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等出了糖厂家属院,许小华心里还有些感慨,如果不是历史原因,艾大姐现在大概也有一个比较美满、幸福的家庭。
她回到食品厂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华厚元,对方一看到她就问道:“小许同志,这是哪里来啊?”
“华工好,我从艾大姐家过来。”
看到许小华提了很多书回来,华厚元笑道:“这都是师姐给你的?”
“是,说是家里快放不下了,让我挑几本。”
华厚元啧啧叹道:“我前些日子还说,朝她借几本书,她可吝啬得很,到你这里,就是家里放不下了?改天我非得去问问师姐,这怎么就区别对待起来了?”
他的语调十分松快,看起来和艾大姐关系很好的样子,许小华也笑着道:“华工,那我这是不是还给艾大姐惹了事儿了?”
俩人笑着聊了几句,华厚元又叮嘱许小华道:“这些书你多看看,回头要是有不懂的,问我或是艾师姐都行。”
许小华忙道了谢。
等许小华提着一网兜的书回了宿舍,就听彭景秀和她道:“小华,我下午去收发室寄东西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你的信,就带回来了。”
许小华忙道谢,拿了两块麦芽糖和巧克力给她,“回来的时候,艾大姐让我带上的,说是她自己做着玩的,你尝尝看。”
彭景秀笑道:“那肯定好吃。”
许小华自去看信了,有两封信,一封是爸爸寄来的,还有一封是徐庆元寄来的。
她先看了爸爸的信,是说她上次在火车上帮忙救小孩的事儿,夸她勇敢,做得很好,拯救了一个家庭。略说了几句,她小时候走丢,家里人的悲伤和痛苦,末了又委婉地表示,虽然她做的很好,但作为一个父亲,还是希望她能够顾及自己的安全。
最后写道:“小华,爸爸大概一月初的时候,能回京市一趟,希望到时候你也从春市回来了,祝我的女儿一切都好,平安快乐!”
许小华算了下时间,觉得自己应该能在爸爸回来之前,先回京市。
又拆了徐庆元的信看,得知卢源真的再婚了,心口不由有些发闷,总觉得冥冥之中,她好像没能阻止一件不好的事发生。
她主观里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是这个走向,但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想了很久,提笔给徐庆元写回信,“庆元哥,信已收到,我想你得知此事时的心情,定然是远比我要复杂的。我们都知道事情不应该是这个走向,但都无能为力。
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好好工作,在自己有限的能力范围内,确保自己和亲人的生活能稍微过得好些。说一句烂俗的话,我们总是要朝前看的,希望你也能及时调整情绪,生活中还有很多困难和烦恼等着我们去面对和解决。”
后面又提了几句在春市食品厂培训的事,以及艾大姐和对象的故事。
她刚把信写好,就听到有人敲宿舍的门,彭景秀忙去开了,外面站着的是钟玲,只听她问道:“小彭,小许在吧?我刚好像看到她回来了?”
彭景秀看了一眼小华,才回道:“在!”
许小华走过来问道:“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儿?”
钟玲勉强笑道:“小许,明天不是要分车间培训了吗?我看你和钱工、华工都挺熟的样子,你能不能帮我说一声,让我去他们的车间啊?”
许小华拒绝道:“钟同志,这事你应该找张松山同志吧?这都是按照我们的单位,提前分好的,我和钱工、华工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怕是帮不了你的忙。”
钟玲淡笑着望着她道:“怎么会?我看你上周和钱工一起出了单位,刚才又和华工一块儿回来,你年纪小,脑子倒比我们这些大姐要活络得多,知道怎么和人处好关系,你看我,不过就和黎工多聊了几句,这就被传成了什么样儿,我现在是再不敢和男同志单独聊天的,这不,才托你帮忙……”
许小华听到这里,就估摸出来钟玲这趟的来意,这是想把她一块儿拉下水,好洗白自己呢!
许小华当即就有些不客气地道:“钟同志,我和钱工、华工都是正常往来,如果你觉得我们有什么越界或者不合适的地方,可以向食品厂反应,但是如果你再乱说这种含沙射影的话,我也会向食品厂反应。”
钟玲脸上白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小许,你想到哪去了?我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忙,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怎么说话这么夹枪带棒的?”
“对,我不愿意,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俩似乎没有什么交情可论。”说着,就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门外的钟玲气得脸涨得通红,但是又不好发作,蔫蔫地走了。
听到人走了,彭景秀才轻声道:“还好你搬来了,这钟大姐真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一旦给贴上,甩都甩不掉,”又道:“想法还多,一个接一个的。”
许小华点头道:“我总觉得,她不会就这么消停下去,说不准还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彭景秀道:“咱们离她远点儿,以后咱俩出门就一块儿,省得她又乱编排你。”
“嗯,好!”
