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不能喜欢女性?谢玉君不比江之珩好?”
兰絮无语,老天哦,别乱点鸳鸯谱,他们才是一对啊!
她一口气说:“可是,感情就是无厘头的,剪不断、理还乱,若它可以用理智衡量,这世上哪有牛郎织女,哪有痴男怨女。”
傅洵愣了愣。
兰絮:“先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傅洵眼睑一抽。
他漆黑的眸底,兰絮神色带着决绝,信誓旦旦,甘愿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傅洵怒极反笑:“好一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兰絮眼观鼻鼻观心。
下一刻,傅洵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快调整好了情绪,说:“今日起,你不必再住舍馆。”
兰絮懵了:“不行啊,这是崇学馆要求的。”
傅洵:“我说可以就是可以,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兰絮疑惑:“那我住哪?”
傅洵:“住我宅邸。”
兰絮:“……”
傅洵冷声:“不是说情不知所起?我看你们是日日待在一起,混淆了感知。”
勿怪说傅探花聪明呢,他还知道要拆散一对,要用物理隔离法,见不到就发展不了感情了。
但是,为什么是兰絮搬去他那里?
兰絮心里奔腾千军万马,不要啊!和老师住在一起,想想就好可怕!
她决定卖江之珩:“先生,不若让江兄搬去您那里,他想来敬仰您的学问,定会感激涕零。”
傅洵摇头:“你不必连这事也要为他考虑,他的课业,我自然会多加照顾。”
兰絮:“……”
兰絮麻了,彻底麻了。
最没想到的,是傅洵居然要亲自革正他们!
估计她亲爹知道她搞断袖,都没法这么快准狠地制定策略。
刚好今天休假,傅洵直接让兰絮去收拾东西,知晓她不情不愿,他还站在她舍馆门口,盯着她手脚。
不多时,兰絮收拾出两三个小包袱。
傅洵帮她提着一个,他们来到崇学馆外两条街的一间小宅子。
宅子只有小两进,是傅洵租赁的,闹中取静,干净整洁,很有傅洵的风格。
这里离崇学馆近,离衙门也不远。
傅洵叫小厮打扫东厢房,又对兰絮说:“你先住这里。”
兰絮拽着包袱,站在门口,拖拖拉拉。
傅洵:“还不进来?”
兰絮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走进东厢房。
和进牢房似的。
傅洵看在眼底,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就算实际上真为谢十一好,她也不领情。
只是如果一定要有人来做恶人,也只能是他。
他不能眼睁睁看她自毁前程。
暂时给兰絮安排住所,下午,傅洵还要出门,临出去前,叮嘱小厮两句。
小厮块头很结实,之前就是他一人搞定秦锐,宅邸日常洒扫,都交由他处理。
兰絮问小厮:“你叫什么?”
小厮:“闻风。”
兰絮了然:“不愧是傅探花,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叫丧胆的?”
闻风挠挠脑袋:“十一郎,大人身边另一个服侍的叫‘万里’,我俩名字出自前汉书:四海安宁,民皆快乐,万里闻风,一鼓而收……”
兰絮:“停停停。”
什么前汉书后汉书,叽里呱啦的,听着头疼。
宅子里还有一个小厨房,负责傅洵不在崇学馆时候的饮食。
厨房掌勺的是刘婆子,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子当帮手,他们一口吴侬软语,是跟着傅洵到怀名的灵定傅家人。
屋中没有一个丫鬟,遑论别的女人。
倒是洁身自好。
宅子里三人,都和兰絮见过面,他们叫她十一郎。
兰絮容貌好,闻风不太好意思和她直视,只说:“您是大人带回来的第一个学生,想必大人很看重你。”
兰絮略微骄傲:“哦,那是,谁让我天资聪颖。”
闻风:“……”
把宅邸了解得差不多,兰絮想出门,闻风却拦住她:“十一郎,大人嘱咐过,得等大人回来,您才能出门。”
兰絮震惊:“他凭什么关着我?”
她到宅邸门口,雄赳赳气昂昂,抬起脚步。
闻风:“大人说,如果十一郎不服,大可以直接出去,我会跟在您身边,到时候您迈出去几步,就抄几遍论语。”
兰絮:“……”
谢谢,已老实。
她缓缓将脚撤回,傅洵这个狗东西。
她回到东厢房,把门关好,扑到床上,明亮的双眼,逐渐变成死鱼眼。
系统唏嘘:“原来傅洵的不建议攻略,说会增加任务难度,是这个意思啊。”
兰絮已经接受了:“我先在他这里住一段时间,等之后,我就告诉他,我不喜欢江之珩了。”
这样,整个逻辑是顺的,傅洵应该能接受。
至于傅洵为什么要掺和,兰絮倒觉得正常,他在课上一直点自己,每次抓她课业都极为严苛,很习惯“照顾”她了。
这床比崇学馆的舒服多了,软乎乎的,兰絮眼皮子没撑住,合衣入了睡。
……
酉时过半,傅洵回来了。
他接过巾帕擦手洗脸,问闻风:“谢十一闹了?”
闻风:“没有,一听说要抄论语,有点生气,回房后到现在还没出来。”
主仆二人一壁说着,一壁走到东厢房。
房门紧闭,闻风拍了好几下,始终没动静。
闻风:“奇怪,我一下午盯着呢,十一郎真没出门。”
傅洵倏地眯眼。
难道他把他们拆了,谢十一心如死灰,躲在屋里自寻短见?
所谓关心则乱,若傅洵此时还算冷静,就能明白,像谢十一那种顽草,怎生轻易要死要活。
然而这个念头,足以让他自乱阵脚,他对闻风道:“闪开。”
闻风接连后退好几步,就看他家主子猛地提腿,踹向房门。
“嗙”的一声,整扇门都被踹破了!
如此惊天大响动,前后隔了几户人家的狗汪汪狂吠。
睡得好好的兰絮还以为怎么了,本能让她一个弹跳,滚下床,背靠墙壁缩到床脚。
她心有余悸,在一堆木屑飞扬里,睁着朦胧睡眼,就看傅洵脸色沉沉,和一樽罗刹似的。
兰絮浑身一颤。
见她不是自寻短见,傅洵方知自己小题大做了。
兰絮瑟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畏惧地看着他。
傅洵突然心口微窒,他还未开口,她那双明澈的眼里,一轮水光打转。
下一刻,她清泪如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傅洵怔了怔。
他走到她身边,她侧过身躲他,惊惶未定:“我、我就是睡个懒觉,你至于把门踹成这样吗。”
傅洵:“……”
他喉头梗了梗。
兰絮越想越委屈,嚎啕大哭:“我要回去,我不要和你一起住!呜呜呜!”
宅邸不大,当初傅洵选这儿,就是看中左右都是衙门笔吏,他们家中人口少,平时不吵不闹。
好处是安静,坏处就是他刚刚那一踹门,加上此时兰絮的哭声,在街坊里异常明显。
几户人家就算不爱管闲事,也都上门了。
闻风不得不去接待邻居,而傅洵看着大哭的兰絮,向来执掌权柄,落笔定风雨的男人,第一次束手无策。
他试着扶着她起来,她却吓得腿软,站不起来。
他只能蹲下,干巴巴:“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