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事是做好事，可楚国公府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得精打细算些。

　　城南那边没城北富裕，讨生活的多些，一件给个几文钱就差不多了。

　　楚盈道：“我这就让丫鬟去问。”

　　楚盈门道多，这么一问还真给问出来了，趁热打铁，这便找了棉商订了几百斤棉花，然后又让管事把剩下的事儿给办好。

　　楚沂只管支银子，如今楚国公府的对牌在她这儿，各院支银子都得经过她才成。

　　临近傍晚，楚沂去了正院一趟，如今请安，逢一逢六去，今儿初三不是请安的日子。

　　不过想着布施的事儿，还是得跟严氏说一声，楚沂就过去了。

　　刚到正院，还没穿过正厅，就有丫鬟小跑着过来就对楚沂说道：“三姑娘，公爷刚回来，里面正说着话，恐怕一时半会说不完，您的事若不急就等晚些再过来吧。”

　　这话也是替里面遮掩，楚沂想楚国公回来，大约为楚盈跟严氏吵了起来。

　　离得远，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

　　这种热闹不该掺和，楚沂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屋里丫鬟低头收拾碎茶盏，收拾干净之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严氏手边的茶盏换了个新的，她端起新送来的茶抿了一口，淡淡道：“如今朝中事情繁杂，盈儿回来是好事。公爷就别总想着给她议亲，还有，赵王麾下的那个鳏夫，说给瑾儿还不够吗，瑾儿成婚了，你还要说给盈儿！”

　　以往都是楚国公摔筷子、摔碗、摔茶杯，今日严氏气得不行，反手就把茶杯给摔了，摔过之后，楚国公许久没有说话。

　　严氏本来还高兴，因为楚国公回来之后楚盈来请了个安，很是和颜悦色，甚至问了在泸南苦不苦。

　　可等楚盈一走，就说起了楚盈的婚事。

　　那人从前严氏就听过，赵王麾下的一员猛将，先夫人死了，是个鳏夫。

　　严氏开始还好声好气的，“我知道公爷是怎么想的，三姑娘日后要嫁给成王，以后什么样还做不得准，所以公爷想再谋条出路。

　　四丫头还小，盈儿回来了，也到了待嫁的年岁，所以你想讨好赵王。”

　　严氏声音拔高了些许，“可那是什么人！你是当父亲的，就这么忍心把你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楚国公道：“什么火坑不火坑的，别的家世的女子人将军还看不上呢，那战功是一点点打下来的。刘将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嫁过去就能给盈姐儿请封诰命夫人，说得好像龙潭虎穴一样，你是自己的女儿怎么都觉得好，在我看来，很是般配。”

　　这话也是在提点严氏，楚盈除了家世不错，生了张好面庞，但别的比起盛京闺女差得远呢。

　　这两样还是楚国公给她的。

　　楚国公早有这个打算，不过最开始他考虑的是楚瑾，楚瑾嫁给了陆枕言，所以他才考虑起楚盈来。

　　“那人年岁也不太大，二十四五的样子，先夫人已死，又没孩子，嫁过去有什么不好。”

　　就因为这句话严氏才摔了杯子，“好？是嫁过去之后，夫君远在西北，成日在刀口上舔血，不知何时就命丧刀下好。还是平日守着活寡，日后还要守死寡，这和不嫁人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留在家里当老姑娘，被人议论嘲笑得多，还是嫁过去之后，夫妻感情不睦，最后苦等至死被人嘲笑得多，严氏也说不清，只不过她好好的女儿，嫁给人做记继室……

　　凭什么，别人家若觉得这事儿好大可去争去抢，严氏可不在乎这个。

　　严氏摔了杯子，楚国公按按眉心，循循善诱道：“并非十全十美，可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若能找到更好的亲事，我也无话可说。可二姑娘而不比瑾儿，瑾儿有人倾慕，可二姑娘呢，不是我说，她从小到大，懒懒散散，功课六艺都让人操心，她做成过什么事？”

　　错过这样的良缘，日后再说亲，哪儿还有好亲事。

　　严氏扯着嘴唇笑了笑，“劳公爷费心了，盈姐儿泸南的时候，短短几个月就赚了几万两银子。”

　　账本从七月份开始的，那会儿也是严氏告诉楚沂，别再帮衬楚盈之后。

　　个中缘由严氏不想深究，但做生意的确是楚盈的本事。

　　严氏淡淡道：“亏她还一心念着府里，却没想到亲生父亲想把她卖了，也不知道值不值这个价儿。”

