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水里好,岸上好冷、好重,压的它喘不过气来。
“曾慎,你这是干什么?老夫不会贪图你一条鱼的,即使……即使……它比较大……”谢言感受到身后的重量,又看了看被他包住的鱼,心中叹气。
果然曾慎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好,明明脾气硬,偏偏顺风顺水。
连钓个鱼,都带出了最大的鱼。
岸边的仆人见两名举世大儒为了一条大鱼,在岸边翻滚、争抢,风中凌乱。
老赵连忙抢了谢家仆人的水桶,拎到曾太傅他们面前,帮忙将鱼放到水桶里。
曾太傅和谢言松了一口气,起身整理衣服。
曾太傅闻着衣服上的鱼腥味,脸上的褶子嫌弃地都快挤成菊花了。
而谢言则是眼巴巴地看着桶里的鱼。
木桶恰好能装下这条白鲢,鱼儿头靠在桶壁上,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看着似乎行将朽木。
曾太傅埋怨地瞪了谢言一眼,“都怪你。”
“曾慎,咱们要讲道理,当时你可是压在老夫身上。”谢言无奈道。
正当两名老人家又开始打起嘴仗时,桶里看似快要僵直的鱼突然使出乾坤之力,一下子晃动木桶。
木桶如它所愿地歪倒,白鲢扑腾扑一下跳出来木桶。
“欸——”
“快抓住它——”
“我的鱼——”
……
岸边顿时一片慌乱,曾太傅、谢言也顾不上吵嘴了,连忙去捉鱼。
……
傍晚,紫禁城中,霍瑾瑜结束了下午的工作,给顾问处写了两张条子,让他们整理相关的东西,忙完这一切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檀菱端上一杯参茶,“陛下,曾太傅给您送了东西。”
“什么东西?”霍瑾瑜抿了两口。
没想到她才十七岁,就要用参茶续命了,不知道那群航海的人能不能找到咖啡豆,就算她不喝,也可以卖给外国人。
“您来看看,奴婢也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鱼。”檀菱笑道。
“鱼?”霍瑾瑜目露疑惑,转眸思索是不是曾太傅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檀菱让人将鱼拿了上来,鱼儿翻着肚皮在大盆里起起伏伏,虽然看着好像死了,但是其实还有点气,时不时吐点泡泡。
“真是鱼啊!这是太傅钓的?”
霍瑾瑜诧异地戳了戳鱼身,看着有气无力的鱼突然一甩尾泼了她一身水。
这鱼应该有十五斤左右吧。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檀菱说道:“太傅说这鱼足有十八斤半。”
普通白鲢长成的,一般也就八九斤,当然也有十五六斤的,往上就更少了。
霍瑾瑜:“现在天寒地冻的,太傅从哪里打的鱼?”
檀菱:“太傅说,谢公拉他一起钓的,不过谢公一条没钓上,太傅钓上了这条鱼。据说为了这条鱼,谢公还和太傅打了一架。”
霍瑾瑜:……
她对谢公了解一些,竟不知此人这般沉迷钓鱼。
就是吧……运气不怎么好。
也许正是因为运气不好,所以才痴迷钓鱼的。
不过两个当世大儒一起河边垂钓,肯定不会安静地喝冷风,最近朝堂的乐子可多了,她不信两人什么都没谈。
“太傅就没有说其他的?”霍瑾瑜又点了点大木盆中的白鲢,想着如何吃这条鱼。
野外的大鱼其实挺柴的,不如小鱼肉嫩,这么大的的鱼,弄个“一鱼三吃”绰绰有余,清蒸、油炸、红烧、盐焗、酸菜鱼?
“没有。”檀菱摇了摇头。
霍瑾瑜环顾一周,随口问道:“韩植去哪儿?下午朕没看到他。”
檀菱听到这话忍笑,“陛下,韩植现下不宜面圣。”
“嗯?”霍瑾瑜一头雾水。
檀菱见状,收敛唇角的笑,“陛下,韩植午休时间试用他研究的护肤品,脸现在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托奴婢给您说一声。”
霍瑾瑜嘴角微抽,“去看御医了吗?”
“嗯,看了,太医院的御医给他用药水洗了脸,现下已经消去了一些。”檀菱轻轻点头道。
霍瑾瑜松了一口气。
晚上,韩植来伺候时,霍瑾瑜特意观察了他的脸,脸上已经消肿,只不过两腮还有红痕,她轻声问道:“韩植,你的脸怎么样?”
“陛下,您知道了?”韩植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霍瑾瑜:“你也不用心急,用在脸上的东西还是要慎重。”
“陛下务虚担心,奴才已经找出缘由,太医院的御医帮了奴才,换了其中一味药,效用不变,更温和,原先的那味一些人用在脸上会出现症状。”韩植解释道。
霍瑾瑜点头,这点她懂。
“对了,你的指甲油弄出来没有?”霍瑾瑜含笑问道。
比起在脸上的东西,作用在指甲上的东西用着应该放心。
“陛下……”听出霍瑾瑜话里的调侃意味,韩植臊的直跺脚,“奴才听从您的吩咐,自己研究的蔻丹总是容易掉色、脱落,就去找了麒麟院的人,找到了解决办法,陛下,您要看一下一下吗?”
