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油皮和油酥组合,外皮与内馅组合,不同颜色的面团或是被揉搓成花瓣,或是揉搓成花萼,又或是揉搓成树叶,层层叠叠拼接在一起。
最后简雨晴用剪刀在上头轻轻划开,露出层层叠叠的造型来。
这是做成了一朵花苞?
芳豆自诩已是做面点的能手,见着简雨晴的动作也是忍不住睁大双眼,更不用说杏姐儿几人了。
不多时,案上摆满了各色的面胚子。
等面胚子全数准备就绪,简雨晴教人热了油锅,等油温上升到合适的程度,她把面团放在笊篱上,轻轻沉入油锅内。
随着金色的油花翻腾而开,如花苞般的面团也舒展开来,竟是在油锅里盛放了!?
“盛开,盛开了!?”杏姐儿捂住嘴,没忍住惊呼出声。芳豆低低斥责一声,教杏姐儿冷静下来,只是瞧着她湿漉漉的掌心,还有微微颤动的瞳孔就能知道芳豆的心情可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面胚子,竟是能自己绽放!?
简雨晴耐心地炸制,取出,沥干油分放凉后又挪到食盒里。
她先做了梅花酥、荷花酥、菊花酥和玉兰花酥,而后又做了花生酥、蜜枣酥、柑橘酥和柿子酥,满满一盒教人看不过眼来。
芳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直抽气:“娘子,娘子,我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糕点。”
教她说,无论送到何处都定然能让人大吃一惊。
简雨晴瞅着礼盒里的糕点,抿嘴笑了笑。主要的几份做完以后,简雨晴让开位置教芳豆几人也来上手试试看。
别看简雨晴做得那般轻松简单,轮到芳豆几人的时候那可就麻烦了。甚至还没来到炸制那一步,光是简雨晴先前行云如水的开酥过程,就让一群人忙得头皮发麻,双眼都是发直的。
简雨晴瞧着,也是开口安慰道——还好现在是冬日,要是在夏天开酥难度还得再翻个倍。
这话,还不如不安慰!
芳豆不愿在杏姐儿等人跟前丢脸,那是铆足了劲开始反反复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开酥工程。
简雨晴捡了个板凳,坐在旁边。
她一边瞧着芳豆等人的动作,时不时出言提醒两句,一边计算着需要的份数与后面几日的安排。
说到这里,简雨晴想起打从今日回家起,她好像没见着岚姐儿?
简雨晴教芳豆几人认真练习,出去寻仆妇问了句,很快得到答案:据说简雨晴刚往灶房去,岚姐儿便跟着丰姐儿去秉哥儿家。
简雨晴蹙了蹙眉,寻上门去,她刚走到巷口,就见院门里钻出个穿着一身青色褙子和布裙,顶着双丫髻的简岚。
她正与院里人说着:“到时候丰姐姐看着环姐儿,我代替环姐儿到里头去瞧瞧,定要把他们逮个现行。”
“这怎么行——”
“肯定可以的啦!”简岚双手叉腰,笃定说道。
就在她自信满满的时候,命运的后脖被简雨晴一把揪住。简雨晴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瞅着简岚:“你说什么呢?”
“阿,阿姐!”
“晴姐儿……”丰姐儿听到声音,忙苦着脸从院里出来了:“您快劝劝岚姐儿吧,她说她要进长史府里调查,要抓住欺负环姐儿的人。”
“丰姐姐是叛徒——嗷!”简岚刚开口嚷嚷,头上就挨了下爆栗。她蹬着一双小短腿,想从简雨晴手里挣脱,又被简雨晴拎进院里去:“想解决事情哪用得着这样,再说了就你天天往长史府里跑的架势,换个衣服就想让人不认得你?”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憨?
简雨晴摇摇简岚,试图把她脑袋瓜里的水倒出来。而后她放下满脸不服气的简岚,没好气道:“这等事哪里要你亲自上的?你教张妈妈或者崔哥儿去问句不就得了?”
