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护送本王回去,本王有厚报。”
柴衡在赌,赌能糊弄过去,赌他三哥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显然,他赌输了。
穆将军一手按在刀上,忽而冷笑,脸上针似的黑须随着笑容一翘。
“哪来的刁民,敢冒充天潢贵胄!”
“五皇子已在山塌时遇难,逝者清名岂容你冒充诋毁?”
早已得了授意的穆将军,一扬手。
左右军士手中长戈金锤立时一举,踏步围拢而来。
柴衡面色惨白,张臂护在赵鲤沈之行前,厉声喝道:“谋害皇嗣,尔等莫非要造反?”
他的喊声,极有威慑力。
奈何,南都王派遣出来搜寻尸体灭口的,都是亲信。
这些甲士仿若瞎子聋子。
血色火光跳跃在他们的身上,照映得金甲刺目。
柴衡弯腰寻了根柴禾棍在手,左右挥舞驱赶。
勉力扶着赵鲤的沈之行,煞白着脸四处寻找可能的逃生之路。
如此绝境下,穆将军又像是老猫一般笑起来。
得意之下,他道:“沈公子别慌,黄泉路上你并不孤单。”
言罢,他抬手放出一道报讯的烟火,随后烟火尖锐的哨响中,缓缓拔出腰侧佩刀。
刀刃摩擦刀鞘,森然嚓嚓声如挽歌奏响的前奏。
穆将军一声令下,左右军士的长戈破风而落,眼见着要将柴沈二人剁成肉泥。
穆将军脸上已经提前露出狞笑。
这时,却见一道青影猛然自眼前一闪。
这穆将军征战沙场,倒也不是酒囊饭袋,他勉力仰身避让。
那青影恰从他鼻尖前划过,他甚至能嗅到刀身上刀油的气味。
穆将军惊魂未定,一边扬声呼喊一边向后撤。
不意,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下。
垂眼望,穆将军这才看见地上掉落一双握着刀的断臂。
断臂指上厚茧分外眼熟。
他啊的一声叫,断处白色的筋一抽,血这才激射而出。
在月下映出一片殷红。
他的亲信这才从那快到极点的刀势中醒神,上前将他扶住。
再看场中,一个湿发披肩的人,缓缓收刀。
脸虽抹得蜡黄,但看湿衣裹身露出纤细腰肢,应是个娇小女子。
此女极恶!
穆将军的亲信不敢掉以轻心,扬声疾呼:“动手!”
左右军士立时挥刀。
这时两侧芦苇荡簌簌作响。
伴随猢狲发怒时的尖锐叫声,数个影子自芦苇荡跃出。
一个甲士冲得太快,来不及止步,被一只水猴子抱住。
映目是一张咬来的血盆大口,口中尖牙森森。
在赵鲤面前温顺的水猴子们,露出凶残一面。
咬合,甩头……
撕咬动作一气呵成,两息之间,便生撕下大半张脸来。
森然白骨露于月下。
又有那运势不佳的,慌乱之下绊倒在地,便被水猴子的尾巴攥住脚踝。
一路惨叫着拖入半人高的芦苇荡中。
沿路抠抓无用,只在湿泥上,留下两道深深的五指抠抓印记后,再不见踪影。
芦苇荡中立时乱作一团。
只有穆将军几个亲信,声嘶力竭的喊声:“保护将军!”
“不许乱,违令者杀无赦!”
第893章 冲阵
芦苇荡中,猢狲的尖叫和人的惨叫刺破夜幕。
火把乱晃,金甲士队形全被打乱。
穆将军的亲信护持着主将向后退。
这时,满头大汗像是从水中捞出的穆将军,猛然抬头。
他的脸扭曲成一团,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失去双手发怒,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蛮牛一样,甩开亲信的手高喊:“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只队伍随着南都王征战南疆,灭朱提夜狼二国。
其间残暴之行不胜枚举,但这样无人性的军队也有好处——凝聚力极强。
穆将军喊声一落,方才还骚乱的队伍立时一静。
“老子定活捉你做成人彘,叫你千人骑万人枕!”
他看着垂头站立的赵鲤,脸上满是一团团扭曲的青筋。
借这怒意,他举断臂在火把上灼烧。
断处白色骨茬和血肉筋膜滋滋冒烟。
他的表现在此时极有煽动力。
左右甲士,立时提步上前。
却只听一声轻笑,赵鲤缓缓抬脸:“你试试?”
下一瞬,她足尖顿地,拖刀疾步而出。
肾上腺素飙升状态,赵鲤再不觉后脑的伤疼。
疲惫与虚弱潮水般褪去。
赵鲤耳边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甲士挥矛来迎,桐油浸泡的矛杆,却啪一声被斩断作两截。
这甲士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青色刀影一闪。
他连人带甲分作两半,红的白的绿的黄的,爆了满地。
血腥和粪便的臭味弥散。
穆将军断手还举着,挡在沿路上的人纷纷化为一团团血花。
只见俯身冲来的那女人,手中刀刃乱舞。
一双眸子透过乱发,死死锁定他。
水银泻地般的月光下,水晶屑似的雪粒被刀影搅散。
那双锁定穆将军的眸子,美极。
也……
也什么?
碎裂的甲片,叮叮叮落地。
穆将军再想不出来,他被赵鲤逼近身,一刀豁开了胸腹。
巨大的伤口横贯半身,透过这裂口,还可瞧见红苹果似的心脏跳动两下。
草莓糖浆般的粘稠鲜血,随着心脏跳动挤出。
缓缓软倒的穆将军,被赵鲤一把拽住头发。
“活捉我?”赵鲤牙关咬紧,说话时神情凶暴。
穆将军在无法回答,他眸子渐渐黯淡下去,最终散开失焦。
强行冲阵,斩杀敌首,赵鲤的狂劲和非人之势,让在场所有人呆怔原地。
等到穆将军满腹下水零碎,冒着热气垮下,他们方晓得怕。
非人哉?
这个疑惑不分敌我,出现在所有人脑海。
金甲军士惊叫四散而逃。
赵鲤半身溅得满是鲜血,一手扼了穆将军亲信的脖子,将这中年人提到眼前。
“南都王在哪?你们是不是去了沈家?”
赵鲤的质问之声,有些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