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末也看向他。
他却故意避开沈黛末的眼神,垂着眸饮起酒来,动作优雅又矜贵。
水仙花盏里酒光映在冷山雁狭长轻薄的丹凤眼里,一点盈透的酒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酒珠仿佛有灵性一样,顺着他轮廓精致的下巴滑落,直到流到他凸起滚动的喉结,他才后知后觉地用帕子擦拭着脖子上的酒痕。
被酒气浸染过得潋滟眸光,无意中与沈黛末对视了一眼,却如蜻蜓点水般飞快地躲闪开,紧紧捏着水仙花盏,努力端着正君的仪态,可耳垂、脖颈却软软的红了一片,泄露了他强撑之下的羞涩,对他厚实严密的衣衫之下浮想联翩。
太涩情了。
救命,怎么有人穿着衣服比不穿还要色啊?
“好了,你们别再打了,府里一共就你们两个小侍,已经有一个毁容的了,还要再毁一个吗?”白茶看似劝架,但这话就跟刀子似的往阮鱼的心窝子里戳。
靳丝捂着被他扇红的脸颊,低声啜泣:“只要能让阮鱼哥哥好过就行了。”
“扇你一巴掌,难道我就好过了?我要你也跟我一样毁容我才好过。”阮鱼怒不可遏。
“够了,娘子还在这里,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冷山雁放下酒杯发话:“说起来,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靳小侍,他说得对,他其实也是一片好心。”
“多谢郎君理解。”靳丝连忙道。
冷山雁微微一笑,尽显正夫的气度:“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咱们的花园里竟然长着这种毒花,幸好咱们发现得早,现在只是伤了阮鱼弟弟一个人脸,不然府内那么多男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是啊,我这就回去把花园里的木棉球全部拔掉,也好赎我的罪过。”靳丝说。
冷山雁欣慰点头:“你是个有心的,但是这是追根究底,还要赖咱们府上的花匠。靳小侍分不清木棉球和桃棉球情有可原,一个花匠竟然也能搞错,可见他平时有多松懈懒散。”
靳丝心一颤,连声附和道:“郎君说得对。娘子,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他搞出来的,就该打他几十板子,赶出府去。”
冷山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确实如此,但就算要把他赶出府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去把花匠李老爹叫来。”
李老爹从请他的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吓得一进门就被门槛绊倒,跪趴在地上。
“娘子郎君恕罪,我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啊。”
靳丝怒道:“都是因为你疏忽大意,害得阮小侍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我今天就替他打死你!”
“够了。”冷山雁声音一沉:“靳丝,你刚进门时,看着文雅娴静,怎么这会儿比市井泼夫还要粗鲁,当着娘子的面就动手打人,就算他有错,也有娘子教训,轮得到你出手?你这样子怎么让我放心你来伺候妻主,今日过后,你就在自个儿院里闭门思过。”
靳丝被冷山雁深责一通,不得不停下手来,跪下地上:“是。”
冷山雁将视线挪向李老爹,问道:“你刚才说你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真是奇怪,你一个经验丰富的花匠,难道还会分不清木棉球和桃棉球?”
李老爹连忙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我管的是内院的花花草草不错,可这些花卉都是由外院的女人们从花苗商人那采买后统一送进内院来的,木棉球和桃棉球我当然分得清,可它们幼苗时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就算是经验老到的山里人都辨认不出来。”
冷山雁道:“这样说来,那外院负责采买花卉的管事也分不出来了?既然明知无法分辨,那为何还要买这么危险的花苗?”
“并非如此。”李老爹说:“虽然两种花苗辨认不清,但是花商只会卖无毒的桃棉球,绝不会卖有毒的木棉球,而且花商年年都卖,也存着桃棉球的种子,所以哪怕只是花苗,她们也绝对相信自家的花绝对是桃棉球花苗。”
冷山雁轻笑:“那这就怪了,好端端的花苗里竟然会混入有毒的木棉球,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但真的跟奴才无关啊,我一个男人连宅门都出不了,怎么可能去找花商买花苗呢?”李老爹讪讪说道。
沈黛末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去把采买花苗的管事、账房管事、库房管事统统叫进来!期间不许让她们说话,谁要是敢开口,我决不轻饶。”
沈黛末和冷山雁先是将她们单独审问了一番,然后再翻开采买记录,账本开支记录,库房入库记录,终于让她们找到了关键点。
最终,采买管事被押着跪在了众人面前。
冷山雁说道:“平心而论,桃棉球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木?但近来因为人们喜欢,许多花商也在种植,包括咱们之前花苗商人,她也在种植出售。为什么你们非要舍近求远,去其他花商那里买?也别说什么哪里便宜的话,天一亮即可求证。”
采买管事道:“郎君这是在怀疑我们?我们虽是下人,但是承蒙娘子信任,将采买的活交给我来做,我自然是要为娘子省钱的,之前的花商杀熟,卖给我们的东西样样都贵,这家花商诚意十足,特意打了折扣,我岂有不买的理由?”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冷山雁淡淡一笑:“那我问你,你何时购买的花苗?”
