孟秋紧张:“他没有发现什么吧?”
“我解释说新婚不好意思。”
孟秋松了口气,季屿看着她道:“这个借口不方便一直用,时间长了,还叫得这么陌生,只怕会引人怀疑。”
季屿一本正经:“孟同志,要不这样,咱们改个称呼吧?”
孟秋没有多想:“行。”
季屿道:“我在家排行老二,亲近些的人一般叫我‘二哥’……”
孟秋毫不犹豫:“那我以后叫你二哥?”
季屿喉咙滚动了一下:“……好,那我该叫你三妹还是……”
孟秋想了想,说:“我小名叫‘小蝉’,蝉鸣的那个蝉。”
她出生的时候,蝉还没有进入休眠期,那时正值她妈妈事业的重要时期,她妈妈刚做完月子就去工作了。她爸孟老师时间较为自由,就在家带她。
据她爸说,她小时候特别爱哭,饿了要哭,尿了要哭,拉了要哭,困了还要哭,关键是嗓子还特别亮,她一哭,一条巷子都能听见。没过不久,听到声音的她爷爷奶奶就提着鸡毛掸子来了,怒斥儿子不会照顾孙女。
她爸说,都给他委屈死了。
后来,她爸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小蝉,说她跟蝉一样,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忒吵。
等她妈忙完工作回来,听她爸一口一个“小蝉”,又给她爸来了几下。小蝉这个小名倒是保留了下来。
季同志是她认可的朋友,比起三妹,孟秋还是更愿意叫她小蝉。
“小,蝉。”季屿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念了一遍。
没两天便是休息的日子,季屿也没请多少人,除了他以前带过的一些兵,就是几个营长,还有老搭档张云起以及团长政委等人。
大家也不好意思空手上门,有什么带什么,像小平头他们就几个人凑了凑,买了一对搪瓷脸盆。
“营长?营长?”小平头他们在门口就开始喊。
“进来吧。”
季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几人也没多想,扛着桌椅板凳就进去,进去循声一看——
等等,营长,怎么是你在烧菜?
季屿手里拿着锅铲,神态自若,仿佛没看到他们脸上的惊诧,指挥他们把桌椅板凳放好。今天家里两桌客人,只他们自家的桌椅板凳,肯定是不够坐的。
倒是孟秋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从橱柜里拿碗,给他们盛红枣茶,表示欢迎。这个是她煮的,主要是简单,东西放进去,多放点糖,然后就开火煮,多煮一会儿,少煮一会儿,都没关系。
季屿扫了他们一眼,愣神的小平头几人立马上前。
有人接过孟秋手里的碗,有人拿起铁勺。
“嫂子,我们自己来就行……”
“对对对,我们自己来……”
等其他人过来,看他一副家庭煮夫的做派,又惊讶了一回,团长直接伸手从锅里捏了一块红烧肉,吃完,砸吧砸吧嘴。
“好啊你,还藏着这么一手,也不让我们见识见识!”
张云起不忿:“团长,你说吧,我跟他搭档好几年了,都不知道他还会做菜。”
田桂珍本来是过来帮忙的,左右看看,插不上手,听到自家男人说这话,暗暗掐了他一下。
你还好意思叫?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天天在家吃完饭,碗都不洗一个。
张云起:“嘶……”这婆娘,怎么又审判起我了?
方大姐呵呵笑:“小季这才是好同志,本来嘛,谁规定了,家务就一定是女同志做?”
团长和政委,两个男同志的代表,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对这话不发表意见。
和乐融融之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营长面露尴尬:“我也不想的啊……”
何蓉瞪了他一眼,脸上挂上笑容:“季营长,我们来贺喜,不会不欢迎吧?”
“不欢迎。”季屿直接道。
何蓉脸上的笑容一僵,她身旁,宋玉茹瞥了季屿一眼,道:“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她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端着盘子的孟秋:“我??”我不认识你啊。
“我姓宋,宋玉茹,现在不就认识了?”
宋玉茹的到来让众人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思,然而实际上,她并没有做什么,仿佛只是来吃个饭。一直到吃完饭,临走的时候,她叫住了孟秋。
众人顿时:来了,来了!
“今晚我们文工团有演出,你来看吗?”
孟秋没有听出来她话里“你敢来吗”的意思,心想,人家主动邀请,拒绝是不是不太好?那就去呗,她还没看过文工团演出呢。
遂欣然答应。
宋玉茹转身离开,孟秋挥手告别。
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众人:就……这么简单?
“应该不是,估计是要把小孟嫂子叫到自己的地盘对付!”小平头一行瞎猜。
“这么奸诈?咱不能让小孟嫂子被欺负了吧?”
