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时候都没正眼看我啊。”她提起这件事时很平静,但言语之间,还是不小心地泄出一丝埋怨,“从头到尾就只跟我说了四个字,你好,再见,无论是谁都不敢再对这段感情抱有太大的期待吧?”
回忆起第一次见面,冯成则对她的印象也没有多深刻。
那天他也很忙。
他自然知道季清羽的存在,因为冯昱不止一次地提过,手机里、饭桌上,不厌其烦提起,就是希望能得到他的同意,继而安排见上一面,为这段恋情上一把锁,也向她表明要跟她永远在一起的决心——
“等她毕业了我就打算求婚……她有点怕爸妈,大哥,要不我先带她跟你一起吃个饭?”
“她真的特别好,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冯成则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人。
以易升集团现在的走势跟规模,他也好,冯昱也罢,如果能跟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自然是锦上添花,但如果冯昱不肯走这条路,作为从一出生就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他,也不会勉强唯一的弟弟。
不过,彼时他依然不觉得冯昱能跟季清羽有什么未来。
他们都太年轻了,季清羽二十出头,还没正式毕业,冯昱呢,也才二十四岁。这两人要是在一起三四五六七八年,再来郑重其事地说要求婚,他一定会把那个在餐厅里无措等待的年轻女孩子当他的弟媳。
可冯昱呢,跟季清羽在一起几个月就嚷嚷着要结婚,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怀疑他是心血来潮。
整个饭局上,他没怎么说话,坐在他对面的季清羽话也少得可怜。
只有冯昱在兴致高昂地聊天,活跃气氛。
他还记得,在冯昱说来年春天要借用他名下的某个海岛别墅举办订婚礼时,季清羽吃惊地抬头,他们四目相对,仅仅只是两秒,他眼里平静到连审视的情绪都没有。
…
“抱歉。”
冯成则也不认为季清羽需要他的解释,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讲明白,“我没有针对你,也没有讨厌你。”
“你只是觉得我跟你弟弟不会长久,所以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她冷静地为他补充。
“你在生气?”
“那倒没有。”因为后续的确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冯成则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那么,现在在你心里,你跟他是结束了?”
“好奇怪。”她反问,“我跟他不是早就结束了?”
“我问的是在你的心里。”
“……嗯。”
“好。”他慢慢地点了下头。这个时刻,他想他应该向她索取承诺或保证,但由于他还不清楚他想得到的是什么承诺,此刻也只能沉默。
况且,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向他要过哪怕一个诺言。
星星再美丽,看久了也会腻。
季清羽脖子都算了,伸出手指戳了戳还在沉思中的冯成则,“我想看另一种星星。”
冯成则应下,关上天窗卷帘,顿时,顶上群星闪烁,她惊喜地看着,眼眸中也映着细碎的星光,正要侧过头跟他夸赞好漂亮时,他压了过来,手搭在她身后的座椅上,随着倾身,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覆住。
他没有像过去几次一样长驱直入。
毕竟他们才谈过一个细究起来并不愉悦的话题。
一整个晚上,冯成则的胸口都有燥热潮湿的感觉。在水果店时,他甚至低头看了眼,她根本就没掉几颗泪,早已经干透,那不过是错觉而已。
他无法静下心来。
即便做着之前最令他沉迷的事,依然会分心。
很烦躁地在
分心。
季清羽躲开了他,稍稍拉开距离,潋滟的眼眸里也闪过疑虑,几秒后,她莞尔一笑,抓着他领带的手松开又抬起,轻轻摘下了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第043章
冯成则的眼镜很轻,是银边框。
它不是用来装饰的,它是他生活中的不可或缺。睡觉前会摘下来,醒来的第一件正事也会去床头柜找到,然后戴上。他的度数并不高,只是要处理的公事很多,每天用眼的时间也很长,所以,是必需品。
这还是季清羽第一次把玩他的眼镜。
虽然这玩意儿只要见了冯成则的人都看得到,但她相信,能够碰到它的人没几个。
见冯成则没有不高兴,她好奇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近视的啊?”
“高中。”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季清羽知道,度数越高,镜片便越厚。
他这个眼镜很轻,镜片也薄,大约是才发现眼睛近视就以最快的速度配镜,这些年来也一直保持得很好。
定睛一瞧,眼睛腿内侧还刻着一个飘逸得快飞起来的小写字母f,她惊喜地抬眸看他,“这是你的标志吗?”
“嗯。”他回,“定制款。”
这对于他来说,是消耗品。
年年都得更换,但从整体框架的设计上来说,这么多年也就只变过一次。
“这里面还有什么高科技?”她来了兴致,“比如说,如果不小心弄丢了,可以定位找到?”