韩植目露期待。
霍瑾瑜点头。
韩植端出六盒各种颜色的指甲油,铜盒包装、盖子上写着颜色,色泽细腻有光彩,不过气味过于浓郁了,似乎为了遮掩材料本身的异味,放了大量的香料,颜色有朱红、明黄、黑色、青色、紫色、蓝色。
霍瑾瑜:……
不能小看古人的想象力和动手能力。
霍瑾瑜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羊脂玉狼毫,沾了一点朱红指甲油染在笔端,乍看上去,好似嵌了一枚红玛瑙,又好似贴了一枚殷红花瓣。
等了一段时间,等到笔杆晾干,霍瑾瑜用指甲扣了扣,还有些软,估计等个一刻钟,也就好了。
不到一刻钟,指甲油彻底凝固,变硬变干。
韩植见陛下满意,在一旁介绍道:“奴才想过,若是陛下想卖到海外,为了保证材料不变质,最好快到达当地时,再开始制作,然后组装,这样也防止中途发生意外,蔻丹变质放坏。”
霍瑾瑜点点头,提议道:“你可以让人设计一种礼盒,将所有产品都放到一起,一起卖。”
无论什么时候,高阶层女子的脂粉钱都是最好赚的,这点在海内外同理。
“陛下的主意真好。对了,陛下,东西奴才已经弄出来了,请您赐个名吧。”韩植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霍瑾瑜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目光落到韩植身上,扬了扬眉梢,“既然是你做的,不如就做韩氏吧。”
“韩氏?奴才的姓?”韩植怔怔地看着霍瑾瑜,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奴才是个阉人,用奴才的姓不好。”
他就是一个没了根的太监,没进宫之前,连饭都吃不饱,进宫后又被人欺负,后来成了洪公公的徒弟,才过上了好日子,现在又跟着陛下,他这辈子就无忧了。
“你弄的东西,冠你的姓,旁人有什么可说的。”霍瑾瑜笑道,“哭什么哭?你都是朕的大内总管了,架子要撑起来,可不能让人轻看。”
“……嗝……呜呜……奴才是陛下的人,其他人才不敢轻视奴才。”韩植使劲抽了一下鼻子,“奴才听陛下的,就叫韩氏。”
霍瑾瑜让他去和景行商量一下双方的利润分配。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既然韩植真有这方面的才能,就要多开发一下。
等到韩植离开,霍瑾瑜将目光落到檀菱身上,她的总管有了自己的活干,檀菱作为宫廷首席女官也要找点副业吧。
“檀菱,你对什么感兴趣?”霍瑾瑜好奇道。
檀菱跟着霍瑾瑜这么些年,霍瑾瑜不用说下面的话,她就能猜出来,她勾唇温婉一笑,“奴婢只想照顾好陛下,让您高枕无忧。”
霍瑾瑜想了想,檀菱刺绣一绝,但是她现在没时间,除了给她做做衣服,也就没有机会施展,而且刺绣这东西费时间、费精力。
“那行吧,如果有什么想干的,告诉朕,朕给你找解决方法。”霍瑾瑜转身走到御案前,忽而转身道:“对了,明日早朝后,别忘了将做好的鱼分给六部尚书、太傅、谢公还有外公他们。”
大家一起分吃一条鱼,一起进步。
檀菱恭敬道:“奴婢遵命。”
霍瑾瑜拿起毅王给自己的折子。
毅王折子中说已经将矿冶所的位置定下,庞宽已经护送三名矿吏去草原找矿了,现下还没有结果。
霍瑾瑜放下折子,看着案前的烛火出神。
上辈子,她只知道草原有许多矿,但是具体地方不知道。
草原那么大,是时候用到庞宽的运气了,但愿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
二月的草原黑夜又冷又黑,甚至还有野狼出没,在没了星辰的装点后,草原只剩下冷瑟的黑。
茫茫草原上,庞宽已经带着众人安营寨扎,他坐在角落里,斜靠在车架旁,透过昏黄的火光看着双指之间的银币。
火光随风摇曳,光影晃晃悠悠地泛起层层波澜,在庞宽瘦削的脸上画出一道道暗影。
庞宽看着这枚特殊的景币,无语望天,时至今日,他真不确定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了。
唉!
他这一生,成也运气,败也运气。
“头!快来吃饭了。”小兵赵武打断了庞宽的伤春怀秋。
“来了!”庞宽麻利起身,接过自己的大陶碗,大力吹了吹碗沿,用力吸溜了一圈,然后将烤热的饼子撕碎,在加上一勺用猪油炸好的碎辣椒。
“嗯!”庞宽闻着香辣味,情不自禁地哼出声。
行军在外,能吃上一顿热食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