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的红糖是300斤,除了摆摊用掉的,他们还卖掉120斤,几乎没有剩下。因为红糖不够,张希瑶就用甜菜现熬出红糖。即便她把200斤甜菜全部熬完,也不够卖的。汴京人实在太喜欢吃甜食了。
“下次你过来,带500斤粗面,200斤糯米粉,400斤红糖。鸡蛋可以多带些。我们做茶叶蛋不够用。自己还去东市买呢。”
张大伯听完她的报账,好奇问,“你们买了这么多,还能剩下钱吗?”
张希瑶把账记得清清楚楚。出去的花销也全找她要。不过她不打算告诉张大伯,“等我回老家,我会跟阿爷报账的。”
张大伯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你们在东京有没有被人欺负?”
夏花端着刚刚出锅的馒头,让他们边吃边聊。
张二伯就兴冲冲告诉他这半个月他们摆摊的事情,“没有!都挺顺利的。咱们摆摊交税,那些人也会管治安,不会让地痞无赖胡来!”
张大伯听着连连点头,眼睛却全被馒头吸引。这馒头也太白了吧?上面一点麦麸都没有。里面还有这么多红糖,吃起来甜滋滋的。
二郎更是吃得津津有味,“你们这日子过得太好了。我也想来摆摊。”
张希瑶叹了口气。
张二伯却叱责儿子不许胡说,“你阿爷没同意。乖乖跟你大伯回去。”
虽然二郎很想留下,但是实在没地方可以留人,最终还是回去了。
不过张希瑶却把这事记在心里,她除了摆摊,白天会利用空暇时间教夏花认字。
夏花学得很快,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她脑子也比以前活泛。但她不理解,为什么要认字,她就让阿瑶自己学就行,不用管她,“我还得做件棉衣呢。你买这么多棉花,不能浪费了呀。”
是的,张希瑶为了让全家人舒舒服服过冬。特地去布庄买了二十斤棉花。一半拿回老家,让张婆子分给家里人做棉衣。另外十斤让夏花给他们四个做件保暖的冬衣。
其实她更想多买些棉花,给家里人换几床棉花被。可是她怕把阿奶气死。所以暂且忍下了。
夏花不仅要做棉衣,还得跟她一块做饭。她手头一堆活,也难怪她没时间学习。
做衣服这事,张希瑶帮不上忙,原身倒是会,可她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不会绣花,也不会做衣服。她让夏花先把棉衣做出来,至于做饭,她会找人接手。
她扭头就让张二伯和大郎负责做饭,理由也很简单,夏花要赶在冬天来临之前把棉衣做出来。
理由是挺好的,但张二伯有话说,“她要做棉衣,没空做饭,不如你来做吧?你做的饭更好吃。”
张希瑶才不做呢,“我得盘账。回去要给阿爷交账的。你就按照摆摊的水准就行,我不挑。”
于是张二伯和大郎被迫接过做饭的活计。
等她一走,大郎就察觉出不对劲儿,“她不是天天记账吗?干嘛还要盘账?她是故意偷懒吧?”
张二伯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阿瑶就是欺负他们不识字。明晃晃的偷懒。偏偏他们找不到理由反驳。
张二伯在大郎耳边一阵嘀咕,两人露出奸诈的笑容。
到了晚上,饭菜端上桌。这蔬菜炒得太久,已经化开了。疙瘩汤里面的疙瘩糊成一团,咬开疙瘩,直往外喷面粉。
夏花吃了一口,很想吐出来。但是不浪费粮食已经写进她的骨子里,哪怕再难吃,她还是咽下肚。
她扭头看向阿瑶,却发现人家吃得很香。而且还夸他们做得很好吃,“以后再接再厉。”
张二伯和大郎原以为张希瑶吃惯美食,肯定会看不惯,可是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两人对视一眼,心里还在想对策。
张希瑶跟夏花笑道,“二郎哥想来东京摆摊。我也觉得让他来比较好。他比较听话,嘴巴也能说。要是……”她将目光投向对面,“我看二伯和大郎哥不爱做饭,不如我跟阿爷说一说,让你们之中一个留在家里,换二郎哥……”
她话还没说完,张二伯撑着桌子,腾地站起来,满脸通红看着张希瑶。
三人皆看向他,就在夏花以为二叔会叱责阿瑶不懂事时,张二伯却是扭头就往外走,“阿瑶,这疙瘩汤是不是不好喝,我现在就去给你重新做,我就不信,我还能被这点事难住!”
大郎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二伯这是在讨好阿瑶,他也忙起身,“二伯等等我。我来给你烧火。”
夏花再傻也看出来了,“他们是故意做这么难吃的?”
张希瑶拍拍她肩膀,“想要不被替换,就得有自己的竞争力。阿爷换谁都不会换我。我是这里唯一一个识字的。”
夏花放下碗,握紧张希瑶的手腕,“阿瑶,我跟你识字。咱们什么时候学?”
张希瑶翘起唇角,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夏花说完,又突然想起来,“我学会认字,你不怕我抢了你的位置?”
张希瑶失笑,“我会的,你未必会。就像这些方子,有些其实不全是书上记载,有好些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夏花恍然大悟,“那你确实不用担心。”
“要是你学会识字,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不用下地干活。”张希瑶觉得夏花脑子还是很活的。嫁进农户,一辈子种地太可惜了。
这儿没有外人,夏花就跟她说了实话,“我喜欢卖东西,要是我将来能嫁进镇上就好了。”
这个愿望可以说是相当朴实,张希瑶逗她,“你不想嫁进汴京?”