　　楚国公愣了一会儿，问道：“什么做生意赚了几万两银子？”

　　严氏心里觉得莫名畅快，她放下茶盏起身，把账本和银票拿了过来。

　　“这孩子惦记着家中，没有一日望过父母的养育之恩。她自己也有本事，在泸南做起生意来，正赶上朝中彻查贪官，捡了别人的便宜。”

　　楚国公坐着翻看账本，久久没有出声。屋里只剩昏暗的烛光，和时不时响起的翻页声。

　　看楚国公一直在看，严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说道：“盈姐儿和沂儿关系亲近，也是念着当初离京时，沂儿给她塞了五十两银子，还屡屡写信问候，所以，赚的这些银子她想三成给三姑娘。三成充入府中，这也是她回报府里的，剩下四成留给自己，攒着做嫁妆。盈姐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她说这些时我已点头了。”

　　楚国公低着头，地上有好长的影子，严氏不知他看了这些是什么感觉，但她说这些的时候的确很痛快。

　　“公爷总是低看盈姐儿在，觉得她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会，想甩包袱一样把她甩掉。可我就觉得盈姐儿顶顶好，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而且孝顺懂事，如今还有做生意的本事，不知多少人家想求娶呢。盈姐儿高，一般男子也看不上。”

　　这些话有些是严氏随口说的，也有深思熟虑在脑袋里过了好几遍才说的。她白日想过，如今楚盈的婚事只能拖着，为了不影响楚国公府的名声，只能把楚盈拔高，她不成婚是自己眼光高，看不上别人，并非自己的缘故。

　　先拖着，以后的事再慢慢想办法，财帛动人心，时间久了兴许就成了。

　　这样也总好过嫁给一个鳏夫。

　　严氏道：“若日后盈姐儿嫁人了，她赚的这些银子就由她自己做主，不过不必给府上。”

第八十七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这世上就没有出嫁的女儿再给娘家拿银子的道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只有在家中时才由父母做主。

　　嫁了人之后娘家再多管出嫁女儿的事，那就是越俎代庖, 是僭越。

　　除了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这才由娘家出面。

　　要是总给娘家递银子, 甭管赚多赚少, 婆家肯定会有话说。

　　这些道理不用严氏说楚国公就明白。

　　楚国公看着账本，这几个月来楚盈总共赚了四万四千余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楚国公没想到会是这样，他阖上账本, 道：“我没想到盈姐儿还有这样的头脑,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嫁给刘将军。你多帮忙看看，若有合适的再议亲，不过她刚回来，议亲是不用着急的。”

　　这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生意越做越大, 用不了几年就家财万贯

　　楚国公笑了笑，“也是我不好, 这些日子未曾关心过盈姐儿，什么都不知道，夫人别往心里去,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 刘将军的事我日后不会再提了，你就当我没提过。”

　　楚国公也不傻, 不会把好好的女儿推出去。在他心里依旧是楚沂最孝顺, 找了个好夫家，接着就是楚盈, 虽说亲事上耽误了些，可是有做生意的头脑和本事，就算嫁人晚些，日后求娶的也大有人在。

　　谁家不缺银子，就连现在皇上都缺银子。

　　楚国公不免埋怨了严氏一番，“你这也不早和我说，你若早和我说我何必体刘将军的事。”

　　严氏心道这又反过来怪起她来了，若是不提刘将军的事儿，还不知楚国公做了何打算？早在他为楚瑾议亲的时候，严氏就让人打听过。

　　要是家世不错，家中简单，相貌品行都过得去，娶过妻也不是不成，委屈一两分又如何，毕竟楚瑾年纪大摆在那儿了。

　　可问过之后才知道刘将军面容凶煞，家中还有一难缠老母，哪里是什么好亲事，草莽出身，不通文墨，仗着有军功就跻身世家。

　　她的女儿，岂是那种人能肖想的。

　　严氏道：“公爷倒说起我来了，若是盈姐儿没做生意，那样的人，就配得上了是吗。”

　　自己的女儿，楚国公也不想嫁给那样的人，只不过碰巧有这样的亲事，又觉得还算合适，就想着给楚盈说说。

　　“夫人就别寒碜我了，我也是随口一提，你不愿意，我还能把盈姐儿绑上花轿吗。”

