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一脑门问号,杜荷扯着李承乾的袖子小声问:“我记得孙阿翁和欧阳阿翁年纪差不多?”
李世民笑得更欢了:“你们不愧是一起长大的,承乾方才也是这么问。”
杜如晦尴尬地冲常清泽和孙思邈拱手:“在下误会了,还请两位先生见谅。”
孙思邈:“无妨,老朽早已习惯了。”
众人嘴角抽了抽,即便清楚孙思邈年纪不轻了,但见他顶着这张脸自称老朽,还是会觉得难以直视。
孙思邈见惯不惯,笑呵呵拉回正题:“杜先生这病不太好治,老朽来把把脉吧。”
杜如晦伸出一只手才反应过来:“您是说我有病?”
孙思邈都愣了:“你不是有病才找我的吗?”
杜如晦:“……”
李承乾给他们做翻译,一本正经道:“杜伯父的意思是,您能看出他有病?”
孙思邈点头:“看得出,脸色和正常人不一样。病了好几个月了吧?”
众人都去看杜如晦脸色,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承乾看看杜如晦,再看看自家阿耶,若有所思:“是不是太白了?”
杜如晦:“……”
李世民:“……”
不管怎么说,大家心里升起了无限希望。这是第一个看出杜如晦生病的大夫,还是在没有把脉的情况下。
这么厉害,说不定有办法治杜如晦呢?
孙思邈给杜如晦把脉,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地等着,一刻钟后孙思邈睁开眼睛,杜荷连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孙思邈淡淡一笑:“好在发现得早,吃上两个月药便无碍了。”
他感慨道:“此病发病前期几无症状,错过时机便药石无效,老朽行医多年,见过许多患此病的病人,极少有活过十年的。杜先生可算是捡回一条命。”
杜家人没想到这病如此凶险,居然连十年都活不过去,庆幸之余又感激不已。
要不是李承乾发现杜如晦患病,又想方设法替他们找来孙思邈,只怕杜如晦真要被耽搁了。
杜夫人尤其后怕,这段时间求医问药,所有大夫都说杜如晦没病,她都开始动摇了。她本来也不是那么坚信仙童转世的说法,怀疑李承乾在哪本医书上看到点东西套在杜如晦身上,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要不是终究担心,她或许早就放弃找大夫了。
幸好没有放弃,幸好等来了孙思邈!
杜夫人这回是彻底相信李承乾是仙童了,恨不得当场给李承乾上柱香。
李承乾挺起小胸膛,这都是他应该做的吖。
孙思邈去写药方了,李承乾让李世民弯下腰,在他耳边小声道:“阿耶,让孙阿翁也去看看阿娘。”
李世民小声回:“我也有这个打算。”
两人嘿嘿一乐,都觉得前途光明。
李世民觉得孙思邈那么厉害,肯定能治好长孙氏。李承乾本来不以为然,因为系统说过,大唐的医疗水平治不了长孙氏的气疾。
但刚才孙思邈露那一手,就连系统也被惊到了,李承乾又觉得可以试试。
孙思邈开完药方就没什么事了,之后就是按部就班的抓药煎药,孙思邈隔上几天来把脉复诊即可。于是李世民带着他匆匆回了秦王府。
正苦着脸喝茶的陈和眼睛一亮,连忙迎上来:“王爷!”
李世民脚步一顿,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陈和要哭不哭道:“圣上交代过,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请王爷进宫,奴婢不敢不等。杜先生的病看完了吧?咱们这就——”
李世民摆摆手:“还要给王妃看诊,你要么先回宫,要么再等等吧。”
陈和:“……”
第55章 进宫
长孙氏早知道找到孙思邈了,见他们过来也不惊讶,笑着招呼众人坐下。
李承乾跑到长孙氏身边:“阿娘,孙阿翁可厉害了,快让他给你看看。”
长孙氏嗔怪道:“孙先生远道而来,先让他们歇息两日,阿娘这里不急。”
“急的急的,我和阿耶都不放心。”李承乾转头对孙思邈甜笑,“孙阿翁,你来给我阿娘看病吧。”
孙思邈起身过去,在侍婢搬来的小凳子上坐下。长孙氏伸出手:“那就劳烦孙先生了。”
孙思邈口中说着不敢,三根手指搭在长孙氏的手腕上,缓缓闭上眼睛。
李承乾见长孙氏没有多余的反应,有些失望又有些纳闷:“阿娘,你不觉得孙阿翁太年轻了吗?”
长孙氏这才知道李承乾一直等着看她热闹,好笑道:“你们在门口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说我会不会奇怪?”
“咳!”李世民有亿点点尴尬。
李承乾则是略微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孙阿翁这么厉害,说不定能治好阿娘呢。”
长孙氏含笑颔首,李世民扯了扯李承乾的头发:“不要说话,会影响孙先生听脉。”
李承乾立刻闭紧了嘴巴,都没心思计较李世民扯他小啾啾的事,眼巴巴等着孙思邈。
一盏茶后,孙思邈换了只手把脉。又是一盏茶,他才收回手睁开眼睛。
李承乾急忙问:“怎么样,能治吗?”
