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的地方多,虽然楚沂也不想借,但总归是没别的办法,跟严氏她开不了这个口,而且楚盈嘴严,只管借,大约也能猜到一些,但从未问过。
这给府上拜年礼也是笔不小的支出,但收来的年礼她没全收到库房,让丫鬟挑着能当的当了,也算贴补府里支出。
算算日子,往楚国公府靖安侯府寄去的年礼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天寒地冻的,可别把东西冻坏了。
严氏如今不理琐事,除了看着孙子孙女们,就剩操心远嫁的小女儿这一件事儿了。
算着日子,今儿都腊月二十七了,楚沂给自己寄的年礼,就算再慢,今天也该到了。
严氏倒不是盼着年礼,毕竟楚国公府也不缺什么,她是盼着楚沂寄来的信。一年到头面都见不上一面,每月一次的信,成了严氏最想要最盼着的东西了。
从前的信她都收在匣子里,今年还差一封。
要是没这信,这几日她都睡不踏实。
这日日夜夜盼着,今日下午午睡过后,门房小厮的前来禀告说,永城那边寄东西了,寄来的包裹全送来正院了。
大箱小箱的东西摆满了正厅,严氏道:“这么远又是冬日,写封信就够了,何苦送这些东西。”
话虽这么说,可她是笑着的,眼角带着两道笑纹,东西不缺,缺的是心意。
身边嬷嬷也道:“王妃孝顺,做事又周到,这也是王妃一片孝心。”
楚沂没因为成为成王妃而疏远楚国公府,在严氏看来这就是孝顺了。
东西她看了看,多是永城的特产,什么黄桃罐头黑茶,还有较为贵重的各种玉器摆饰和首饰,还有几个小箱笼,大约是跟哪位姐姐嫂嫂关系亲近,特意寄的。
信总共有六封,除了给她的,还有给两位嫂嫂两位姐姐的,严氏看还有给楚欣这个妹妹的。
给别人的信严氏没看,只看了给自己的。
信中楚沂先问她安好,又说她在永城什么都不缺,希望严氏不要挂心。
信中絮絮叨叨念了许多琐事,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又长高了几寸,胖了几斤……
最后说,永城只腊月初下的一场雪,薄薄一片,不如京城的好看,日后若有机会,再回盛京城赏雪。
严氏看得分明,楚沂这是想家了。
纵使信里没说,看笔尖字迹流畅,语气也轻快,依旧是想家的样子。
一个姑娘家,远嫁到永城,婆家又不在那边,还没什么认识的人,哪儿能那么容易就安顿下来。
严氏把这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然后按着信尾附着的单子写的,让丫鬟把东西一一给各院送去。
她也盼着楚沂早些回来,盛京好,能别走就别走了。
严氏又把信打开重新看了看,这个女儿在她身边的时间最短,可也最让人心疼。严氏只恨从前忽视良多,非等着府上有难,才想起楚沂了。
后来她总是想,若非让楚沂为楚国公府出头,屡屡赴宴,也不会被成王给看上。以她的性情,如楚欣一般嫁到侯府伯爵府,定是如鱼得水。
说到底,这门亲事,也与她有关。
可再想这些也晚了,严氏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做王妃也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萧秉承为人不错,成婚多年未曾纳妾,对楚沂也好,
另一头,林氏赵蕙茹她们也收到了信。
林氏如今一儿一女,夫君考中入朝为官,日子倒也圆满。
她也才二十出头,脸色红润,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坐在窗前看着信,旁边莹姐儿好奇地围着箱子看。
还想看信里写了什么。
林氏说了句别闹,莹姐儿问:“是姑姑寄来的信吗,女儿也想看。”
林氏:“等娘看完,你先自己玩儿。”
楚沂从永城街上找了些小玩意儿,留着给莹姐和淳哥儿玩,信上还写了几张永城特色菜的方子,却不是从楚盈那儿抄来的。
楚盈就在家中,用不着她借花献佛。
林氏好吃楚沂还记得,林氏看了信颇为动容,想着楚沂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想想楚远程下职回来说的话,不免有些担心。
皇上准备削藩,如今公爹在朝无甚实权,很多事也不清楚,她也不知道楚沂到底好不好。
不过万事有成王殿下,她担心也是白担心。
收好信,把箱笼里的东西拿出来给莹姐儿玩,又把信给莹姐儿看了看,不过刚启蒙,好多字都不认识,可因为想念姑姑,看得也认真。
楚沂没见过淳哥儿,还是和莹姐儿亲些。
二房赵蕙茹也收到了不少东西,她头胎生了个儿子,现在好好养着身体,也不着急再要孩子。
她身边是熟睡的儿子,就躺在摇床里,屋里暖融融的,她一身丝缎薄衫,恍若在春日。
楚沂在信中说鸿远布庄的料子,喜欢的随意取用,就记她账上。
赵蕙茹看这句话不禁一笑,如今府上的衣料都从鸿远布庄拿,有婆婆顶着,她想去拿都没机会呢。
