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被一具身体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柔软的沙子里,不止周身都是沙子,连嘴巴鼻腔里都是沙子。
“咳……咳咳……”
何佑华先将上方的许小莹挖了出来,然后是她身下的孟秋。
“咳咳……咳!”孟秋终于呼吸到了空气,她重重地喘息着,许小莹也恢复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孟秋摇摇头,吐出嘴里夹杂着沙子的口水:“没……没事。”
许小莹和何佑华松了一口气,三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周围,发现她们那口气松早了。
好消息:沙尘暴过去了;
坏消息:她们和大部队失散了。
她们找了个高处观察,可惜能见度实在太低,根本辨别不出方向。
孟秋借着手表的微光看了看,很是懊恼,要是有定位就好了,哪怕没有,也该把指南针设计进去。
唉!
辨别不出方向,更不知道她们究竟距离营地有多远,最好的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孟秋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最多四个小时,天就亮了。”
等天亮就好了,她记得小伙伴们说过,这里不算偏远。即便她们真的被风吹得远了,能辨别出方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许小莹和何佑华心里还是担心,若放在其他地方,四个小时不算什么,但沙漠里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太大了。
哪怕不再出现沙尘暴那样的情况,但沙漠中夜晚的温度不足十度,她们身上的军大衣被风卷走了,眼下只穿着薄外套,在这样的天气里待四个小时,极有可能出现失温的症状。
两人将担心压在心底,许小莹守在孟秋身边,何佑华去附近看看。
孟秋喊道:“佑华姐,你别走远!”
“好。”
何佑华没有找到她们被卷走的军大衣,只带回来一些树枝干草。
三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捡了两块石头,不断撞击,点燃了干草,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总算有了一点温度。
她们又找了一些石头,将石头放进火堆里,烧到热,扒拉出来,埋进沙子里。
三人就坐在自制的“炕”上,利用这一点温度来取暖。
许小莹和何佑华要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孟秋,孟秋坚决不肯要:“你们要是出了事,我一个人难道就能走出沙漠吗?”
两人这才放弃了,孟秋道:“咱们挤一挤,互相取暖。”
三人依偎着一起,以防万一,许小莹和何佑华解下腰带,将孟秋的手臂和她们绑在了一起。
几个小时过去,天色微亮,天上几颗星星冒出来。孟秋仔仔细细地观察,高兴道:“找到了,是这边!”
她指着一个方向。
三人起身,朝着方向往回走。
沙漠中什么都没有,没有树木,没有建筑,一眼望去,全都一个样儿,真的很容易迷失。
她们走了一段路,便停下来辨认,以防走错。
走着走着,孟秋已经没力气了,完全靠许小莹和何佑华的搀扶,她玩笑道:“早知道有今天,这几年我就该好好锻炼身——”
话未说完,孟秋踉跄了一下,若不是许小莹和何佑华捞了一把,她大概正脸扑倒在地。
许小莹解开了手腕上两人的腰带,又让何佑华也解开了,她蹲下身,将孟秋背了起来。
孟秋没有客气,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这边……”
得知发射小队遇到意外,导弹基地的驻扎部队迅速派出两个营的队伍进入沙漠。
他们先找到了两辆东倒西歪的卡车,以卡车为中心,四散搜寻。第一批找到的是在附近的人。
这些人说运气好,确实好,最近的几个人就在营地里,但也有例外。
一个同志被车上吹落的东西砸到了,前来搜寻的战士们找到他时,他的腿脚已经没有知觉了。
还有一个同志,身体被埋在沙子里,动弹不得,要是没有人帮忙,都出不来。
第二批则是被卷到了以营地为中心的第二圈内的人,大部分人都在这个区域。
第三批是更远些的人。
发射小队的人陆续被找到,却有三个人失踪了。
乔主任赶到现场,听说还有三个人没找到,不到十度的天气,愣是急得满头汗。
部队加派人手,沿着不同的方向,再次搜寻。
乔主任握了握拳头:“不管人是活着还是……一定要找回来!”
许小莹和何佑华同样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两人换着背孟秋,此时,何佑华背上的人已经有了明显的不适。
许小莹在一边不时地和孟秋说话,孟秋努力地应着。忽然,她腕上的手表发出警报声。
两人同时一僵。
“小秋!小秋……”
几道身着绿军装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班长,找到了!”
西北军区医院,发射小队的人被紧急送了过来。
整个小队的人有一半都出现了各种问题,最严重的有两个,一个是出现了失温现象,被找到时已经昏迷,还有一个就是孟秋,警报声响起时,许小莹和何佑华两人都快吓死了。
好在搜寻的队伍准备充足,人一找到,就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医院。
两人都没有了生命危险,只是谨慎考虑,两人还是被要求住院观察几天。
基地里的同事们还有大师兄、师侄过来看他们。
高扬道:“小师叔,你吓死我们了!”
孟秋笑笑道:“好在有惊无险。”
大师兄说她:“还笑得出来?”
见她穿着病服,越发显得憔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大师兄他们离开后,孟秋去了另一个同志的病房。
这个同志比她的情况更严重,她手表设置的警报值比真正的危险值略高,当时晕倒多半是因为太疲惫兼体温下降,身体的自我保护。
而这个同志送过来就直接进了抢救室,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考虑到他行动受限,岸舰导弹组的小伙伴把聚会的地方放在了他的病房。
“经此一难,咱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战友了!”
“那当然!这还用说吗?”
“总的来说,咱们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那么大的沙尘暴,咱们所有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哦,孟秋同志和元武同志光荣负伤!”
大家深切慰问了一下两位受伤严重的同志。
赵元武豁达道:“好歹活着回来了!”
“当浮一大白,一为大家劫后余生,二为导弹成功发射!”
查房的护士听见这话,看着他们的眼神,像是看不靠谱的家属,强调道:“病人不能喝酒!”
“好的,好的,护士同志,我们一定遵守医嘱!”
等护士同志走了,大家才爆发出笑声。
不能喝酒,就以白开水代替吧,搪瓷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干杯!”
草原某处,用最快速度建造起来的训练基地。
有人来找季屿,说是上面派来协助工作的同志到了,请他去门口接人。
“崔政委呢?”
“崔政委有事,让您去。”
以往这些事都是崔政委负责的,季屿皱了皱眉,起身。
还未走到门口,远远地,季屿便看到一道身影,背着身,短头发,衣着没什么特殊的。
但只一眼,季屿的心就快速地跳了一下。
他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渐渐地,由走变成了跑。
门口的人转过身,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孟秋张开双臂,笑吟吟地看着他。季屿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门口值班的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不是……这、这、这笑得跟朵花似的的人是他们大队长?!
以往大队长也笑过,但他的笑要么是似笑非笑,要么是不怀好意,反正他们私下里都说,宁愿他不笑,大队长一笑,他们准没好日子过!
今天的大队长笑得却异常得……灿烂?
或者说有点傻。
来的这是谁啊?不是说是上面派来的专家吗?
“你怎么来了?”季屿终于松开了孟秋,惊喜地问。
“协助你们更换装备啊。”孟秋笑道,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季队长,你好,我是上面派来协助你们训练的孟秋。”
季屿握住她的手,配合道:“孟专家你好,我是季屿。”
两人握着手,你看我,我看你,齐齐地笑了。
距离分别已经有五个月二十三天了,终于又见面了。
季屿把孟秋领回了房间。
与孟秋一起来的人其实已经跟着崔政委去安顿了,她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