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霁讶异他哪里来的坏心眼儿,晏长陵又伸手捏了肉团子一把,“你看,他喜欢呢。”
小肉团的脸被他揉成一个面团,小嘴巴都挤成了一个窝了,不仅没哭,还“咯咯”笑了起来。
晏长陵继续怂恿,“捏捏试试。”
白明霁愣了神。
这也太缺德了……
可白白嫩嫩的团子都在跟前,粉扑扑的脸蛋彷佛有一种魔力,蛊惑着人心。
鬼使神差地伸了手,手指头刚捏下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唉哟,天爷!可算找着了……”
白明霁从未做过亏心事,今日是头一回,心头漏了一拍,慌忙松了手,那位说话的年轻妇人已走到了跟前,忙同两人致歉,“实在对不住,扰了二位兴致,这小祖宗好动,奶妈转个身的功夫,竟就跑到这儿来了。”
说完伸手过来抱娃。
白明霁这才回过神,同身旁的晏长陵一道把那肉团子捧了过去。
身后又来了一位年长的妇人,领着几位丫鬟走了过来,见娃找到了,松了一口气。
倒是认得晏长陵,笑着上前来招呼,“前些日子听老夫人传信,说她老人家过来,没成想今日来的是世子和少奶奶。”
晏长陵也认得她,拱手见了礼,“晚辈见过钱二夫人。”
白明霁跟着福了福身。
“快别多礼,折煞我了。”他一个晏家人,又是侯门世子爷,哪里用得着朝她这等妇人至礼,二夫人忙虚扶了一把,“家中小孙子不懂事,倒是沾了二位的福气。”适才那位年轻妇人是他跟前的儿媳妇,那奶娃则是她的孙子。
回头逗了一下二少奶奶怀里的娃,“来,快给世子爷和少奶奶做个恭喜。”
小小的奶娃倒也听懂了,胖乎乎的小手捧在一起,上下摆动。
呆萌的模样,惹得一众人笑。
又客气了一番,一行人才离开,出了水榭,见到外面候着的钱三娘子,钱二夫人一扇子轻敲到她头上,埋怨道:“你以为是阿猫阿狗呢,逗一阵就松手,说了娃离不得人,今儿要是真不见了,瞧你怎么同你兄长和嫂子交代。”
三娘子认错态度极好,埋着头笑了笑,忙赔不是。
—
人终于走了,白明霁不觉身上已热了起来。
肉团子的两边脸颊明显红了,亏得不会告状。
回头再看身旁的公子爷,倒是一副轻松之态,见她盯了过来,丝毫不知悔改,还问她:“夫人觉得手感如何?”
白明霁:“……”
白明霁不说话了,扭过头去,倒被他那声‘夫人’唤得有了几分不自在。
自打上回两人抢了一夜被褥后,金秋姑姑便备了两床。
矛盾倒是解决了,却也彻底没了风浪。
两人各睡各的,至今还未圆房。
已被金秋姑姑催了几回。
再催下去,也烦。
拖得了初一,拖不过十五,要不索性与他摊牌,他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大可去找,若是没有……
白明霁眸子轻转,目光在身旁人的面庞上停留了一阵后,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这段日子,实在枯燥得紧。
就凭这人的容貌,将来两人有了孩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轻搓了搓指尖。
肉团子的手感,确实挺好……
若是没有喜欢的人,那她就不客气了。
—
酒席继续,水榭上的戏曲已换了一首,两人各怀心思,正听得入神,身侧隐在繁花后的一处宴席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似是有酒杯摔在了地上。
随后一道嗓音打破了宁静,“原本主子今日也没打算来,是金公子千说万说,非要邀请主子前来,不成想竟是鸿门宴,专程来羞辱主子的。”
晏长陵探头望了过去。
那声音还在继续,“先前金公子穷困潦倒,靠着主子周济之时,怎不见你上首辅大人的门?如今有了成就,倒是活跃起来,来认这门亲了,一口一句首辅大人对你有栽培之心,你忘不了恩。我看金公子不是忘不了恩,是想抹去自个儿的过去吧。金公子也不想想,你今日的成就何来?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如今倒成你自个儿的才华了,我呸……”
“住嘴!”