楚沂在信尾说在永城盼了一冬都没盼到一场厚雪,若有机会回盛京,和芝姐姐一起,她们三人再一同赏雪喝酒。
大抵离得远,见字如面,让赵蕙茹不禁想起还在闺中的日子。
那会儿一块出门,一会儿赏景,光坐着说话就能坐上大半天。原以为嫁人之后跟楚沂走得更亲近,可没过多久,楚沂也出嫁了。
不过就算那会儿没出嫁,如今也及笄,这会儿也嫁人了。
和楚远程不一样,楚远昊还在书院读书,对朝中事不甚了解,赵蕙茹也不知楚沂的困境,只是捧着信读了又读。
而楚盈那边信上就寥寥几笔,毕竟姐妹俩总是书信往来,也没什么可说的。
信上多是借钱还钱的事儿,怕日后出事,楚盈看过信就给烧了。
她其实能感觉出来楚沂要这么多钱是因为成王,以她对三妹妹的了解,日后就算有事也不会牵扯到她。
若是真成了,她会有大作为。
生意用不着她操心,这两年楚盈去了些地方。
严氏不管,楚国公只有叹气的份,过了年二十,谁也没提让她嫁人的事儿,倒是楚国公,隐晦地问过,要不要招赘。
楚盈不想嫁人,招赘也不成。
她和两位嫂嫂不似楚沂那般亲近,不过给银子多,对她态度极其和善。
借钱楚盈是愿意的,再多都行,若没当初三妹妹提点,也没有她今日。
等到了楚欣那儿,信中的话就变成了叮嘱,过了年楚欣十五岁,在越朝就是大姑娘了。
楚沂劝她不用早早嫁人,多在府里攒些嫁妆,跟两位嫂嫂学学管家的本事。
婆家再自在,那也不如娘家。
如今楚欣明白这些都是好话,只不过看着信,还是会懊悔当初不懂事,没跟三姐姐更亲近一些,不然情分会更深厚。
不过如今楚沂能给她写封信,楚欣也知足了。
有道是知足者常乐,看着三姐姐日子越来越好,楚欣觉得有心往来就是好事儿,能证明姐姐过得不错,不用操心。若是真疏远了,也未见得是瞧不上楚国公府,估计也是为国公府好。
小娘还说日后总归会慢慢疏远,但三姐姐的性子她放心,绝不是那样的人。
马上就过年了,楚欣还要操持府里的事。她把信收好,又去大厨房看了看年夜饭的菜单,从前这些事都是楚沂做,如今换了她来,她得做得尽善尽美才是。
远在永城,也备上了年夜饭和各种瓜果点心,不过只有楚沂和萧秉承两个人,到底是冷清些,楚沂就定了十二道菜,两道汤。
两个人,一人吃六个菜,并不算少。平日永城菜、烤鱼、烤肉、锅子什么都吃,今儿都是些盛京的特色菜,夏蝉掌的厨,也算聊表思乡之情。
练兵是练兵,过年是过年,不能因为练兵朝中有事就一直胆战心惊的,连年都不过了。
不过大年三十这日萧秉承也没懈怠,一早萧秉承就去了林中军营。
他去得早,楚沂还睡着,但旁边有动静,她迷迷糊糊间还听见外面的鞭炮声烟花声,在那些声音下,萧秉承起床的动显得分外轻微。
外头动静大,这会儿也睡不下去,楚沂睁开眼,问什么时辰了。
萧秉承道:“才四更天,你先睡,我早点去早点回来。”
大年三十,他也得去军营看看才放心,没什么事儿就回来。
楚沂点点头,各人忙各人的,总归她也帮不上什么,没必要跟萧秉承一块熬着不睡。
“你路上当心。”
萧秉承转身要走,不想衣角却被楚沂握在手里,而楚沂浑然不觉,眼睛又闭上了。
他看着衣角脸上露出些许笑意,然后轻轻一抽,这才离开。
晨起这会儿天冷风寒,树上亮晶晶的,似霜似雪。
萧秉承拢了拢大氅,去马房骑马,然后一路前往林中军营。
过了一个多时辰,城内鞭炮烟花声越来越大,接连不绝,楚沂就算再困,这会儿也没了睡意。
下午再睡会儿吧,今儿得守岁,怕是要熬到很晚。
这会儿天还黑着,她支着身子起来,屋里留着一盏烛灯,帐子内光线更为昏暗,她眼角瞥见枕头边上露出一角红色,摸出来看,是个红封。
上面四个烫金小字,是萧秉承亲手所书,写着岁岁平安。
楚沂笑了笑,把红封打开,里面一张十两的银票,也不知道萧秉承什么时候塞过来的。
一年又长一岁,过了今夜,楚沂就十六岁了。
两人至今还未圆房,不过除了那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
萧秉承相比于两年前也变了不少,更高了,尤其是这些日子常去林中练兵,身上的肉更结实,身子修长精瘦,手上也多了些茧子,看着不像少年人,而是能遮风挡雨,全然可以当作夫君来看。
只不过看着好看,可抱着睡硬一些。但两人是夫妻,她也是女子,偶尔萧秉承看里衣间若隐若现的线条,楚沂也有些挪不开眼睛。
有个体贴相貌也不错的夫君,算是这样胆战心惊日子里的一点慰藉了。
十六岁,若不急着要孩子,在这个时代,倒也算不得太小。
明日就是新年了,再等还得等多久,若赶上战事,夫妻聚少离多,真出什么事儿,可别一辈子就这样了。
今儿大年三十,楚沂特地换了身新衣,胭脂色的绸缎,袖口用金线绣着菱纹,裙摆上是丁香花的图案,是府上绣娘花了半个月时间绣成的。
衣裳衬人肤色,又赶上好日子,还是化点妆好看些。
换好衣裳,又坐在妆台前,倒也没过分浓妆艳抹,就在脸颊扑了些胭脂,又点了口脂,眉毛和眼尾化了化。
楚沂脸上干净,连颗痣都没有,等丫鬟化好,她用眉笔在眼下点了一颗,本来有些淡雅的妆容变得多了两分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