　　楚国公坐到了严氏旁边，“夫人也别怪我，我也是为了国公府打算，如今朝中风声紧，不少皇子都受了责骂。”

　　朝中彻查贪官污吏，哪里有干干净净的，这些日子上朝都心惊胆战的，好在国公府没什么怕查的，世家积累，楚国公在朝官职不高，躲过一劫。

　　马上就过年了，也不知皇上到底如何打算。

　　陈王圈禁，黎王被禁足，难不成皇位真要落到庆王手里。

　　对庆王，楚国公的看法和别人一样，若是满意早就立太子了，何必等到今日。

　　楚国公见严氏还板着脸，道：“你这些年不容易，教养几个孩子。等年前我向宫里递折子，立远程为世子，把沂儿记到你名下。”

　　严氏懂得就要见好就收，既然楚国公已经服软了，也不好太咄咄逼人，她道：“也好，他都做父亲了。等远昊成家之后，再过个几年就分家，这几年有盈姐儿沂儿在，能多攒点家业。

　　不过这些银子我另有打算，给府中的是一万三千二百两，这些银子其中一部分留着布施，剩下的府上凑够两万两，若是朝中有人捐银赈灾，公爷跟着捐两万两就差不多了。

　　以后盈姐儿给家里的银子再攒一攒，等到明年春闱远程远昊考中最好，若是考不中，就拿着这些银子走动疏通，给远程买个官职。远昊还小，倒是不急呢。”

　　这样也算物尽其用。

　　楚国公自然没什么意见，“还是夫人思虑周全，我远远不及。”

　　若是年轻时，严氏也会被这些话给哄住，只不过时间久了知道楚国公的为人，对这些并不上心。

　　其实她也变了，求人时好声好气，这种时候知道怎么拿捏楚国公。

　　她道：“给盈姐儿留四成做嫁妆，但她日后出嫁，嫁妆还是按瑾儿的给。给三姑娘的也是，如果是成王那边需要银子，她也能有钱拿得出手。”

　　给楚盈那做不做嫁妆未可知，反正跟楚国公是这样说的，严氏打算明儿一早把林氏留下，跟她说说楚盈的事儿。

　　赵小娘等人一向是说什么听什么，府中好她们就好。

　　但林氏是府上的长媳，一心为楚国公府，若是楚盈太扯后腿，她那也过不去。

　　永安侯府的娘家，严氏记着林氏的兄长在朝中很得用。

　　楚国公道：“也好，盈姐儿孝顺的是她孝顺的，咱们做爹娘的不能占太多，传出去也不好听。三姑娘那边缺银子的话，公中给一些也无妨。”

　　林氏看他说得好听，真到花钱的时候，未见得会愿意，“行，时辰也不早了，公爷早点去休息。”

　　这话的意思是不留楚国公在正院睡，楚国公深吸一口气，“好，夫人也早些休息。”严氏让他出去，就不用想着去赵小娘、徐小娘她们院子里，在正院吵架被请出去之后，如今连赵小娘都不会留人。

　　这一日一晃而过，次日是腊月初四。楚沂一早去了正院，自从不请安之后，一个月也就五六日去正院吃饭，今儿在院子里用过饭后，她去正院那问了问布施的事儿。

　　和昨日跟楚国公说的一样，现在城外布施，若是朝中有官员捐银，楚国公府也跟着捐，别当捐最多的，也别当捐最少的。

　　等楚沂走后，严氏就让丫鬟请林氏过来。

　　林氏昨晚上又没睡好，等楚盈走后，她看了看送来的这些东西，算上璎珞总共八样，其他的一个个打开来看，皆是贵重之物，金银玉器，还有一个青花瓷的花瓶，好看得不得了。

　　这些加起来少说得两千两银子，二姑娘当真是大方。

　　这堵住了林氏的嘴，可她心里却不踏实，无功不受禄，送来这么多东西，她哪儿好意思收。

　　况且她是做嫂子的，等楚远程回来见她收这么多东西，不责怪她才怪。

　　所以也没往库房收，就摆在了桌上，想今儿给送回去些，就算不送，从库房挑些当回礼。

　　但林氏不禁想，楚盈到底哪来这么多银子？

　　看三妹妹为她说话，估计也没少给三妹妹东西。

　　难不成是婆婆给的？倒也不像，要是婆婆给她银子，就不会把她送到泸南去了。要不就是老夫人给的，不过能给这么多吗，孙女又不是孙子……那这些银子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