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笑道:“便是父亲也只能做到你这般份儿上了。”
宋景茂:“长兄如父,况且我大他十几岁。”
“倒没见你对睿哥儿这般人心。”
“睿哥儿从小懂事,不叫人操心。”
“照你这么说,人还是不要太懂事的好。”
宋景茂嘴硬:“今日换做睿哥儿,我亦是一样的。”
“你偏心罢了。”
“哪里就偏心了。”
“你哪里都偏心了。”
宋景茂:“并未觉得。”
何氏瞥他一眼,“牛不知自己角尖。”
“你——”景茂吃瘪,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
何氏抿着嘴儿笑。
宋景茂亦哑然失笑:“近墨则黑,你跟着辰哥儿那坏小子学坏了。”
何氏一本正经道:“是啊,不光学坏了,还学了真本事,上次春日宴他见我管家记账辛苦,便做了叫做“领料单”和“出库单”的东西给我。
那上面什么人、什么时间、申领了什么、申领多少、作价几何,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且用那种棋盘线一样的小格子分割开来,再是清晰简单一目了然不过。
景茂,你说辰哥儿他怎地这般多的奇思妙想,他好像与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景茂就笑:“自小便如此,你不知他幼时有多鬼精灵,我三叔被拿捏地没有一点脾气——时候不早,你且先睡,我叫平瑞过来。”
何氏:“不然明日再叫他过来问话?”
景茂摇头:“不可,若我明日再叫,平瑞便以为此事我不够重视。”
……
这日下衙后,宋景茂将平瑞叫到书房,询问辰哥儿这几日都忙些什么。
平瑞据实以报,说是自家少爷这几日一直在大相国寺附近转悠,好像是要找一处门面,门面必须足够大,最好是“施楼”那等规模的。
可巧,打听到“施楼”斜对面的一处大酒楼因经营不善正准备找人接手,少爷本来已经与那酒楼东家谈妥了价钱,可今日去找人谈,那家酒楼的东家却死活不肯转卖了,亦不说理由,少爷很是郁闷。
景茂想到那日辰哥儿叫人做得那“移石见喜”与“虾扯蛋”两道稀罕菜,挑眉道:“辰哥儿莫不是想开酒楼?”
平瑞挠挠头,“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宋景茂没有再问,他心里想着辰哥儿八成是想要开酒楼。
弟弟自小就喜欢去萧楼吃饭,后面去了大凉州,听说小孩自己开了座酒楼,远近闻名,号称西北第一楼。
施楼对面的不成,那便把施楼给他玩好了。
翌日,赵鸿煊找宋景茂讨论政事,他道:“如今施国公的好女婿杨志进京上任吏部尚书之职,子慎对此怎么看?”
宋景茂略沉吟片刻,拱手道:“陛下恕臣直言,杨志出身世家豪族,在朝中根基深厚不说,其本人能力亦绝不在施国公之下。
略顿,宋景茂抬眼看向皇帝,“是以,臣以为有他助力,且是在此等重要位置之上,施国公必当如虎添翼。”
赵鸿煊闻言冷哼一声,半晌道:“卿以为朕当如何应对。”
宋景茂:“臣以为吏部侍郎之职必要由陛下的人担任,如此方可一定程度上予以挟制。”
赵鸿煊皱眉,“子慎认为朕的手下可有与杨志能力相当者?”
宋景茂肯定道:“有一人。”
赵鸿煊疑惑:“谁?”
宋景茂:“陛下,您将范盛晾的时间已经够久。”
“呵呵”赵鸿煊意味不明的轻笑两声,阴沉沉道:“狗咬狗,子慎这倒是个绝好的主意。”
范盛被重新启用,大大出乎了施国公的预料,他没想到赵鸿煊这个小心眼为了对付自己这老丈人竟然能对范盛不计前嫌。
范盛这老狐狸被安插在女婿眼皮子底下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让他郁闷不已的同时还听到了一条不知道是否靠谱的流言。
说是范盛能够东山再起是因为有高人指点,那位高人说是之前的“范楼”犯煞,就连萧家都压不住,何况是范家,叫范盛卖掉范楼,静待时机。
施国公忍不住掐指一算,貌似还真都对得上。
这楼原本是由鼎鼎大名的百年世家亦是大夏权臣的夏家所创办,萧家还真的是自打创建这萧楼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后来萧家倒台,萧楼便落入到范盛手里,似乎是印证了那位高人所说,范家镇不住这楼,非但萧楼的生意不如以前,便是范盛的运气也开始越来越差。
凡事就怕自己脑补,只要会补,早晚能补到让人怀疑人生,成为心病。
之前女婿杨志的话让施国公有了危机感,同时这样的危机感也让他的心态悄悄发生变化。
若是一开始他是只追求自保或是架空皇帝,现在则是生出了谋逆之心。
既生谋逆之心,却又底气不足,本就相信风水鬼神之说的他莫名就看自家的“施楼”越来越不顺眼起来。
且说句实话,这萧楼经历范家再落入到自家之手后,已经远不及当年的辉煌,也就是仗着地理位置极好,这才让进项上看得过去。
施国公有了这块心病,简直是不除不快,凡是影响到自己大业的事情必须要斩、立决!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施国公想到了祸水东引,之前宋家那小子要买对面酒楼,自家儿子得知后没让人卖给他,现下让这冤大头接手自家这烫手的山芋刚刚好。
不过需得从长计议一番,找些托来设局让他上钩,这块烫手山芋不但要卖给他,还要狠敲小崽子一笔!