第103章
周五晚上, 培训结束后,许小华正和钱工聊着实罐车间杀菌设备的问题,忽然听到有一位女同志道:“钟玲今天都被气哭了, 廖工说的话,委实也太狠了些,搁谁谁也受不住啊!”
“是啊, 一次两次就算了, 这怎么像是天天逮着钟玲一个人骂呢?这都四天了, 钟玲也算能忍了。”
“哎,说不准是钟玲前头的事, 人家家属有意叮嘱了, 让给钟玲点颜色瞧瞧呢,咱们到底是外来的,他们这一个单位的,都是老熟人了。”
许小华转头看了一下, 是她们同批来培训的杨倩玉和孟辛, 俩人看到小华和钱东耀,立即住了口,笑着打了个招呼,“钱工、许同志,也去食堂吗?”
“是!”
“我们先走一步!”
“哎,好!”
等人走了, 钱工和许小华道:“廖同志是个直脾气, 向来是对事不对人的。”正说着, 有一位技术员急匆匆地来找钱工帮忙看个问题, 钱工转身和许小华道:“小许,这个设备的问题, 我们先聊到这里,明天再看看。”
“好,谢谢钱工!”
许小华在食堂里打好了饭,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又碰到了杨倩玉和孟辛,俩人喊她道:“许同志,就坐我们这吧!”
等许小华坐下来,孟辛有些忐忑地问道:“许同志,我刚和倩玉俩嘀咕钟同志的事,是不是都给钱工听到了啊?他不会和廖工说吧?”
小华摇头道:“应该没有,我们正在讨论设备的问题,就听你们提了一下钟同志的名字,压根没注意到你们在说什么,是什么事啊?”
孟辛看了眼杨倩玉,才压低了声音,把钟玲的事,简单地和许小华说了几句。
许小华这时候才知道,钟玲之所以想换培训的车间,起先可能是因为避嫌,但是没想到黎先诚也想着避嫌,最后这个车间交给廖越欣负责了。
廖工人看着就很板正,头发从来都梳的一丝不乱的,衣服也总是熨帖地贴在身上,说起话来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实训第一天,钟玲因为偷懒就被廖工批评了,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她如果不想来参加,应该及时和单位说清楚,她这样敷衍了事,不仅是浪费原单位的培训名额,也损耗了食品厂的人力资源。
钟玲被骂的面红耳赤的,但是廖工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后面俩天反而更加严厉了些。
今天,钟玲在培训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两个玻璃瓶打碎了,以至于一条产线一度暂停了几分钟,好清理玻璃碎片。廖越欣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直接说:“我连续五年接待来这边学习的同志,这还是头一回看到有同志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当时钟玲就已经傻了眼,没想到廖越欣接着道:“钟同志,你要是一直这样心思不属的,那就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趁早回单位去吧!等培训结束,我也会如实地在你的结业簿上填写评语。”
一旁的杨倩玉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地道:“把我和小孟都吓坏了,廖工当时的表情,恨不得要把人吞了一样,真有点吓人。”
孟辛小声道:“钟玲当时就有些受不了,跑了出去。我们都猜,她可能在这边待不下去,要回单位去了。”
许小华道:“不至于吧,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对单位可不好交代,毕竟是来学习进修的。”听钟玲的意思,当时这个名额,在她们单位还竞争的很厉害,钟玲是花了钱打通了关系才拿到的。
如果就这样灰头灰脸地回去,以后单位里的晋升,怕是更轮不到她了。钟玲年纪不小,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利害。
三人聊了几句,就各回宿舍去了。
许小华在宿舍门口看到了拿着暖水瓶去茶炉室的钟玲,钟玲眼眶还红红的,看到许小华当没看到一样,错身走开了。
彭景秀刚好给小华开门,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道:“她现在连装都不装了。”也和许小华聊起今天钟玲她们车间的事来,“小华,你说是不是黎工的爱人私下和廖工打招呼了啊?让她给钟玲一点颜色看看?”
许小华摇头道:“不清楚。”她心里觉得未必是廖工的问题,钟玲本身问题或许也很大,从一开始这人就是奔着度假的心态来的。
许小华忙着看从艾大姐那儿借来的几本书,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等她再听到钟玲的消息,不是从同一批来培训的同事这里,而是在艾大姐家。
彼时艾大姐正拿出一本笔记来给她,“我这俩天收拾书柜,在夹缝里找到的,是我年轻时候,估计从哪本外语书里抄来的,主要是关于罐头的生产方式和一些配方,你看看有没有用。”
许小华打开一看,虽然只有三四十页,但是连罐头厂如何建立和管理都有,心里正纳罕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力地敲着房门,喊着:“表姐!”
