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末摇摇头:“没事儿,就是蹲久了突然站起来,腰有点酸而已。”
白茶扶着她到玉兰树下的石凳子上坐着,又给她到了一碗茶,说道:“我们公子还在二楼收拾,二楼宽敞,积灰很多,怕是要一整天才能收拾干净,所以他差我来问问您,今天中午咱们就将就一下,从外面买点吃的。”
“行啊。”沈黛末将茶水一口闷,一边捶着后腰,一边说道:“去张家饼店给我买两张薄糖脆就行。”
白茶点点头:“娘子腰还疼吗?要不然我去给您买瓶跌打万花油抹一抹?”
沈黛末摆摆手:“我还年轻不需要抹什么跌打药,今天把草除完,休息一晚上就行。”
“好吧。”白茶拿着钱出门。
沈黛末在院子里来回走,活动活动酸痛的筋骨,一抬头,看见二楼有黑影飞快地闪过。
啊,已经羞愤地不敢面对她了。
白茶很快就买了四张薄糖脆和一张油饼回来。
沈黛末:“我不是说了只要两张薄糖脆就行了吗?怎么买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白茶笑道:“这是给公子买的。”
由于自小要在辛氏手底下讨生活的原因,冷山雁并不挑食,出门时,白茶问冷山雁要吃什么,他只说跟沈黛末一样就行,白茶就买了四张。
分给沈黛末两张之后,白茶拿着剩下两张薄糖脆上了二楼。
二楼,冷山雁已经收拾将卧室收拾了出来,一张床,窗边一张长长的书案,尽管窗户紧闭着,明媚的光线依然穿透了窗户纸,在书案上照出窗棂漂亮的冰裂纹图案。
冷山雁坐在书案边,容色疏冷。
“公子,您的薄糖脆。”白茶上前。
冷山雁侧眸看他,眸色幽深:“不是要给娘子买跌打万花油吗?”
白茶眼皮一跳,心想,窗户明明是紧闭着的,冷山雁是怎么清楚的?莫非一直躲在窗户旁边偷听?
他忙道:“我是看娘子腰疼,这才说要买万花油,但是娘子说不用了,我就没放在心上。”
冷山雁垂着眸子不说话。
白茶心里疑惑,试探道:“公子,要不然我现在去买?”
冷山雁拧着眉,淡淡道:“不必。”
白茶心思一动,随即笑道:“我去买跌打万花油,娘子只说不用,但如果是公子买的,娘子一定很欣喜。”
冷山雁脸色不变,但眉眼已经有了些许松动。
“公子快吃吧。”白茶立马将薄糖脆呈上。
冷山雁拿着饼,撕了一块放入口中,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薄、甜、脆,但终归只是三文钱一个的平民食物,滋味一般,他吃了两口就放在桌上不再吃了,起身来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
沈黛末坐在院子里吃着饼,对冷山雁而言平平无奇的饼,她却吃得仿佛顶级珍馐美味,看得人食欲大增。冷山雁指尖一动,重新拿起桌上的薄糖脆。
淡淡玉兰香灌入,瞬间将冷山雁拉回昨日,两人伴花而眠的样子。
第26章 我的郎君好纯情诶
“终于把草除完了,累死我了。”沈黛末仰头大喊。
“娘子,擦擦汗。”白茶端着一盆清水过来。
沈黛末搭在盆子边缘的帕子浸湿后,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郎君把屋子收拾好了吗?”
白茶笑着说:“娘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黛末进屋。与昨天主屋里灰扑扑的样子完全不同,被仔细擦拭过的屋子崭新明亮,她拾阶而上,发现楼梯扶手以及柱子都被收拾地一尘不染。
到了二楼,沈黛末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
他们租的房子家具很少,也就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衣柜,其余就没了。二楼的空间很大,但家具一少就显得屋子空荡冷清,缺少烟火气息。
但这次一上来,二楼已经完全不一样。
且不说床头的薄纱帘幔,书案上摆放着的白瓷玉壶春瓶,床头的黄杨木柜子,在厅堂与卧室之间做隔断的地屏,已经床下铺设的织花毯子。原本空荡地甚至有些萧条的阁楼瞬间大变样子。
“这些东西哪来的?”沈黛末问。
白茶回答:“自然都是公子的嫁妆。”
沈黛末惊讶:“以前怎么没见过。”
自冷山雁嫁给她后,除了那个螺钿漆器盒子之外,她几乎没见过其他属于冷山雁的东西。
白茶捂嘴笑:“这些大件儿都放在倒座房里,只有那些值钱的戒指、玉佩、银两这些放在公子的漆器盒子里,娘子没见过也正常,这次搬了家公子就把所有嫁妆都拿出来装点房子了。”
白茶没有说明。她和冷山雁刚成婚那阵,对她这个赌鬼处处提防,自然要将嫁妆隐瞒严实。
后来知道胡氏和阮氏一起,打冷山雁嫁妆的主意,就更加不敢把财富外露,这次终于搬出来自立门户,冷山雁自然不用再藏着掖着。
只是,嫁妆向来是男子的脸面,出嫁的男子再怎么也会给自己留一些压箱底的东西作为日后的底气,以防妻主以后移情别恋、或酗酒烂毒,把夫郎陪嫁的东西拿去典当,但冷山雁却是将所有的嫁妆都摆出来了,可见是对沈黛末剖了心。
沈黛末看着这些玉器、地屏,每一样都能看出工匠的巧心,可见价格不低。
不过想想,举人家的财富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况且冷山雁的生父还是鹿山书院院长的嫡子,能当院长自然也是有头有脸的读书人,至少也有个举人功名在身,嫡子的嫁妆自然不会寒酸。
况且现在还兴起了一股比拼男子嫁妆的风潮,男子嫁妆太少,连娘家也会被人嘲笑。冷山雁就算再怎么被辛氏苛待,冷母应该也不会让他的嫁妆太难看。
而且,这些东西对沈黛末这种没房没地,只能靠租房子为生的人来说算是一大笔钱,但对富贵人家来说,却不过毛毛雨,不值一提。
但看着一下子被装点得满满的房子,幸福感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她偷偷看向冷山雁,他站在角落里,也正悄悄看她,被发现后飞快别开脸看向窗外,故作淡然地欣赏着窗外的白玉兰花。
沈黛末悄悄向他的方向挪动,小声道:“谢谢哈。”
冷山雁眸光闪动,并没有躲开:“妻主不用跟我道谢,这本来就是我们的……”
他顿了一下,‘家’字说了半截,咽了回去:“这本来就是我们一起住的地方,其他的忙我也帮不上,只能尽力妆点房子。”
沈黛末看着他轻声笑。
冷山雁抿着唇:“妻主笑什么?”
