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刀剑相向,千军万马于城下,兵戟相碰声、细雨声,还有厮杀声交织在一起,雨势似乎大了,怕营中将士不战而降,今也是赵王亲信冲在最前面,故而日投降者不多。
萧秉承驾马直朝着炮车而去,炮车的射程远,萧秉承离得越近,炮车越难打到他。左手牵缰绳,右手持剑,飞快地砍飞落来的箭羽。
而马头身上四肢都裹了铁甲,一路横冲直撞撞倒了不少人。
这样疾驰,一剑直接砍在了炮车上,萧秉承也不知哪辆车是好的,但这种时候,容不得他分辨。
他不愿手足相残,可剑也插进炮兵的心口,几支箭羽被他挡下,实在挡不住的,萧秉承就拿身体挡了。
跟他一块儿摧毁炮车的也有几百人,一人倒下,数百人跟上,若不捣毁炮车,日后定受其烦。
赵王如今已是苦不堪言,下雨手中枪杆湿滑,三面夹击,他就算有盖世之功也难以抵挡。
挑了一将士的马腿,赵王才有片刻喘息之机。
赵王受伤不轻,都知道擒贼先擒王,越朝将士都朝着赵王围去,有人跟他曾经共事过,一边打一边劝赵王投降。
五架炮车坏了已经两架,被萧秉承砍了一架,剩下两架被士兵紧紧护着,一边护一边退。
城外战况胶着,而雨势慢慢变大了。
地上绘起涓流,混着将士的鲜血,今日老天都在助萧秉承,不经意间,赵王左肩受了一枪,亲眼见着不少将士死在他面前,他的亲信拼死拦着,然后一个一个倒在他面前。
徐副将趁乱朝着赵王手臂射了一箭,顶着大雨说道:“赵王,降吧,你若降了,妻儿还有救。今夜下雨,天意如此!”
不然今夜怎会下雨,徐副将是兵部的人,曾经和赵王共事过。
赵王冷笑,长枪直接刺进了一士兵的脖子,从头顶穿进去,脑后穿出来。
投降?萧云铮和他母亲早已给安顿好。就算战败,也有退路。
倘若他此刻投降,才是退路尽失。
走到今日还能投降吗?投不了,多杀一个是一个。赵王根本不怕疼,征战多年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得多,可是雨势太大,启安城兵马士气大涨,营中兵马始终不敌。
又且战且退,萧秉承带着人马直接从启安城外追到了五里开外。
护着赵王的都是亲信,可营中也有别人,投降者不在少数,本来看战局已定,赵王这边有败势,老天又下了场雨,制敌关键的炮车也坏了三架。
赵王一路打一路退,萧秉承这次没有说什么穷寇莫追,而是趁着雨势,直接打回了云州城。
春雷响起,雨势滂沱,俘虏被送回启安城,城外尸体堆叠在一起,城内百姓顶着雨撤离城中。
天空亮起闪电,照在每个人慌张无措的脸上,有孩子吓得哇哇直哭,却被大人捂着嘴巴。
在这儿能听见城外厮杀声,谁都没有想过赵王今日会突袭,所以这会儿才下令撤离,伴随着雷雨天,总觉得一切可怕得很,军马下一刻就要杀过来了。
百姓们都穿着蓑衣,没有蓑衣的脸上身上难免被雨水打湿。
也不知走了多久,听那边声音渐渐小了,而身后响起清亮的马蹄声,有将士骑马过来,说道:“先搭帐篷安顿下来,暂且不用去城东避难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春夜喜雨, 可伴着惊雷和闪电,总归是让人害怕的,尤其城外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 他们不得不慌里慌张地逃命。
大人、老人、孩子、家里的牲畜……身上背着包裹,怕被打湿, 都用帆布给遮上了。
地上水已积起不少, 百姓的鞋子衣裳下摆早就湿了,左右邻舍都黑漆漆的,也不知是早早逃了还是熄着灯不敢出来。
众人仰头看着马背上的人,有脑袋聪明些的就问:“大人!是不是咱们打赢了!所以才不用跑了!”
