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贴着廊道的墙,慌忙地看向门口。
如果在这胡闹,有人经过一定会听得到动静。
“喝口水。”冯成则将矿泉水瓶口递到她唇边喂她,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微微仰头,小口小口喝着,唇瓣湿润,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她摇了摇头,避开,“不喝了。”
她本来也不渴,完全是找个借口。
冯成则点了下头,就着她喝过的瓶口,也喝了小半瓶水,他重新将瓶盖拧紧,随手一抛,在空中滑过一道线,最后平稳地落在沙发上。
季清羽也看了过去。
跟冯成则混过之后,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简单单纯的她了,一低头,看他屈膝挡住了她离开的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渴了?”他问。
季清羽:“……”
她紧抿着唇,不回答这个问题。他俯首,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来,或许是还记得她曾经的抱怨,他握着她的腰,让她踩在他的脚背上,可以不用那样辛苦。
一墙之隔。
护士悄悄探头朝廊道这边看了过来,瞥见清俊的男人背靠着墙,一轮圆月挂在夜空,透过窗户,照着他,孤零零,冷清清。
她又收回目光,看向电脑屏幕。
如果她没记错,他再往左走两米,就到了跟他一起住院的哥哥的病房。
不过,怎么又停下来呢?
昏暗的病房廊道上,冯成则伸手托着她的后脑,不让她撞到墙上,一遍又一遍地吻着,投入且沉迷,哪怕这一刻,周遭的一切都成为废墟,他也不会放开她。
这就是他想要的过程,也是他追寻的结果。
他都会得到的。
第060章
冯昱面色惨白地走出了如冷霜般的那一片月光,没有目的地,护士以为他是牵扯到了伤处,连忙走上前来,问道:“您需要帮忙吗?”
“不用。”他摇了摇头,这么点伤他没放在眼里。
谢过护士以后,他背影孤寂地往病房走去。
被遗忘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他关上房门,不疾不徐来到床边,兀自缓了很久,拿起手机,思索片刻,拨出号码,那头很快接通,传来一道男声,“你没事吧?”
“什么意思?”冯昱皱了皱眉。
“洛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那人说,“听说那个叫洛崇被家法伺候得只剩半条命了,我寻思着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不知道。”
冯昱显然没有谈论这个话题的兴致,“等我出院了我会着手调查。”
洛崇是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虽然冲动易怒又暴躁,但不会跟不要命似的惦记上给冯家找事,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然而一时半会儿他也琢磨不透,如果是为了洛萱,也说不通,她都要结婚了。
“出院??”
那人吃惊不已,“你怎么了,住院了?没事吧??”
冯昱坐在床侧,淡淡道:“一点事故,过几天就能出院。”
接着他简单地说了些前因后果,一笔带过了在车上的事。
“你大哥呢?”
冯昱有些不耐烦,语气冰寒地道:“别问了。”
那人意味深长地道:“早说了,血浓于水,你心里还是认这个大哥的,真要碰上什么危险的事,你也怕他出事吧?”
冯昱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别说这么多废话。”
“行行行,你好好养伤,要不我替你去查洛家的事吧?反正你也不想再跟那几个人打交道。免得到时候碰上都难看。”
沉默了片刻后,冯昱疲倦地回道:“不了,没有五年前那一出,就不会有今天,我惹的麻烦,总归得我去解决。”
“那好吧。”似是好奇他的私事,那人又试探着问道,“她呢,有表现出对你的关心吗?”
“我挂了。”
“哎——”那人急急地喊,“或者你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跟你大哥握手言和吧?一家人哪里有隔——”
冯昱面无表情地摁了挂断键。
病房又一次陷入了死寂中。
…
啪嗒——
冯成则伸手关了整个房间的灯,只有外面走廊的光钻过门缝,让屋子里不至于一片漆黑到什么都看不清,但这光线也太微弱。季清羽也是这两天才琢磨出来的,他根本不是严谨、正经,所以回回都要关灯,而是她在这儿眼泪打湿眼睫,低低啜泣,那他该摆什么表情才合适呢?
