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根须,盘踞在他的身下。
黑褐色的根须突然蠕动,一个孩童的头探了出来,还带着泥土。
接着一只细细的爪子探出,生着孩童脑袋的甲虫攀沿着根须,缓缓向上。
赵鲤凝神,缓缓拔出长刀。
嘴里还道:“孙公公,多子多福,实在好运!”
巨型盆栽一般的孙农,身下泥土翻涌,参天巨人一般拔出更多的根须。
无数人头甲虫,应景的爬出。
全攀附在根须上,一双双孩童清澈的眼睛,盯着赵鲤。
第611章 圈套
赵鲤立在异变的孙农面前。
眼前的孙农,上半身维持着人形模样,下身如一颗巨大的榕树。
无数生着孩童头颅的甲虫,簇拥在周围,清澈的眼睛俱望向赵鲤。
这些孩子的面部保存得十分完好,齐齐看来时,因身下的甲虫之躯,显得格外诡异。
赵鲤看着这些如生面容,忍不住咬紧牙关。
这是她自进这小院以来,第一次露出负面情绪。
孙农这样的人,惯喜欢品尝他人的痛苦。
他居高而下,敏锐看见顿时笑出声:“孩子们都很可爱,对吗?”
他恶意刺激赵鲤道:“我可是用心保留着的。”
见赵鲤不言语,神情越发阴沉,孙农得意。
根须蠕动了一下,一只甲虫顺着爬上他的臂弯。
他托着虫腹,像是抱孩子又像是抱宠物。
轻轻抚摸着,甲虫上生着的幼童头颅。
手指拂过孩童头顶扎着的发辫,他垂头看着赵鲤:“你看,小姑娘。”
他展示着,便见赵鲤惊骇的退了一步。
赵鲤似乎受不了这样的场面,露出欲作呕之色。
孙农心中忽而嗤笑。
赵鲤孤身带着一把刀前来,瞧着实在没什么危险性。
孙农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孤身闯入的莽撞姑娘。
宽和提醒道:“做人莫要有那么多无用的正义感。”
“否则只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忽略他手中抱着的那个骇人之物,孙农现在的神态语气,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宽和老者。
因赵鲤露出的怯态,他同赵鲤说着话时,如她的长辈。
用高一等的神态。
“你瞧。”他手指朝着赵鲤方向点了点,“听见孩童失踪,便作孤胆英雄,反倒叫自己陷入危绝之地。”
“蠢笨!”
见赵鲤紧张的咬住下唇,孙农微微弯下腰,哄道:“莫怕,我是个宽和的人。”
“待你成为孩子们的饵食,我也会为你留下头颅。”
“让你成为他们的大姐姐。”
说到大姐姐时,孙农竟当真上下打量赵鲤,而后满意点头。
在他的目光下,赵鲤缩起脖子,手紧紧攥住刀柄,指节发白。
只是还强撑道:“耍弄这些邪门歪道,定遭恶报。”
“你变成如今这模样,也只能蜷缩在这狭小天地。”
听见赵鲤说道他变成如今这模样,孙农不悦一闪而逝。
但赵鲤后半句,又叫他笑出声来:“蜷缩在这狭小天地?”
他像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手中攥着中奖彩票。
面对势弱的赵鲤,他反倒有了强烈的倾诉和炫耀欲望。
好整以暇,以胜者之姿张开手臂:“待祭祀完成,我便得十全之身。”
他期望赵鲤问他什么是十全之身。
但赵鲤却问:“祭祀?”
孙农心中有些不悦,嗤笑道:“当真讨厌你们这些靖宁卫。”
“以命探究情报,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带出去。”
“为皇家做鹰犬牛马,终是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孙农想到自己离京时的场景,眼神一黯:“就像我。”
他似陷入回忆。
趁此机会,方才还一副胆怯模样的赵鲤神色一变。
足下一点,试图突围而出。
看她背影,孙农扬起唇角,戏谑而笑。
只见赵鲤方才跑了两步,地面泥土一阵蠕动。
一只体型较大的人首甲虫,猛地从泥中钻出,直扑赵鲤面门。
赵鲤冲势不止,只勉强抽刀抵挡。
但被这甲虫撞在刀背。
赵鲤似是吃不住力,蹬蹬后退几步。
以刀支撑,单膝跪倒在地。
孙农这才好整以暇道:“我太熟悉你们靖宁卫的办事风格。”
“方才那畏惧……装得有些浮夸。”
他说话之际,从他根须下爬出的人首甲虫,已将赵鲤团团围住。
“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孙农笑眯眯道,“看在你演了一出好戏,我还是会让你做我的乖女儿。”
“只是,得剜掉那条不礼貌的舌头。”
他看着赵鲤,越看越觉得喜欢。
挥手命人首甲虫上前:“去吧,去接你们大姐姐。”
身陷重围的赵鲤,环视围拢过来的甲虫,面露绝望。
她忽而抬起头:“我将要死了,孙公公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孙农一愣,大方道:“问吧。”
他这一生谨慎之人,一点没意识到,他对赵鲤所说的‘我将要死了’这句话,没有半点怀疑。
也是赵鲤这句话,让他极其自信。
人之将死,告诉她又能如何?
“祭祀可是在西常山?”赵鲤抿着唇,唇角有血丝溢出,“你和林知要借西常山里的东西,对吗?”
孙农惊讶了一瞬,而后赞许点头:“你才来江州短短几日,竟查到如此程度。”
“不错,神临之所就在西常山。”
赵鲤闻言惨笑,直直看向孙农:“可是林知告诉你,他会带着装藏傀儡归来?”
“因此你驱使孙福为恶,杀死骆老板一家,在那处设祭就此全了身子?”
孙农鼓掌道:“不错。”
“当真聪明。”
他顿了顿,有些遗憾道:“可惜时间不多,否则倒想多跟你聊聊。”
“不过没关系,待到祭祀完成,若还有余力,我说不定会复生你,再与你详谈。”
言罢,在赵鲤惊骇的注视下,第一只人首甲虫,按捺不住搓动足爪,扑上前来。
甲虫上生着的童首,露出天真微笑。
孙农似是不忍的别开头,悠然望向西常山方向:“去吧,去吧。”
他等待着孩子们,饱饮鲜血,去到祭祀之所。
接着,只听一声惨叫。
孙农顿了顿,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
愕然回首,却见方才还萎靡半跪在地的赵鲤,正挽了一个刀花,拭去刀上粘稠的虫血。
快刀一刀两断的虫尸体,摊在地上,脚爪尤在抽动。
孙农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方才一击逼退赵鲤的那只甲虫,从地面跃起。
故技重施扑向赵鲤。
却在空中便被一分为二,剁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