给传信的将领人抿了下唇, 开口说话时, 不免喝了些雨水,他声音洪亮,“成王殿下已经退兵五里,城内百姓暂且不用去城东避难了, 若是有变故, 再来知会你们!”
将领看了看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人还愣着, 有人脸上已经露出喜色,他不禁笑了笑,“动作利索些, 把棚子赶紧搭上。大家先将就一晚, 熬些姜茶,别染了风寒!”
他还得去前面传信, 城外起战事, 城内百姓尽数撤离了。万幸没有打进来,万幸他们赢了。
虽然折腾些, 这会儿也不能直接回去,但总归不用再逃命了。
雨势很大,可百姓手上动作不慢,支了几根架子搭上帆布,就成了一个简易篷子。锅也支起来了,奔波逃命,自是把家里能用得上的值钱的东西全带上。
已是深更半夜,几个妇人一起熬了几锅姜茶,分给左右邻居,这早春第一场雨还带着寒气,可别没成刀下亡魂,却因为下雨生场大病。
马蹄声远去,百姓就在街头安顿下来,有的人因为不用奔波,睡得很沉,还打起了呼噜,鼾声阵阵,有的人却怎么都睡不着,怕再来传信走不及时,一直听着外面的雨声,一直等天亮。
永城成王府内,守夜的丫鬟进屋关窗,手脚动作轻慢,不过楚沂还是醒了。她这些日子睡觉轻,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能醒过来。
有时也会想着萧秉承会不会像以往那样深夜里赶了回来,可是醒来之后,左右空空,只有守夜的丫鬟问,要不要喝水什么的。
离萧秉承离家已过去十日了。
夏荷本想关上窗子就走,却听见楚沂翻身,她往内室走了走,站了一会儿感觉楚沂似乎醒了,才问道:“王妃可是醒了,可要喝口水?”
楚沂揉了揉眼睛,听着窗外细细的动静,道:“不必,外面可是下雨了?”
夏荷点了下头,“刚下上,有些冷,奴婢再给您抱一床薄被压上。”
丫鬟伺候得尽心周到,可不知为何,楚沂却再也睡不着了。哪怕关着窗子,也能听见外面有雨声。好像也不是因为风雨声,她不有些担心萧秉承,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好不好,可有好好照顾自己。
楚沂昨日上午才知云州被破,萧秉承带兵退至启安,云州的百姓一部分去了宛城,还有脚步快的,这会儿在永城城北的几个县城里。
今日下雨,恐怕难民的日子也不好过。
有钱者尚且能住客栈,没有银子的百姓,就只能搭个帐篷睡着。
这一下雨,估计更是难熬。
楚沂想明日一早,成王府可以去布施,送粥和馒头,再准备姜茶棉被。
自就藩之后夫妻俩就谨慎行事,朝中把藩王公子接进宫后,楚沂连出门赴宴就省了,生怕惹朝廷注意。可如今萧秉承在前头打仗,拼的是命,既护卫百姓,那得百姓一两句好也是应当的,谁也不想护着白眼狼。
成王府若能再做一些事,也能得百姓几句好,不趁着这时巩固民心,那还等什么时候。
有了一个赵王,日后明光帝大约也不会考虑削藩之事,萧秉承靠着战功,能往前走一走。
楚沂闲着没事儿,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些事,有了军功,加上皇上不会再削藩,夫妻二人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估计还会有封赏,不是他们的东西,他们不多要,是他们的东西楚沂也不想让。不仅要在永城布施,宛城那边也要,才能彰显成王府的恩惠。
至于萧秉承日后会不会变成下一个赵王,被皇上如此对待,楚沂觉得倒是不会。
一来领兵平定叛乱是皇上的旨意,萧秉承是奉旨去云州的,二来萧秉承手里没有兵权,不会和赵王一样反了。
再者,若这样皇上还会起疑心,什么都不做反而显得他们好欺负。
不能欺负也不好欺负,这日子才能安稳地过下去。
次日一早,天才刚亮,楚沂就起来了。
外面雨还没停,楚沂看了眼窗外,地上已经湿透了,积了不少小水洼。春日到底是和别的季节不同,哪怕一夜风雨,地上也没落叶。
倒是花花草草,被雨水浇灌,显得格外精神。
楚沂看了眼外面的花草,就坐回来梳妆了,伺候的丫鬟还问:“今日天气这样凉飕飕的,最适合小憩了,王妃怎么不多睡会儿。”
楚沂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少睡半晚而已,看不出什么来,“府上事多,既然醒了就不睡了。留夏呢,叫她进来。”
很快,留夏就进来了,“王妃有什么事吩咐?”