“主子,这口气您能忍,小的忍不了。”
片刻后又一道嗓音传来,似是极为茫然和错愕,磕磕巴巴地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我,我没有要羞辱兄长的意思啊……”
话音一落,一人劝了劝他:“金公子,别说了。”
这道声音倒很熟悉。
白明霁一愣。
白星南?
“今日多有打扰,王某家中尚有一对小儿,在外耽搁久了恐无人看顾,先行告退了。”
很快,一主一仆两道身影从酒席间走了出去,跟在后面的小厮,一脸愤怒,袖子甩得老高,还在愤愤不平。
白明霁认得。
是白星南的同窗,王翰。
正疑惑,晏长陵先出了声,“白星南!”
花树后的几道身影一顿,随后白星南便绕了过来,见到两人后愣了愣,“姐,姐夫,阿姐。”
白尚书人虽不在了,但上回的过继还作数,白明霁如今已是他的亲姐姐了,晏长陵把人招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白星南欲言又止。
两人都是他的同窗。
一位是金公子,乃钱家大房大夫人娘家的表公子。
今年的私塾考核,做了一篇文章,称得上新颖,文章出来后被人到处传阅,后又被一位惜才的老先生花重金买下。
这不一时翘起了尾巴,趁着今日钱家办满月,上门来认亲,顺便把最初周济他的另一位表亲王翰也请了过来。
王翰比金公子早几年进私塾,平日里也算是满腹才华,可经过这一回后,名声便不如金公子了。
金公子的成功也算是替钱家大房长了脸面。
今日过来,钱家大房的几位公子,均对王翰表示感谢,感谢他对表兄的关照。
钱家的兄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多亏了王兄当初的扶持,金弟也没让王兄失望啊,眼下这算是……”笑了笑玩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这话已经不妥了。
但王公子并没有介意,笑了笑,也承认了自己的不足,“惭愧,上了年纪,无论是精力还是笔力,已不如当年,如今是比不上金弟了。”
这番话多数都是谦虚。
可那金公子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得志,想证明自个儿的才华当真已不在他之下,便顺着他的话道:“说起这事,兄长可知外面的书生们都是如何评价您的?”
王公子摇头,请教道:“不知,如何评价的?”
金公子当真喝多了,还是真存了心要羞辱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说出来的话很刺耳,“说兄长早年那篇‘天神赋’确实写得好,但后来做出来的几篇文章,均缺了一些味道,还暗里问过我,兄长是不是状态不佳……”
钱家的兄弟,即便听出来了那话不对,也觉得没什么,既然自称兄长,那当弟弟的有了出息,也应该替他高兴。
殊不知这世道上的万事,皆是以结果论英雄,先不论金公子是不是真比王公子更有文采,作为当年被王公子一手扶持起来,不惜自掏腰包替他买书,学问上更是倾囊相授的金公子来说,不仅不知感恩,还反过来说教自己兄长,可见礼数上显然是个欠缺的。
王公子抿唇不语。
笑得也温和。
他能忍,他身边的小厮受不了,发了那么一通火,觉得金公子今日拉了他家主子来,就是想借着钱家来羞辱他。
之前二人在私塾,相互探讨学问,是先生眼里的得意门生,一度风光无限,今日过后,想必二人的关系再也不复之前,彻底决裂也说不一定。
晏长陵对这二人不熟,不感兴趣。
目光倒是瞧见了白星南后脖子上的一道乌青,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还真是回回挂彩,一把将人按在位置上坐着,压着他的一侧肩膀问:“你知不知道你姐夫我是谁?”
白星南被他压得矮了半边身子,回头惶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晏长陵眉头微扬,“说说看。”
“晏,永宁侯府世子。”
晏长陵:“继续。”
白星南:“战,战无不胜的常,常胜将军。”
晏长陵:“还有呢?”
“锦衣卫指挥大人。”
晏长陵挺满意,又替他补充了一句,“还有,京城的小霸王。”又抬头看向对面的白明霁,“她呢,她是谁?”
白星南不敢回答。
晏长陵嫌弃地戳了戳他脑袋,“我夫人。”
白明霁:……
“她是我夫人,你是他弟,那是不是你就是我小舅子了?”晏长陵见白星南呆愣地点了点头,护犊子般地挺了挺胸膛,“记住了,谁要再敢欺负你,给我打,打不赢找我,打死了算我的。”
那跋扈的劲儿又犯了。
白明霁眉心两跳,及时阻止,“别乱教。”
他这叫乱教?
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倒也是,他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