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主事宽慰道:“二夫人不必害怕,姜某问什么您答什么,保证句句属实便是。”
到了这时候,二夫人也只能说出实情。
很快牵扯到了张嬷嬷。
昨夜素商看守了张嬷嬷半夜,后半夜周清光过去替换。
收到传唤,周清光把人拖到了跟前,张嬷嬷倒是认得干脆,“大人明查,庄子的分成奴才是有多少交多少,奴才拿到手的,也就只有从二夫人那里顺来的首饰,旁的,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点姜主事知道,牢里的两个人口供一致,又问:“对方是什么人,你没见过?”
张嬷嬷摇头,“我只负责从铺子庄子里抽成,抽来的钱财都是我家那口子去碰头交接,且每个月结账之日对方才会出面,奴才是真没见过……”
没等姜主事发话,一旁的周清光突然问了她一句,“你们是如何被对方讹上的?”
张嬷嬷脱口而出,“我家那口子好赌……”
白明霁眸子微微一顿,看向周清光。
周清光神色自若,丝毫不慌。
姜主事道:“说下去。”
“奴才记得那日我家那口子一夜之间输了个精光,最后只得掏出还未来得及挡掉的一枚簪花,殊不知就是这枚簪花惹了祸,对方当夜便找上了咱们,说认识那簪花,是晏侯府的东西,以此为要挟,要奴才继续盯着晏侯府,且顺出来的东西,五五分成,否则就拉咱们去报官……”
说完,张嬷嬷又道:“奴才突然想起来了,对方似乎是赌坊里的常客,我家那口子说他虽蒙着面,但声音有几分熟悉。”
姜主事问:“是男子?”
张嬷嬷点头,“是,对方有两人,一男一女,女的每月负责到福天茶楼收钱,男的倒是很少露面,除非有很紧要的事,都是约我家那口去赌坊。”
“哪家赌坊?”
张嬷嬷答:“财源滚滚。”
—
昨夜熬了一个通宵,天亮了朱世子朱锦城才从赌坊出来。
母亲过世那夜,他被国公府的人抓回去,国公爷劈头盖脸一顿骂,骂他不成器,骂他不成才。还打了他一巴掌,问他为何就不能像晏世子那样稳沉,有脑袋有城府。
旁人便罢了,朱世子最讨厌别人拿他与晏长陵相比。
碍于母亲刚过世,朱世子忍着那口气,等戴了三天的孝,替母亲送完了葬,实在忍不住,当夜便偷偷摸摸地去了赌坊发泄。
本以为会输个精光,谁知运气极好。
把把赢。
接连三日,就没输过。
赢来的不只是金银,还有各种首饰,加起来得有十万两了。
朱世子摸了摸怀中赢来的那些钱财,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谁说我没本事?这才叫本事!他国公爷能三日赚回来十万两?”
不可能。
这个时候回去,铁定又要挨他国公爷的骂。
骂他一无是处,挑不起大梁。
朱世子索性不回去了,在路边的酒铺子买了一壶酒,上了马车,饮了一大口,才同马夫道:“去庄子找美人儿。”
侯府不准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准他逛青楼,他便藏起来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外室。
人到了庄子,已经醉得不成人样,见到美人儿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醉醺醺地问道:“想我了没?”
“公子说呢?”美人儿在他怀里扭了扭,笑骂道:“公子就是个没良心的,还问奴才想没想,奴家想得快要死了,公子可算记得来了……”
还是这儿让人放松。
朱世子很是受用,心里高兴,出手也阔绰,从袖筒内掏出来了一堆的珠钗项链,一股脑儿地塞到了美人儿怀里,“看看,喜不喜欢?”
美人儿一愣,欣喜若狂,回头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多谢公子,这些都是公子买给奴家的?”
朱世子一笑,“怎么,除了我还有哪个野男人送你?”
美人儿得了东西,喜笑颜开,也不恼,撒着娇把人扶进了屋内,一进屋,两人便滚到了榻上。
这处庄子离闹市虽近,但环境不太好,四面都是房屋,凉风挡住了,一到夏天,热得闷人。
两人抱着滚了一阵,还未进入正题,身上便是一层薄汗,身下的美人儿喘着粗气,嘟嘟囔囔,“改明儿,公子还是给奴家换个屋子吧……”
“美人儿说换,咱就换。”他现在手头有的是钱,买一个像样的院子不在话下。
正说着,外面的奴才到了门口,禀报道:“主子,送冰的来了。”
来了太及时了。
朱世子转头便道:“叫他们赶紧运进来。”又捏了一把美人儿的脸蛋,“可别把我心肝给热坏了……”
—
晏家军军营。
晏侯爷同底下的兵将早早就等着了。
从昨晚开始,国公府的兵马便围在了军营外,扬言晏家军有谋逆之心,要替陛下捉拿逆贼。
堵到了天亮,日头都出来了,终于来了人。
来人晏侯爷倒是认识,刑部侍郎裴潺,身后还跟着一人,国公爷朱光耀。
裴潺的马匹停放在了军营外,下马同晏侯爷行礼,“晚辈参见侯爷,今日奉命行事前来打扰,多有得罪。”
朱国公一想起朱贵妃的惨状,恨不得立马提刀屠晏侯府满门,对于裴潺的惺惺作态极为不耻,人骑在马匹上,盯着对面晏侯爷的那只瘸腿,讽刺一笑,也没打算下来,不屑地道:“裴大人同一个逆贼客气什么?”