“三月初三。”
“花商何时将花苗送到府上的?”
“三月初四。”采买管事自信满满地看着冷山雁:“郎君,账本上不都写了吗?”
“那为何府库里没有入库记录?”
采买管事笑道:“那当然是因为送到之后,就拿给内院的李老爹让他种下了。”
“胡说八道。”冷山雁眸光锋利。
“三月初三,三月初四都在下雨,花苗上的泥土都是用草纸草草包着,一旦被雨浇淋,花苞上的土都会散掉,因此必须入库避雨,这么多的花苗,你不放在府库,放在哪儿?我曾说过,凡是需要过夜存放的东西,一律收入库房之中,你把我定的规矩全忘了?”
采买管事脸色微变道:“回郎君,我没忘只是、只是时间太久,当时的情况我有些记不清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虽然下着雨,但老话常说春雨贵如油,花苗一种下去正好能喝上雨水,就让李老爹种下了。”
李老爹想了想,点头说道:“回郎君,确有此事。”
“是吗?这么远的日子,她都差点给忘了,你记得请?”冷山雁淡睨着他,声音沉冷似冰。
李老爹点了点头,确定道:“记得,因为冒雨种花我也是第一次呢,呵呵。”
“混账东西!”冷山雁突然脸色一变,将一沓本子甩在李老爹的脸上:“三月初四你明明不在府里,怎么冒雨种花?你们两个人竟然里应外合,将这种毒花种到花园里,存的是什么歹毒心思。”
李老爹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靳丝。
靳丝低头,不去看他们。
李老爹和采买管事自知无望,只能哭着承认:“郎君是我们错了,但我们也是无心之失,因为错买了桃棉球怕责罚不敢承认,求您看在我们是宫里来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冷山雁看向沈黛末。
沈黛末面色十分不悦。
冷山雁低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苦苦哀求的他们,半眯的丹凤眼恻恻阴冷。
“原本就因为你们是从宫里来的,所以我和娘子才格外看中你们,将采买这种肥差交给你,但你不但办事不利,害得阮小侍毁容,还欺上瞒下实在可恶,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让其他宫里来的下人们都脸上无光。若今日纵容了你们,往后其他下人我也不必管束了,你们翻身做主人吧。”冷山雁艳丽深邃的脸上渗出冰冷的寒气。
“不、求您宽恕我们吧,一次就一次,我们往后再也不敢了,娘子、娘子,求您了!”采买管事和李老爹不断哀求道。
沈黛末冷眼看着他们,这就是她一直想揪但揪不出的细作,搞出这种事情来,差点把雁子的脸给毁了。
“打四十板子,即刻轰出府去,永不再用。陛下那边,我自会去说。”沈黛末起身离开,顺手将桌上的木棉球轻轻一推,整盆花应声倒地。
身后传来李老爹和采买管事的阵阵哭声。
阮鱼在一旁都看呆了,没想到一盆小小的花,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事,周围的人都渐渐散去,只有阮鱼和靳丝留在原地。
“你——”阮鱼指着靳丝。
他不敢相信,靳丝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事,想毁掉冷山雁的容。
“你糊涂啊!你这样做,把我也连累了,怪不得他要毁了我的脸,往后我可怎么活啊!”阮鱼气得跺脚。
第119章 升官发财小娇夫
处理完乱糟糟的事情,沈黛末回到房间内,里面还残留着之前暧昧浓郁的气息。
“真没想到一株小小的木棉球花能牵连出这么多事来,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揪出了两个藏在咱们家里的细作。”沈黛末一边说一边脱衣裳,准备睡觉。
冷山雁主动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放在她的要带上,为她宽衣解带。
“是啊,之前一直发愁怎么找通风报信的人,现在倒是不费力地抓了出来,往后您在家里就能轻松自在些了。”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她腰间的系带,轻轻往上一挑,衣裳瞬间散开,衣领自然散落敞开,露出她锁骨上成片的吻痕,可见当时有多激烈。