冯成则奇怪地看她,“戴眼镜的人不会弄丢。”
几乎都快融合为身体的器官了,如同行走不便的人不会弄丢手杖一般。
“也不会在里面安装定位系统。”他耐着性子解释,“没必要,也很危险。”
季清羽受教点头。
“放哪?”玩了一会儿,她就腻了,问道。
没了镜片的阻隔,冯成则眼里的情绪也无所遁形,深沉、幽暗、危险,“随便你。”
她视线缓慢轻移,定格在他的衬衫口袋,用手指勾住边缘,扯了一下,将眼镜放了进去,吐息如兰,“要是眼镜腿压断了,不准找我赔。”
因为是他说的,随便她。
“嗯。”
冯成则不再分心,早已经被她轻易地拽了回来,拼凑成了一整颗。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攻击性,甚至更为急切地想要在这个吻里证明着什么,找寻着什么。
可惜他这人话少,在这种时刻,更不会轻易开口。
季清羽攀着他的肩膀回应着他,越吻越深。失恋的阴影真的那样容易就摆脱吗?恍惚间,她想起了一句话,时间与新欢,五年与丈夫,人可以对别人戴上面具说谎,却要诚实地面对自己。
她有很多种让自己快乐的方式,可此时,可此刻,可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偏偏就要选择这一种。
如果她遇到冯成则是偶然,那么,同他开展一段故事,似乎也成为了必然。
中控台的光,车顶上的星。
半明半暗,将他脸上的表情,她鼻尖沁出的汗,照得一清二楚。
他用左手扣住她的右手,十指交握,两枚婚戒触碰到,折射出一道暗光。没有哪一种身份,会比现在更名正言顺,她是妻子,他是丈夫。
季清羽以为今天跟昨天,跟那一天,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在她印象中的冯成则,不是会在外面胡闹的那种人,正经、严谨又从容,甚至在要亲她时,他连灯都要关掉,但当她被他托着,晕乎乎地靠着座椅,看他从扔在一旁的西装外套里拿出什么东西来时,她一下就愣住了。
接着,在她震惊失措的目光中,他放下了挡板,隔绝了中控台幽幽照着的光。
“你……”
话音刚落,她便被他搂着腰,很轻松地换了位置,坐在他的腿上,感受着他被西装裤包裹着紧绷的肌肉,与他面对面,四目相对,呼吸缠绕。
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扶着她坐好,却没有立即松开,依然握着她的腰不放。
在非必要的时刻,冯成则并不是一个强悍专横的人,相反他会收敛气场,如同此刻,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将决定权交给了她。
顶着他的注视,季清羽将“要做什么”这几个字果断给咽了回去,他想做什么,再清楚不过,他要做什么,却取决于她。她低垂着眉眼,几缕发丝有些凌乱地贴着她的脸颊,手撑着他,将衬衫下摆从他的西裤里轻扯出来。
一颗一颗地解开了他的衬衫扣子,直到曲起手指时的骨节抵住了他的喉结,感受到了他的咽动。
他的手也从她的腰肢,向上缓缓地摩挲,停在了裙子系带的上方,一寸一寸地往下剥。
气息逐渐炽热。
关于季清羽的一切,冯成则都已经一一探索过。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接受。
温柔与强势,原来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他会怜惜地轻啄她轻颤的嘴唇。
除了天窗外的夜空,以及星空顶,她还看到了第三种星星。
似流星的尾巴,带着一抹白光。
-
回家的路上,季清羽是破罐子破摔了,她躺在已经被冯成则用湿纸巾擦过的后座上,身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她不是一个嗅觉很灵敏的人,但总感觉车里还有一股很浓郁的味道。
当然,这是错觉。
他早已经开了窗散了味。
或许那味道不是在车内,而是在她身上。
冯成则坐在主驾,气定神闲地开着车,神情难掩愉悦感,时不时会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她一眼。
“要是累,”他握着方向盘,低沉着开口,“找个近一点的酒店休息怎么样?”
季清羽懒洋洋地闭着眼睛,哭过,也喊过,这会儿嗓子也不太舒服,很像是感冒前的征兆,但也只是像,她知道不是,闷声道:“我只想快点回家洗澡,身上脏死了。”
冯成则的衬衫也皱巴巴的,领带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应该是在车垫的某个角落。
腕表被她收进了她的包里,一直硌着她不舒服,还勾到了她的头发,扯得她直喊痛,他便摘了下来。
车内又恢复安静。
季清羽从包里拿出手机,纯粹是一时兴起,在跟爸总的微信聊天记录里,鼓起勇气,搜索“车”与之相关的内容,她手指飞快地翻着,突然,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