既不能面露歉意,那太虚伪,也不能在她的注视下,泄露出哪怕一丝畅快愉悦。
她仿佛悬崖峭壁旁的一棵树,必须要紧紧地攀着,才能不跌落深渊。
冯成则托着她,在她的呜咽声中,一步一步地走到沙发那儿。
每一步,都让她这棵树在峭壁那块顽石上扎得更深。
“还要喝水吗?”他总算停下来,低眸,唇贴着她沁出薄汗的脸颊问道。
“我……”
她连声线都在轻颤,发抖,“我……”
完全找不到言语,只能说这两个字又没了力气。他居然还笑了下,用高挺的鼻子爱怜地蹭了蹭她的脸,“那就等下再喝,继续。”
…
在那一瞬间,不止是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是骨头里都泛着快意。
死过一回,又重新活了过来。
季清羽就像从蒸拿房出来一般,汗涔涔,病房里的冷气开得很低,她还未感受到凉意,已经被他套上了病号服,抱着去了洗手间。等她舒爽干净地回到床上时,伸手艰难地够住床头柜的手机,在摁亮屏幕时,她被这光刺得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定睛一瞧,居然已经十一点多了。
多久来着?
她脑子跟浆糊一样,只好点开微信界面,沅宝作息规律,视频通话是八点四十多分钟结束的。
她跟冯成则后来聊了些有的没的,她说甜言蜜语,他听着,姑且就算半个小时,那也才九点半不到……
难怪她到现在大腿都在发抖。
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她听到洗手间里的水声止住。天字号一号恶人总算是冲完凉了,几分钟后他出来,只穿着条长裤,“没睡吧,我开灯?”
“已死,有事烧纸。”她没好气地道。
她都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跟她说话的。
他重新按开了小夜灯,柔和的光驱散了黑暗,“你确定要在医院说这些?”
他早已经看穿了她。
胆子很大,但同时也很小,怕蛇,也怕鬼。前两天晚上,他在书房加班,她隔一会儿就问他,什么时候忙完,还很体贴地给他送宵夜,他让她不用等他,可以早点睡,她偏要等,他只好匆忙完成公务,回到床上时,她就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之后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因为在网上刷到了很恐怖的故事,总觉得床上或者床底有人。
季清羽闻言面色一僵,“……”
冯成则丢下这句话后又回了洗手间,病号服弄脏了,这本来也不用他洗,直接扔进脏衣篓里,明天自然有人来收,再送上整洁的衣服,但……或许有味道。
只怕明早还会得到来自那位他很熟悉的医生前辈的委婉叮咛。
住院观察期间,需要节制。
他干脆自己动手洗了,又看到被扔在一旁的真丝睡裙,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他顺手拿起,俯身弯腰,在洗手台前随意搓着。
听到拖鞋哒哒哒的声音,他有些想笑。
他没想吓她,但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季清羽挪着步子,握着手机来到了洗手间门口,抿了抿唇,没话找话,“洗衣服啊?”
半分钟前还在警惕地环顾病房,现在心里的那点恐惧也没了,她像是发现了多稀奇的宝藏,打开相机对着他咔嚓咔嚓地拍着,还真别说,这画面非常养眼,值得拍照留恋,以后反复回味,他没穿上衣,肩宽背阔,后脖那儿有她吃到撑时,不由自主用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男人宽大的手掌中是茱萸粉的睡裙,再搭配他那不笑时严肃冷峻的神情……至少击中了她。
如果不是沅宝偶尔会偷拿她的手机当道具联络各宇宙商界大佬参加生日聚会,她一定要把它设定为屏保。
这几张照片让她想起了在飞机上时翻到的,他只围着浴巾坐在沙发上看电脑的那张照片。
很像,但给她的感觉又完全不同。
“以前洗过衣服吗?”她好奇问道,往里走了一步,一抬头,他们两个人都出现在了同一面镜子中。
冯成则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回道:“当然。”
“真的呀?”
“忘了?我说过,我在国外待了十二年。”虽然生活起居一应都有人安排好,司机、管家、保姆都有,但独自在外,时间长了,不可能事事都顺利,总有需要他自己动手去解决的小事。
比如学习到很晚时去厨房煎的鸡蛋跟牛排。
季清羽笑嘻嘻地说:“我发现男人不仅仅是工作中很帅,给老婆洗衣服也挺有魅力呀。”
冯成则未置可否。
季清羽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想起了他先前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等等,她问的是什么,以前洗过衣服吗?他说,当然。
谁知道他是给自己洗,还是给别人洗。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你在国外过得很精彩呢,是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管多好啊,我高考那会儿,都差点脑抽要去别的城市呢。”
“那时候不想留在景城读大学?”他问道。
说来也巧,她念大学这一年,他恰好也回国,那时候也不止一次路过景城大学,只是彼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未来的妻子或许正骑着单车在校园里穿梭。
“在景城待腻了,跟好多同学一样,想离家远一点,不受约束,那才自由嘛。”
冯成则点了下头,“是跟同学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