“张妈妈又不知道……”
“张妈妈不知道,但可以查啊。”简雨晴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简岚。
长史府的人敢诬陷欺负环姐儿,怕是那傻丫头根本没求助,也没说出来,更没人往张妈妈跟前报。
简雨晴拧了下简岚的耳朵:“昨日我还说环姐儿笨,教我说你和她是一个比一个笨,真真是一对笨蛋!”
简岚被骂得抬不起头,想求救却发现丰姐儿已缩到角落里,唯恐晴姐儿的火力落在自己身上,只好垂着脑袋苦着脸,教简雨晴狠狠数落了顿。
简雨晴教育完简岚,又拎着笨蛋妹妹回了家。她教范石把这事告诉崔哥儿,再递送到张妈妈跟前,而后与简岚道:“剩下的,你就看着。”
“那环姐儿……”
“等事情落幕,咱们再请环姐儿来说话。”
“那得什么时候啊?”
“最迟也就明后日吧。”简雨晴想了想,随口答道。她把简岚送到胡师傅那,请阿翁多给简岚布置点功课,省得简岚日日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后才再次返回灶房。
简雨晴刚踏入灶房,芳豆便端着托盘上前,她满脸笑容,喜气洋洋:“娘子瞧瞧,这回我做的可是合格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扎实的面点基础起了作用,芳豆尝试几次后成功做出合格线以上的酥皮,就外观与简雨晴做的几乎无差。
简雨晴捧起面胚子,左右端详片刻,也没挑出刺来,爽快地点点头,给出合格的答案。不过没等芳豆开心,她又把面胚子放回托盘,与芳豆道:“不要放松,接下来就是油炸了。”
“是!”芳豆信心满满,自觉油炸难不倒自己。
只是她刚刚动了手,又又又开始失败狂潮,先是连接花萼和花朵的部分脱落,而后是油温太高,色泽太深不像花卉,再是外皮颜色刚好,内里又没熟透,还有外皮一部分好了,一部分没炸开……
失败一次接着一次,芳豆也没有停下。
起码炸了七八九十次以后,她终于炸出个趋近于完美的荷花酥。
每一片花瓣都是轻盈蓬松,微微一阵风都能让花瓣轻轻颤抖上两下。
芳豆伸手提起笊篱把荷花酥取出时,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放缓动作,小心翼翼把荷花酥搁在案上。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忘记呼吸,早已憋得脸颊通红,心跳急促,芳豆长吐出一口气,期待地看向简雨晴。
简雨晴也没让芳豆失望,笑眯眯地点了头:“就是这般……现在有感觉了吧?再来炸几个试试看。”
芳豆没雀跃一秒,又再次沉浸式炸花,只是刚刚的成功好像是昙花一现,后头又出现了各种失败品。
芳豆回想成功的那回,不断调整火力,又失败几次后才做出成功品。
这回以后她终于有些开窍,接下来失败的次数也骤然变少。等芳豆能相对稳定出品荷花酥后,另外几个酥点也变得……相对简单起来。
对,也只能用相对来形容。
饶是芳豆,也是频频出现失败品——她郁闷地捡起一个放进嘴里。
如瓷器落地的脆响声在耳边接连响起,如云雾般缥缈的淡淡油香在舌尖悄然浮现。
外皮脆到极致,牙齿落在上头就不断掉渣,层层叠叠又不厚重,反而更显得蓬松轻盈的酥皮下是热乎乎的豆沙与咸蛋黄,外层的甜味张扬而纯粹,内里的咸香低调而坚韧。
虽是失败品,但也好吃得很。
芳豆意犹未尽地吃了个,咂咂嘴盯着剩余的面胚子。
起初她见着那美轮美奂的酥点,还想着要是放在铺里,怕不是能赚个盆满钵满,现在想来真真是自己想疯了。
就这失败频率,怕是一般的面点师傅来都得尝试数日才能熟练上手。
芳豆想了想,这一盒八个点心卖上一两贯钱恐怕都是便宜了的。芳豆垂眸盯着荷花酥,忽然想起件事来:“娘子,此物与蛋黄酥的做法相仿,是不是能用烤炉烤制?”