艾大姐瞥了一眼房门,淡定地拍拍她胳膊道:“你先看书,我去看看。”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邱霞哭丧着一张脸道:“表姐,老黎要和我离婚。”
艾雁华听到她开口,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语气平静地道:“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们自己协调不好,我能做什么呢?”
邱霞看了眼屋内,见许小华也在,本来还抽抽噎噎的人,立即就安静了下来,轻声道:“表姐,老黎是为了他们单位这次来培训的一个女人,表姐,你认识他们单位的领导,你帮我把人弄走吧!”
艾雁华皱眉道:“这事我不好插手,你们夫妻间的事,最好还是自己解决。”
邱霞拉住她的手道:“表姐,你就是不看在我的份上,也看在小超的份上,小超才初中呢,他爸要是和我离婚后,重新组建了家庭,我一个人怎么拉扯小超长大?”
她提到孩子,艾雁华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们是小超的亲爸亲妈,你们自己都不心疼孩子,难道要我一个表姑来心疼?”
“表姐!”
艾雁华摇头道:“邱霞,这件事我不会出面,这是你们夫妻自己的事,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和黎先诚好好谈谈,”顿了一下,给她出主意道:“如果老黎不在乎孩子,难道他们家的人都不在意吗?”
邱霞眼睛一亮,立即想到老家的老太太来,到底没再纠缠艾雁华。
等关了门,艾雁华和许小华道:“这些人只管生,不管养的,夫妻俩个都有正经的工作,日子怎么就不能过了?一个想着法子从亲戚这捞好处,一个完全不顾家。算了,咱们不管这些破烂事,小华,你先看看这本笔记,我去把菜洗洗,中午咱们做个糖醋排骨、莴笋焖肉和菌菇汤?”
“好的,大姐!”
一个小时后,米饭也蒸好了,两人正收拾着桌子,准备吃饭,就听门外有人喊“师姐!”
艾雁华笑道:“是华厚元来了。”
等开了门,就见华厚元拎着一只烤鸭,四个白面馒头过来,“师姐,我特地来找你吃饭的,呦,今天小许同志也在啊!”
许小华喊了一声:“华工好!”
“我这是不速之客,不过我自觉得很,自备干粮,可不算来吃白食的。”
两句话的功夫,艾雁华已经重新拿了一副碗筷来,饭桌上,艾雁华把刚才邱霞来找的事,说了一遍,问华厚元道:“你们一个单位的,这事你多少也听到点风声吧?小华她们这培训,不是还有一周就结束了吗?怎么这时候还闹出这种事来?”
华厚元摇头道:“师姐,这事我真不清楚,我还是听你说才知道的,这也就几天的事吧?就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黎先诚这次怎么下这么大的决心?别是给人捏住把柄了吧?”
他这样一说,艾雁华也反应过来,转头问小华道:“那个和黎先诚掺和的女同志,小华你知道吗?”
小华点头,“知道一点,她最近培训的时候犯了几次错误,把带队的廖工气坏了,对她说了一些不是很客气的话,大家都讨论着,她会不会提前回单位呢!”
艾雁华道:“这怕是遭了点挫折,找安慰,两个人一点就着了。”
许小华道:“钟玲有两个孩子,她怎么会愿意离婚?”听钟玲先前的意思,对孩子们还挺在乎的,如果离婚,她怕是带不走两个孩子,南省离春市可远着呢,这要是真离婚了,一年怕是也难见到孩子一回。
艾雁华道:“这事怕是这位钟同志主动提的,黎先诚向来是个不甚负责任的人,才不会想到给女方一个交代什么的。”又道:“那位女同志家里怕是也不好过,不然不会这么大老远的,来培个训,还给自己找了个对象。”她甚至隐隐觉得,这女同志在这么短时间里,就给自己找了个对象,倒像是蓄谋已久的。
一旁的华厚元忽然道:“师姐,没想到你这么会看人,那你看我呢?”
艾雁华无奈地笑笑,“我这说人家的事呢,厚元,你不要插科打诨。”
华厚元笑笑,眼神里有些落寞。
许小华望着俩人,心口一动,立即就觉察出不对来,看了看华工,比艾大姐还小四五岁,今年大概三十的样子,艾大姐是三十五岁,其实两人都还挺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