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回了病房。
*
这一次沈黛末的退婚意志十分坚决,席氏也不再劝阻。
但即便沈黛末退了婚,也不代表着冷山雁就能上位成为沈家少主的丈夫。
席氏虽然不喜欢楚艳章,但更清楚冷山雁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几l年的婚约都没出问题,怎么他才当了几l个月的二房,黛末就铁了心要退婚了?肯定是他从中捣鬼。
但席氏对冷山雁再不满意,也没有背地使坏,谁让他如今是沈黛末心尖尖上的人,更怀了一个宝贝孙女呢。
为了让冷山雁好好养胎,席氏专门准备了一个专业的医疗团队为他服务,生产时,更是清空了半个医院。
最后,一个八斤重的小贵女出生了,这可把沈母和席氏乐得找不着北。
老两口翻遍字典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字配得上她们的好孙女,一个月了都还没有个正式名字,但小名却有了,就叫‘宝儿’。
宝儿性格既不像沈黛末温柔如水,又不像冷山雁内敛沉静,是一枚可爱活泼的小太阳,庄园里所有人的掌中宝。
席氏更是因为宝儿的存在,原本对冷山雁的意见也小了许多。
但门第之间的巨大鸿沟,让席氏和沈母依然没有松口允诺冷山雁进门。
沈黛末气得要硬刚父母,但却被冷山雁拦住,他很有自知之明,直到想进入这样的大家族难如登天,所以并不气恼。
说出去可能没人会相信,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过正室的位置,能常伴沈黛末身旁,生儿育女就足够了。
什么结婚证,什么体面,他要是真在乎,就不会上赶着当三了。
这些年,席氏给沈黛末安排的相亲一概不去,就守着他们父女俩过日子。
第二年,冷山雁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冬儿,给沈家凑了个好字,席氏照例又送了礼来,但依然绝口不提进门。
第四年,冷山雁一口气生了两个双胞胎女儿,姝儿和阿琉,且各个聪明伶俐。
得知这个消息的席氏,又惊又叹:“怎么这么会生!”
连着生了三女一子,这下席氏就算再铁石心肠,为了孙女们以后长大不因为私生女的身份而自卑,他也不得不考虑冷山雁名分的问题,更别提沈黛末一颗心都扑在他们父女身上,完全没有再娶的心思。
于是在冷山雁生了第三胎出月子后,席氏和沈母点头,算是认了这个女婿。
对于能成为沈黛末名正言顺丈夫这件事,冷山雁激动无比。
他一门心思做二房,争的不是位置,而是沈黛末的心。
谁知他做着做着,竟然做成了正室,他高兴地抱着三个女儿挨个亲了又亲,尤其是宝儿,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女儿总是格外怜惜心疼。婚礼前,冷山雁抽空去看了眼孟灵徽。
他脸上涂了一层粉底,虽然乍一看几l乎看不见伤口,但脂粉味已经掩盖了他原本清水出芙蓉的气质。
“我马上就要和黛末举行婚礼了,你不恭贺我吗?”
孟灵徽脸色铁青,看冷山雁的眼神像在看仇人,恨不得撕烂了他:“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没脸?”冷山雁淡眉轻挑,缓缓走到孟灵徽面前,锋利的眼梢凌厉毕露。
啪——
他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
“我不把事情挑明,倒让你自我催眠,装起受害者来了?”冷山雁轻蔑嗤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楚艳章让我做阻孕手术就是你挑唆的。生日宴的每一束花、每一个气球,甚至员工的走位,都是要精心筹备,楚艳章一个人可完不成这些。”
“你想看我们互斗,做收渔翁之利,我就彻底断送你的白日梦!”
*
婚礼如期举行,冷山雁戴着比当初沈黛末给楚艳章定制的更大、更精美的钻戒,在庄重圣洁的教堂起誓完婚。
婚后,冷山雁感觉自己每天都如在梦中。
回想他第一次遇见沈黛末时,除了惊艳于她的皮囊外,并无什么多余感触,只觉得她和所有的世家贵女一样。
可后来不知何时,他心中的冷漠渐渐变质,她变成了一轮悬在深渊边的月亮,让他不顾一切,哪怕摔得粉身碎骨,也想爬到悬崖边,什么都不做,只想离她更近一些就够了。
又是一个完美且幸福的早晨。
冷山雁亲了一下熟睡中的沈黛末,正要起身,忽然发现沈黛末的手机振动。
是楚艳章的信息。
“黛末,我从国外回来了,给孩子们带了些小礼物……我们能再见一面吗?”
这些年,他依然没有放弃,甚至对当初荨麻疹和车祸的事情开始起了疑心,开始调查。
但这么多年过去,就算留下痕迹,也早随时间消散。
冷山雁不屑地勾了勾唇,冷白指尖轻触屏幕,短短这几l个字,气焰嚣张,盛气凌人。
“楚先生,请你自重,不要再来骚扰我的妻主”
第240章 番外:平行篇
当冷山雁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身着一袭浓烈似火的嫁衣,嫁衣上面的凤凰图案精美无比,几乎要活了过来。
红盖头像倾倒而来的岩浆一样,盖在他的头上,花轿内壁也是血红一片,封闭成四四方方的空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抬轿的人将轿子摇得一颠一颠,唢呐锣鼓吹吹打打,声声撕心裂肺,恨不得将人的耳膜涨破。
冷山雁的神情恍惚了一阵,扯下头顶的红盖头,看着上面用最柔软金丝锁边的痕迹,一种恐怖又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让他胸口泛起强烈的恶心,几乎要吐了出来。
他将那红盖头狠狠揉成一团扔掉,狭长的狐狸眼目眦欲裂。
红盖头和嫁衣上的图案,和他上辈子嫁进顾家时的一样。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再回到这里?