“那是当然,这可是咱们自家嫂子……”
“那我们怎么做?”
“咱们也去!”
不止他们,连何蓉也以为自家表妹是要找机会给那个姓孟的好看,兴致勃勃地给她出主意。
宋玉茹道:“表姐,你想太多了,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何蓉:“不是教训她?”
宋玉茹不屑道:“哼,我用得着做那种事?”
“那你邀请她去文工团干什么?”
“我要让她知道,相貌比我好不算什么,宋玉茹永远是宋玉茹!”
葫芦丝的声音悠扬,鼓点声咚咚响起,极富有节奏。舞台上,穿着民族服饰的宋玉茹翩翩起舞,跳跃与扭转之间,从纤细有力的腰肢到修长的手臂,每一个动作,都尽显身体的柔美与力量。
表演结束,台下掌声如雷鸣。
宋玉茹还穿着那身舞蹈服,便找到孟秋。
“怎么样?”她昂着下巴,骄傲地问。
孟秋竖起大拇指,夸赞:“很棒!”
不对啊,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宋玉茹本来想说的话卡壳了,她看了看对方,就见对方满脸真诚,竟然是真心夸赞?
宋玉茹顿了顿,挑刺道:“棒在哪儿?”
“你表演的是一只孔雀吧?”
宋玉茹“哼”一声,心里很失望,这个舞蹈名字就叫“孔雀舞”,她表演的不是孔雀,还能是什么?看来又是个人云亦云的。
孟秋却继续道:“我听说,孔雀舞源于少数民族傣族。据说,他们认为孔雀是一种灵鸟,代表着和平与智慧。孔雀舞一开始多是对孔雀这种动物动作的简单模仿,后来人类结合了自己的理解,对其进行了艺术创作和升华,逐渐形成现在的孔雀舞。”
“你刚才表演的就很有艺术气息,不仅是肢体动作上的相似,更是一种神态上的像。这个舞蹈其实是一整场中的一段吧?你刚才表演的虽然只是在月光下跳舞的孔雀,可却能看出对爱侣的思念与爱意。我猜,前后应该还有故事……”
孟秋的话还没说完,宋玉茹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孟秋:“?”
宋玉茹:“没错没错,这只是一个选段!”
她显得很激动:“你竟然能看出来?你之前是不是看过其他人跳的孔雀舞?或者你也会跳舞……”
宋玉茹满脸都是“你竟然懂我”。
孟秋艰难地动作了一下,没抽出自己的手,她能说是上辈子看过吗?
“我以前看过一些书……”
文工团里宋玉茹的小姐妹们都知道她看上了季营长,季营长却娶了别人的事。好姐妹来找人,她们当然要过来撑场子,没想到听了这一番话。
几人又惊又喜,搞艺术的,自古以来,都高山流水觅知音。她们几个都是真的爱自己的事业,爱舞台,可惜很多时候,看的人并不能理解她们。
天知道她们心里那个惆怅,那个郁卒。今天竟然碰到一个只是看了一遍舞蹈,就能理解她们想表达的意思的人,让大家怎么不惊喜?
“书上还有说舞蹈的?”
孟秋道:“我看的书……比较多,比较杂。”
“那书上除了孔雀舞,还写过其他的吗?刚才我跳的那个你看了吗?怎么样,怎么样?”
孟秋回忆了一下,点点头:“看了。”
“还有我的,我的呢?我是跳芭蕾的。”又一个站出来问,伸手比了一个芭蕾的动作。
在她们的追问下,孟秋只好挨个说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中间有一段,是不是少了什么?看起来有点戛然而止的感觉。”
“技巧高超,可是有些动作似乎不太标准,比如那个倒踢紫金冠……”
被她点到的人都是:“是是,你都说中了!他们那个舞剧,考虑到舞台时间有限,中间删过一小节。我那个动作确实做得不够好,没有我老师做得标准……”
两个姑娘要来挽孟秋的胳膊,宋玉茹推开她们:“起开,起开,我邀请孟同志来的!”
“哎呀玉茹,别这么小气好不好?孟同志也看了我们的表演好不好?”
“就是就是……”
偷偷摸摸藏在后头的小平头一行目瞪口呆,他们脑补的是,宋干事要是怎么怎么欺负小孟嫂子,他们该怎么怎么跳出来救人,为此还特意坐在离小孟嫂子不远的地方。
谁能告诉他们,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那个亲亲热热挽着小孟嫂子的是宋干事?
还有那个和那个,满脸笑容,笑得人牙酸的是赵干事和夏干事?要知道她们平时最高傲了,都不稀得搭理他们。
听听,听听,还邀请小孟嫂子下次来看她们排练,还一定要来啊,那个语气,哎呦喂,别问,问就是酸,自己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