冷山雁眸子一暗,黑眸里映着一点幽幽的火光,仿佛无边深渊里燃烧的用不熄灭的谷欠火。
“只是辛苦你了。”沈黛末捧着他的脸,声音极其地轻柔。
冷山雁一愣。
沈黛末有些生气地说:“那两个人明显是受靳丝的指使,送那盆木棉球给你,也是想毁掉你的脸,幸好你转送给了阮鱼,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个靳丝也实在恶毒,从今以后他随你处置,我不想再见到他。”
冷山雁瞳孔一颤,望着沈黛末深情的眼眸,喃喃道:“妻主,您不必为了我如此,您瞧,我不是还好好地吗,也没有受伤。”
“要是受伤就晚了。”沈黛末无比后怕地拥住他。
冷山雁抬手紧紧地回抱着她,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暖,被爱护的感觉真好,就像跌入柔软的梦乡。
其实冷山雁早就知道靳丝送来的是木棉球,上一世的后宅争斗他见了数不清的心机手段,加上也认识木棉球,便瞬间洞悉了靳丝的计划。
因此他将计就计,将其中一盆送给了阮鱼,就等着东窗事发。
既能趁势暂时毁了阮鱼那张俏丽的脸蛋,又能彻底封死靳丝的未来,还能解决掉一直埋藏在府里的细作,一箭三雕。
不仅如此,冷山雁心中升起一股小小的骄傲,他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不费吹灰力气,就能博得妻主对他的怜惜心疼,其他人那什么跟他比?
只是冷山雁没想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实在不巧,阮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深深契合,他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来。
那种即将得到满足,却永远无法达到,不上不下得不到释放纾解,简直让他比死还要难受。
一想到那时,冷山雁身体压抑着的无法填满的空虚感再次如潮水般用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窒息,他想被沈黛末拥抱、亲吻、占有、掠夺、厮咬,哪怕像刚才那样,将他高高的抛上云端之后再冷冷地静置一旁,看着他无助趴在床上,身体赤衤果颤栗,都令他兴奋地颤抖。
“妻主、”冷山雁偏了偏头,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轻刮着沈黛末的耳廓。
沈黛末浑身一激灵,身体酸软,一下跌坐在床上,柔软地被褥仿佛还残留着之前的余温,冷山雁轻托着她的手,滚烫的唇舌从她的手腕一路吻到指尖,眼眸似蛇般直勾勾地带着毫不掩饰的谷欠望看着她。
言语无声,却比任何骚话都勾人。
沈黛末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一个翻身,骑了上去。
夜晚格外漫长,但冷山雁的热情却依旧没有一点消退的意思,哪怕身上痕迹斑斑,可还是不知疲倦地拥着她,伸着舌尖索求。
今晚的雁子格外狂野啊。
*
第二天,沈黛末打着哈欠起床,昨晚真是酣畅淋漓,终于让她体验到了什么是小别胜新婚,他们新婚的时候可没做到天亮。
冷山雁披上一件外衫,就要伺候沈黛末梳洗。
他向来贤惠,从嫁给她那一日起,无论前一天晚上有多忙,第二天都会伺候她梳洗穿戴,三年,一千多天,日日如此。
但今天沈黛末将他按在了床上,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当做将他封在床上的封印。
冷山雁遽然睁大眼睛,圆圆的,煞是可爱。
“不许下床,今天你就好好休息,等我下床回来。”沈黛末说道。
“……嗯。”冷山雁抿着唇点头,唇角微微扬起,仿佛新婚第一天,害羞又清纯的小娇夫,明明没有小梨涡,笑起来却格外的甜。
真是、昨晚还那么狂野,一到白天就乖了起来。
沈黛末出了里间,白茶和另外两个小仆人伺候她穿衣洗漱,沈黛末张着手臂目光百无聊赖地四处扫射,忽然看见冷山雁的妆台上比之前多了许多东西。
冷山雁天生丽质,因此他的妆台简洁干净,一般男子用的什么粉黛胭脂他统统没有,只有一面镜子以及一个用来装簪子、戒指的黑漆螺钿牡丹妆奁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