一边梳头楚沂一边交代留夏办事,“从府里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在城内买米,买棉被。城内没有,就去允城买。”
战乱,城内的粮食价钱高了不少,估计允城也一样。楚沂庄子倒也有余粮,可是还得从盛京调,一来一回不知耽误多少时日。
而且都知战乱粮食存着比卖了强,不然粮价也不会上涨。
银子她不缺,就拿银子来买就是。
楚沂:“买粮之后,尽快送回来,煮粥给难民营送去。布施就让府里小厮去,衣裳就穿府里干活的衣裳。”
留夏点点头,明白这是得让人知道,是成王府送来的粥水,“奴婢都记着。”
楚沂又道:“然后再支一千两银子给迟砚,让他去宛城,也做这些事。”
至于为何不让留夏一块儿把粮食买了,也是因为宛城离允城中间还隔着永城,若从允城买,实在耽误时间。
出门在外,离永城太远的事楚沂不愿意让丫鬟们做,毕竟她的丫鬟长得漂亮又水灵,百姓受苦久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若真出了什么事,楚沂心里有愧。
宛城有私兵,让迟砚去最是合适,指定把事情给办妥了。
留夏把这些事记在心里,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行礼,“那奴婢这就去。”
平日下雨时,丫鬟们都在耳房闲谈说话,若非要紧事,楚沂也不会让她冒着雨就出门。这事儿要紧,留夏就坐着马车出府了。
收粮不必去允城城内,在两城的县城村子里收要快得多。
价钱也合算。
而楚沂梳过妆后,用了早饭,其他事她人在永城也管不到,能略尽绵薄之力就够了。
对楚沂来说,舍些银子,让下面人跑腿,她就动动嘴皮子吩咐几句,的确是绵薄之力,可对城内流离失所的百姓来说,这碗热粥棉被就如及时雨一般。
傍晚施粥时,百姓领过粥,不由道:“成王府送来的,哎哟,成王在启安打仗,王妃还惦记着我们。”
“昨儿下雨,今儿就送到了,看这粥可真浓稠。”
“棉被也厚实,今夜可暖和了。”
这一下雨,帐篷湿了,他们家中逃命而来,带的盘缠行李有,却不够多。为保启安,又让他们日夜兼程赶路,四五日才到永城。
刚安顿下来,就下了雨,天气湿潮,帐篷又漏水,一群人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知战事何时结束。
热粥和棉被岂不就似及时雨。
秦临渊此刻还是启安城内,偶尔驾马去宛城北边的县城看看。
今日下雨,秦临渊反而松了口气,如若赵王的炮车全哑了,那岂不是老天都在助成王殿下。
有些时候不仅要看用兵,看脑子,还得看运道。
当初赵王谋反,从西北带兵马,西北诸城不战而降,势如破竹,可自成王来云州之后,就鲜有胜仗。
要说萧秉承用兵如神,是良将秦临渊自己都不信,他觉得是运道。
说不准真有那一日。
城中难民已妥善安置,就在启安几个县城和宛城周围的县城内,还有一部分,安置在了永城。秦临渊办事妥当,见安顿好后直接回了启安。
他十一这日傍晚才回来,雨早已停了,不过天依旧阴沉沉的。
城中迎春都快开败了,黄花间冒出了叶子,翠绿的枝叶嫩黄色的花,在风中摇摇摆摆,花上叶上沾了不少雨水,土地湿润,空气中能闻见淡淡的泥土味和血腥气。
秦临渊先看了看城东难民,一路走一路看,又过了一个时辰才到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