夏花显然被她的话吓得不轻,她连连摆手,“可不敢想。这边本地人太有钱,不是咱们平民百姓能够得着的。”
这孩子连做梦都不敢往大了想,往好说她是务实,往坏了说她内心其实是自卑的。
张希瑶没有发表意见。
第53章
张希瑶的摊位算是在夜市彻底占稳脚跟。
她卖的吃食, 油条和臭豆腐属于她的独家方子。至于其他吃食,其他家也有。但是她的价格要么比别家贵,要么一样, 所以也没人找她的麻烦。
夜市有收税的人管理治安,所以也没有发生小说中常见的桥段, 竞争对手为了打压对手, 故意找无赖搞破坏。
大家卖着各自的吃食,倒是相安无事。
晚上摆摊, 白天他们除了为生意做准备,就是在家做自己的事。
夏花在张希瑶的监督下,开始学会认字。
张希瑶很快发现夏花数学能力很强, 算账特别快,但记忆力很一般。
所以她学生字很慢,张希瑶只能让她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蘸着水练字。
张二伯出去买炭,大郎在院子里劈柴。
他们去夜市摆摊, 用的是劣质炭, 但平时在家烧的却是柴。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柴便宜。汴京附近的农民会砍柴送进城。一担柴五文钱, 要是粗一点的木头当柴就要十文钱。
最下等的劣质炭也得要三文一斤, 跟柴相比,性价比并不高。
张希瑶在院子里活面,天气冷,这面就得提前两天和好。
就在这时,罗大虎打开门出来。
看到他在家, 大郎跟他打招呼, “大虎哥,你没出去做活啊?”
罗大虎点头, 在院子里打拳,“没去!现在河里上冻,那些船停运了。不缺扛货工人了。”
罗大虎经常在码头扛货。价格还不低,一天也能挣个两百文。包吃不包住。这个收入不算特别低,最低的是一百文一天。
别看收入高,但是汴京居不易,租房就得去掉450文,再加上进城也得交钱。要是有妻儿要养,这钱还真不够。
大郎曾经私下里唏嘘,“咱们村子到镇上找二十文的活找不到。汴京工钱居然这么高。”
不过这会儿他还是笑呵呵道,“大虎哥有力气,就算不做扛货工人,也能做些别的活计。给人看家护院或是当镖师,他们抢着要。”
大郎以前跟张大伯一样,是个木讷性子。可自打做生意,他也锻炼出来了,嘴巴能说会道。
夸到罗大虎心坎里去了,走过来,接过大郎手里的斧头,“来!我来帮你砍!”
说着,一斧头下去,柴就断成两截,大郎看着眼睛都直了。
夏花扭头看了一眼,偷笑。
大郎听到妹妹的笑声,脸色涨得通红。
张希瑶见天色不早了,就让大郎先准备做饭。
大郎回了灶房,忙了好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份臭豆腐送给罗大虎,感谢对方帮忙劈柴。
罗大虎闻着臭味,有点不敢碰。可是对方也是一片好意,他就接受了。
“你别看闻着臭,其实可香了。”大郎见罗大虎接过碗却不吃,忍不住催促起来,“昨晚下雨,剩了一些,味道更香浓。”
罗大虎也闻到了,他尝试着咬了一口,柔韧有嚼劲。卤汁加了许多香辛料。
他一口下去,眼睛亮起来,“哇,真香!”
闻着臭,吃着却一点也不臭,反而有种奇特的香味,越吃越馋。
“怪不得你们能卖四文钱一份。我们老家,四文钱都能买一斤豆腐了。”罗大虎将这碗臭豆腐吃个精光。将空碗递给大郎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大郎见他喜欢,眉眼都带着笑,“好吃吧?!这可是我们家的独家秘方。其他地方找不着的。”
罗大虎点头,是挺香的。
打那以后,罗大虎开始三不五时就帮着干些粗活,劈柴,打水,清理推车。
大郎三不五时就会送他一碗臭豆腐。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关。
张希瑶打算回家过年。官家都要封印休沐。
张大伯驾着牛车过来接人,张希瑶把小推车等东西都锁进屋里。然后把剩下的粮食也锁起来。
大郎和张二伯把要带回家的礼物全部拎上牛车。
在门口,他们与罗大虎挥手告别。
夏花就很纳闷,“他一天能赚两百文,在这边待了好几个月,应该攒够盘缠了吧?怎么不回家过年呢!”
大郎了解情况,就道,“他父母没了,老家也没人。不打算回乡,就在汴京落脚,想找个稳点的活计。”
夏花好奇问,“找着了吗?”
“找到了。听说要给城西刘员外的儿子当武师傅。一个月给三贯钱呢。”大郎满脸羡慕。他要是有罗大虎的身手,肯定没人敢欺负他。
夏花也是满脸羡慕,她要是也能赚这么多钱就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汴京,一路往东,路上寒风瑟瑟,碧绿的麦苗已经盖上白色的被子,他们裹着棉袄,戴着棉帽子,嘴上还有口罩,双手插在袖管里,只露出两只眼珠子。
没人再说话,就这么一路到了家。
夏天村口会有不少人乘凉,此时大家全缩在家里。
他们路了许多家门口,都没人出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