他猛地掀开花轿的窗帘子,白茶正在窗边,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将帘子拉下来:“公子,马上就到顾家了,您怎么能把帘子掀开?还把红盖头也扯下来了?快戴上不然别人看见了要责怪您的。”
这时的白茶无比年轻,和他上辈子出嫁时一模一样。
冷山雁不可置信眼睛看到的一切,手指紧紧扣在花轿内壁,留下几道深深地抓痕,指甲几乎要被掀翻,渗出淋漓的鲜血溢满了指甲缝,传来钻心的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是沈黛末的原配,是姜明帝的皇后,我怎么可能再嫁给其他人?为什么他转眼间又回到了他恐惧作呕的梦魇魔窟?黛娘?她在哪里?
冷山雁痛苦地蜷缩在花轿里,身体在巨大的刺激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浑身冰凉地可怕,仿佛血液都凝固成了冰碴,扎地全身抽痛。
突然,他瞳孔睁大。
上辈子,他就是因为自杀才重生,来到了黛娘的身边,难道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对,一定是这样!
他唇角绽放期待的笑容,毫不犹豫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刺向了脖子,鲜红的血液霎时喷溅出来,与大红的花轿嫁衣融为一体。
上辈子他和沈黛末说过,如果早知道他死后会重生,会和她相遇,他一定会一开始就死在花轿里,等待下一世与她重逢,现在他做到了。
冷山雁失血的身体急速冷了下去,无力地依靠着花轿壁。
在他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吹吹打打的送轿队伍停在了顾家门前,媒人喜气洋洋地上前撩开花轿门帘一看,在他耳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但当他再睁开眼时,他还是在花轿里,还是同样的嫁衣和红盖头,同样是嫁去顾家,热闹的送嫁队伍依然高高兴兴地送他下地狱。
为什么会这样?
冷山雁惊恐万分,但依然存着一丝理智。
或许他应该要像第一世那样,嫁进顾家,完成第一世所作的一切,然后再自杀,才能够等到他的黛娘。
所以,他不再挣扎反抗,走上了和第一世一样,被凌辱、被折磨、勾心斗角,沾满鲜血的日子。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欢欢喜喜的受折磨,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死期,时间一到,他快乐地死去。
但命运仿佛在故意玩弄他,再一睁眼,他还是坐在花轿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仿佛被困在封闭的匣子里,永远都找不到出路。
他疯了,麻木地坐在花轿里,一次次自杀,一次次死去又活来。
不知道是多少次重生,冷山雁手里握着簪子,尖利的簪尖在他冷白的腕骨上划着刻着,仿佛那不是他的手,是没有痛觉的木雕。
森森白骨被金簪子剐地发出咯咯、咯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血肉模糊成一团,露出森森的白骨,鲜血像融化的蜡油一样,浓稠淋漓地往下淌,冷山雁的表情却一丝变化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绝望。
又一次重生。
冷山雁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继续执行着死亡程序。
这时,一个轻柔颤抖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大哥,你别割了,我害怕。”
冷山雁手里的动作猛然顿住,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眸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癫狂,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
沈黛末窝在花轿的一角开始显形,露出姣好清丽的面容和纤瘦的身形,但这身形却是半透明的。
沈黛末觉得自己命真苦。
只是看了一本女尊小说,只是骂了一句书里的坏的人神共愤的大反派一句,然后就穿越到书中的世界,而且还是大反派的花轿里。
更要命的是,她甚至连一个实体都没有,只是一只半透明的鬼。
大反派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正常。
他在花轿里拿着簪子自虐,而且手段十分残忍,割颈、断腕、捅心脏,这样高血腥的场面,她一个生活在和平社会的乖乖学生妹哪里见过啊,都快给吓出心理阴影了。
不过疯归疯,大反派是真心漂亮,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疯癫痴狂的美。
但是看着大反派这样折磨自己,她也于心不忍,想劝却因为没有实体,大反派听不见。
就这样她看着大反派十几次重生,更诡异的是,她也跟着重生了。
终于在尝试了很多次之后,在这一世,大反派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并且还能看到她。
好消息,大反派终于不再疯疯癫癫地自虐了,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密布着红血丝,几乎将眼底溢出来的泪水染成了红色,流下一行凄苦的血泪。
“黛、”他苍白的嘴唇哆嗦着,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以及泣不成声。
“你别哭了。”沈黛末低声安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事情想不开自杀,但是你没发现你自杀了这么多次都没用吗?不如顺着走下去,或许能够找到其他的出路。”
冷山雁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噙满泪水的眼震惊地望着她。
良久,他声音颤抖地问出一句话:“黛娘,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我是你的夫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