侯府和国公府积怨已久,彼此都看不惯,蒋副将一抽腰间的佩刀,“口说无凭,谁敢进……”
晏侯爷抬手压住他的刀柄,“裴大人请吧。”
第67章
晏家军乃大酆皇室的征战军,戒备森严,若无皇帝的令牌,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今日却任由死对头,把军营上下翻了一个遍。
半年前晏长陵把晏家军大半都带去了边沙,至今未归,此时留在军营的不过百余人,可就算是百人,以晏家军的实力,也能以一当十,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的铁血汉子,忍不了被人踩在头上的感觉,见朱国公的人长驱直入,推到了兵器架,脚踩着他们的长矛,兵将几度想要上前,都被晏侯爷拦了下来。
裴潺没动,等着朱国公搜。
很快朱国公搜到了那批春茶,探手摸下去,当指尖触碰到冷冰冰的东西后,眼底的仇恨化作了兴奋,起身让底下的人抬到了晏侯爷面前,拨开茶叶,露出了里面一把把崭新的利剑。
“晏侯爷,可还有话说?”朱国公抬头问他。
晏侯爷一笑,“国公爷要本侯说什么?”
朱国公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年轻时曾与他同过战场,那是一段最为糟糕的经历,处处压自己一头不说,自己提出来的所有意见,都会被他驳回。
在旁人眼里他是雷厉风行,他看来,就是强势,容不得人。
两人彷佛天生八字不合,从一遇见立场就对立,都盼着对方早点死。
今日他便先送他去见阎王,朱国公一声冷笑,“晏尘阙,死在临头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挤压了半辈子的愤怒,朱国公早就忍不住了,看了一眼他的左腿,手里的长枪突然砸了过去。
蒋副将脸色一变,下意识去拦,被晏侯爷推开,抬脚踢起了地上的一根长矛,握在手中,正面挡了过去。
朱国公下了死手,他知道一旦离开了军营,到了皇帝面前,一定会有变数,凭他皇帝护食的性子,就算证据摆在了面前,也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他只有先杀了他,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诛杀逆贼,再合理不过。
力度落下来,晏侯爷的腿突然往下一沉。
众将士神色大惊,齐齐上前,“侯爷,侯爷!”
朱国公死死压住他不放,扫了一眼围上来的人,冷笑道:“怎么都要造反吗?”
“退下!”晏侯爷一声呵斥,弯下去的那条腿,竟慢慢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长矛奋力往上一顶,甩开了朱国公的压制。
当年他也算是战场上的一匹野狼,所到之处,谁能抵挡?
上一场战事,敌方的长剑穿过了他小腿,他都能将对方的脑袋拧下来,带着自己的兵马冲出重围。
如今区区一个绣花枕头,何足为惧?
朱国公脸色一变,正欲举|枪再刺,晏侯爷先他一步,枪头快准狠,猛敲在了他的手臂上,一阵刺痛传来,整个手臂都麻了一般,国公爷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长枪已经落在了地上。
朱国公抚着那只被震麻的胳膊,盯着晏侯爷,眼里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了,高声道:“晏侯府私造兵器,企图谋逆,所有人听令,拿下!”
话音刚落,立在春茶前的裴潺,突然道:“慢着。”
朱国公不耐烦地转过头,便见裴潺从茶框内拎出了一把长剑,目光在剑柄处仔细端详了一阵后,抬头同朱国公道:“此批兵器,并无任何问题。”
大酆严禁私造兵器,所有官方的兵器上都会刻上官印。
而每个地方的官印又都不同。
衙门的有衙门的印记,刑部的有刑部的印记,晏家军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官方印记。
刀柄上刻有‘晏’字,刀身则是刻着龙头纹。
是以,晏家军在敌军的眼里,也被称为皇室的龙头军。
裴潺继续走向下一个茶框,接连抽查了十几把,所有茶框内的剑柄上军刻着官印,并非私造,乃军营内的正常兵器。
裴潺没再往下看,同朱国公道:“国公爷,怕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朱国公眼角都在抽动。
东西都在这儿了,能有什么误会,朱国公不相信,亲自走过去拿起来了茶框里的剑,一把一把地检查,再一把把地仍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对方告诉了他,事情万无一失,只待他到军营内一搜,晏家就完了,且还是他亲眼看着那批兵器进了晏家军军营。
一定是晏家搞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