孙思邈摇摇头:“胎里带来的病症,无法根治,只能尽量缓解,减少发病的次数。”
“哦。”李承乾不是很高兴。倒也不至于多失望,毕竟早有心理准备。
李世民有心请孙思邈去外头说,看了长孙氏一眼,到底还是在这里问了:“犯病之时…可还会有生命之危?”
“有!”孙思邈非常耿直,“此疾不发则已,一旦发作,随时可能危及性命。所以平日需得处处留心,饮食起居皆得注意,尽量拖延发病时间门。”
李世民面色晦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朽会尝试着配一味丸药给王妃,犯病之时服下可略作缓解。其他的……以老朽目前的医术无能为力。”
看李世民似乎不太能接受,孙思邈安慰道:“王爷不必太过忧心,王妃病情不算最重,仔细调养更可慢慢减轻。虽不能完全治愈,或可两三年发作一回,病发时也没那么厉害,于性命上问题便不大了。”
李世民松了口气,除不了根固然可惜,但只要人能活着就好,他道:“那就烦孙先生费心。”
孙思邈给长孙氏开了药方,又写了几道药膳和菜谱方子:“吃药是一方面,日常调养同样要紧,这几张方子换着吃,对王妃的病极有帮助。”
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提出诸多生活建议,最后对着桌上的油灯皱眉。
李世民提起了心:“可是这油灯有什么不对?”
不会被人动过手脚吧?——李世民又开始阴谋论。
孙思邈摇头:“油灯没什么不对,只是王妃的病在气道,这室内封闭,再点油灯,对她的病有害无益。”
“那就把灯灭了吧。”李世民当机立断把灯吹灭,长孙氏都来不及阻止。
她无奈:“不点灯如何看账本?”
如今糊窗户都是用纸,秦王府的窗纸已经是上上等,但透光性也不过如此,日常生活是足够用了,但读书写字便显得昏暗。别的季节也就罢了,冬天开不得窗户,便只能依靠灯烛照亮。
李世民无所谓地说:“这些琐事交给底下人就是了,我看雨芙和芳嬷嬷都很能干,让她们帮你分担。”
雨芙和芳嬷嬷连连点头。
长孙氏暗暗瞪了李世民一眼,她作为王府主母,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
李承乾眼睛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
*
李世民让长孙氏休息,他则带人来外面说话,先叫给孙思邈安排住处,又看向常清泽和壮硕青年。
孙思邈淡声介绍:“这二位看到报纸上的消息,特意护送老朽进京。”
明白了,要报酬的!看孙思邈这样子,可能他都不是心甘情愿来的。
李世民轻咳一声,有亿点点尴尬。
当初重金求孙思邈的消息时,他就想过这种可能,当时为了杜如晦的病顾不得许多,现在当着孙思邈的面,李世民就有点心虚了。
好在他脸皮厚心态佳,很快就恢复镇定,还顺着孙思邈的话问:“先生怎么自己来长安了?成远县那边有我派去的人,只要找到他们,自会酬谢二位并护送孙先生回来。”
青年挠挠头:“俺、俺们不知道。”
常清泽道:“草民村子偏僻,不曾听过官兵的消息。”
李世民淡淡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让人取赏金给此二人。常清泽推辞道:“草民不过侥幸救下孙先生,不敢受王爷的赏赐。”
李承乾好奇地问:“这位阿翁不要报酬,那你为什么要来长安吖?”
“秦王为保疆卫国浴血沙场,草民别无长处,只能在这些小事上为王爷分忧。”他说着身无长处,然而从容淡然,不卑不亢,分明显出几分高人风范。
李承乾崇敬道:“阿翁功夫一定很好!”
常清泽:“……草民年迈体弱,并没有功夫。”
李承乾看看他,再看生机勃勃的青年和仿佛仍在壮年的孙思邈,小脑袋上挂满了问号。
所以这位阿翁到底干什么来的?
年老体弱又不会功夫,武力值比不上壮硕青年;是个秀才,可能有点聪明,但孙思邈行走世间门几十年,年轻时还是有名的神童,想来智慧不输于他。
李承乾恍然:“阿翁是不是来长安玩的?”
李世民:“……”
李世民差点笑出声,揪着李承乾的小啾啾道:“常先生也是为本王和孙先生尽心,你别问来问去了。”
李承乾像小乌龟似的转圈圈:“阿耶,你放开我!”
就不放!
李世民心里哼哼,对常清泽和青年亲切一笑:“二位既救了孙先生,又送孙先生入京,这些报酬的确少了些。”
常清泽眼睛一亮就要说话,李世民却扭头吩咐:“常松,再去取一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