那样的话岂不是能一炉烤制许多?
简雨晴听罢,心里闪过缕肯定,放在后世自是可以的,甚至为了批量稳定生产,大部分铺子都会用烘烤的方法。
只可惜现在的炉子哪有那么精准的温度,做个蛋黄酥倒是没问题,做要形状与味道共美的各种酥点,就实在有些为难了。
不过简雨晴没打击芳豆,笑盈盈与她道:“芳豆想的法子不错,咱们试试吧?”
芳豆精神抖擞,立马准备去试试看。
正当几人忙于捣鼓酥点的时候,崔哥儿也得了范石报信,又亲自往府里去了趟,把这事告诉了张妈妈。
张妈妈闻言,那是大吃一惊。她仿佛是被热水烫了脚般,蹭地坐起身来,拉着崔哥儿道:“崔哥儿,你说的是真的?”
“是简小娘子教范石与我说的。”崔哥儿瞅了眼张妈妈,悄声道:“岚姐儿还不信,觉得妈妈您被人蒙蔽了,刚刚闹着要寻出真相——还是简小娘子趁早发现,把她摁住了的。”
“…………”张妈妈的脸火辣辣的,心里窝火得厉害。她打从以前就爱简岚那孩子,把她当自个儿的孙女般教导着,而环姐儿与岚姐儿关系好,自是在自个儿的庇护下。
她张妈妈庇护的人,居然还被人欺负?
张妈妈一边怒环姐儿不争气,一边又恨得牙痒痒,只恨不得立刻撕烂了那几个小蹄子的嘴。
今儿个欺负她张妈妈的人,明儿个是不是要把她张妈妈踩到泥坑里去?还是不知道多少人已在后头嘲笑自己了?
她拉长了脸,眉梢眼间都是冷意,与崔哥儿道:“还请崔哥儿与简小娘子说一声,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长史府里,那是风雨欲来。
恰好今日方长史宿在官署里处理案子,张妈妈借机直接把几个管事娘子拎到跟前,借着年前准备事宜,家里杂务乃至账簿等事教几人回话。
长史府里又不是头回过年,这些事都有定例。张妈妈突如其来的操作教管事娘子们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许是哪里出了篓子?又是谁闹出了是非?张妈妈是不是有要处置的人选?
管事娘子们心下犯疑,面上是连连应是。等出了张妈妈屋,他们忙不迭教人打听打听是谁教张妈妈生气了。
这一打听,他们很快听说张妈妈昨日根本就没提起这事,是今日崔哥儿来寻过张妈妈以后,张妈妈才忽然提及的。
崔哥儿如今是方长史臭豆腐的管事,听着名字奇怪了些,但还真是个让人欣羡的肥差。
换做平日,这事还轮不着崔哥儿这般年轻的小厮去做,多的是人能去办。
可谁让崔哥儿与简家关系好呢?
长史府里没少人暗地里捶胸顿足,明明自家买臭豆腐的次数也多,日日往后门走也与简家人见过好几回,怎么就没拉拢拉拢简家人呢?
问题是——
一名管事娘子心下莫名:“崔哥儿寻张妈妈做什么?”
崔哥儿负责的都是外头的事,也和屋里事不搭啊?管事娘子们面面相觑,一边思考一边往后头走。
“张妈妈与崔哥儿间的联系……”
“崔哥儿……崔哥儿……”
“哎?”有名管事娘子悄声道,“你们说会不会是简家的事?崔哥儿帮忙捎句话什么的。”
另外名管事娘子摇摇头,觉得这理由实在有些牵强:“瞎说,对面的简二娘子常来长史府里,哪用得着崔哥儿传话。”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