“没什么。”沈黛末忽然觉得他刚才说那番话的样子,好像动物世界里雄鸟,也是向他一样有漂亮的外表,努力把巢穴妆点得漂漂亮亮的。
“我觉得如果折一枝玉兰花插在花瓶里,屋子一定更漂亮。”她说。
冷山雁拿起剪刀,在窗前剪下一枝盛开最漂亮的玉兰花,插入玉壶春瓶中:“这样?”
沈黛末笑着点头。啊啊啊啊,这么办更像了。
昨晚上的事情,沈黛末不提,冷山雁也绝不开口,算又是默默翻篇。
沈黛末很喜欢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避免了再次尴尬。
新房子的床比西厢房的大了些,沈黛末躺在床上都能轻易打滚,比从前舒服多了。
“妻主。”冷山雁坐到床头。
沈黛末抱着被子坐起来,蜷成一团,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呐,进去吧。”
冷山雁从袖中拿出一瓶跌打万花油放在黄杨木柜子上:“这个,给您。”
沈黛末拿起万花油看了看,道:“不是跟白茶说过不用买吗?”
他垂了垂眸子:“不是白茶买的。”
“难道是你买的?”沈黛末问。
冷山雁攥着袖子,点点头。
沈黛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腰有点酸?白茶跟你说的?”
冷山雁眼里泛起不寻常的波澜:“妻主为何总觉得是白茶?”
“不是白茶还能是谁?今天我们都待在家里,你又一直在二楼没下来过……”沈黛末眸子一亮,凑近看着他,戏谑道:“难道你在二楼看见了?那个黑影子果然是你。”
冷山雁眉眼低垂,冷若寒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那你帮我上药吧,好吗?”沈黛末趴在床上,将里衣撩至腰间,露出腰腹的肌肤。
冷山雁耳根薄红,眼神如似坠未坠的繁星,褪去冷漠,露出这个年纪原本该有的生动。
顾家大小事务的管事娘子们来向他汇报事务的时候,衣着都规规矩矩,不敢有半分逾越,他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见过女人除了脸和手以外的肌肤,更别提触碰。
澄清的万花油倒在手掌上,他神色迷惘,不知该怎么做。
“快一点,怪冷的。”沈黛末穿着单薄里衣,又露着腰,身上凉津津的,看到冷山雁没动静,直接拽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他的掌心与腰间软肉触碰在一起,万花油独有的淡淡药香味散开,冷山雁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可惜趴在床上的沈黛末没有看见。
“好了,可以睡了。”她自己揉了揉药,让万花油吸收,拉下里衣说。
冷山雁唰的一下站起来,径直下楼。
“你干什么去?”沈黛末问。
冷山雁的脚步停在楼梯间,摸了把滚烫的脸,嗓音低沉:“我去洗个脸。”
半晌,冷山雁身上冒着寒气回来了,越过沈黛末身上床内侧时,一滴清凉的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落到了沈黛末的脸上。
快睡着的沈黛末清醒过来,含糊道:“回来了?怎么洗了这么久?”
冷山雁支吾道:“水缸里没水了,我去井里打了水洗的。”
困意袭来的沈黛末点了点头:“……快睡吧,今天都辛苦了。”
“嗯。”冷山雁钻进被子,忽然沈黛末扯了扯他的袖子。
“郎君。”
冷山雁身体一僵,看着困得睁不开眼的她:“怎么了?”
“谢谢你惦记我。”沈黛末倦倦道。
冷山雁微僵的身体有了些许缓和,目光深沉:“不必谢我……我是你郎君。”
*
两天后,顾家小姐出殡日,沈黛末带着冷山雁前往顾家。
顾家大门口悬挂着两顶巨大的写着奠字的白灯笼,仆人们都穿着白衣,沈黛末接过仆人递来的白布缠在腰间,和冷山雁一起进入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