这等小事施国公自然没功夫去做,叫来府上管家全权处理此事。
这边宋景辰想要在达官富商云集的洛京城打造一座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大型购物中心,开在大相国寺附近无疑再合适不过。
他正找人调查施楼斜对面那家经营不善的酒楼为何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且开出三倍价钱对方都无动于衷的原因,突然听到施楼要转卖的消息。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不能再妙。
宋景辰让人调查这施楼为何突然要转卖的原因,原因还没查出来,之前施楼对面那家酒楼突然不卖的原因找到了。
竟然是施家人搞的鬼。
宋景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呵呵,这就有意思了。
第225章 好东西。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宋景辰吩咐马良务必要调查清楚施楼突然要转让的具体缘由。
马良作为宋家商行的总管事办事能力不用多说,可以说是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触角渗透的极深。
令马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打听不出来施楼出售的真正原因。目前能推算出的就是施楼每日的大概流水。
按照流水来算, 施楼并无任何亏损迹象, 非但没有亏损, 且应当是盈利尚可, 这就让马良疑惑不解了。
并不怪马良这等能量大之人打听不出来缘由来,只能说宋景茂做事滴水不漏。
宋景茂通过一番谋划运作将流言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之内,越少人知道, 流言的可信度越高,施国公越不会产生怀疑。
一旦流言满天飞, 且不说施国公会生疑,他必然会追查到底,查清这背后针对施楼之人。
谁获益最大谁的嫌疑便最大,届时低价收购施楼的宋家便是头号怀疑对象。犯不着为了贪这点低价的便宜, 吃个大亏。
所以, 流言只能限于与施国公关系紧密的某一两个人知道, 这些人与施国公一荣居然,一损俱损, 不会致流言扩散。
只要施楼不贬值,那么施国公便不会怀疑有人针对他做局, 一切皆是因他自己的心病而起。
宋景茂精明, 马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冲自家少爷那句“天下亦只有一个马良,无价之宝配无价之宝有何不可”, 他也不能让少爷失望。
既然无法从外部攻破,那便攻进施家内部去。
马良想到了被赶出施家的施志安母子, 娘俩如今的日子想必不大好过。
马良一番雪中送炭买通施志安母子,得知施国公有一小妾姿容绝色极为受施国公的宠爱,于是马良又重金拿下那小妾的幼弟。
如此一番关系疏通之后,马良终于借由小妾幼弟从那小妾口中得知这施楼转让的真正原因。
得知了施楼转让的缘由,马良却欢喜不起来,这施楼可以放开手脚狠狠压价固然是好事,可这风水之说也的确让人膈应。
不说是施家、宋家这等豪门官宦之家,便是普通百姓对此等事亦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
尤其萧家和范家接连倒霉还是铁一般无可争辩的事实,你要不往这酒楼上联想确实没什么,可这一旦联系起来之后,这种不好的念头便再也消解不了。
别说是施国公膈应,便是马良自己都觉得膈应。
吃过晌午饭,宋景辰正准备到榻上眯一会儿,平瑞进来,说是马管事过来了。
宋景辰令人将马良请进屋来,请他落座。
马良见少爷这架势是准备午睡呢,忙拱手告罪。
宋景辰朝他摆摆手,“别人不行,你这样的做事狂人就算了。”
马良:“……”
马良拱手:“少爷抬爱,马良受宠若惊。”
宋景辰看他一眼,“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听说你也不逞多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的家人几乎都见不着你几次面儿。”
马良忙道:“老爷对马良恩同再造,为商行做事马良义不容辞。”
宋景辰:“马良,你如此做对得起你自己的父母妻儿吗?”
马良呆愣:“???”
宋景辰:“咱们宋家商行需要的是人才,不是牛马,亦不需要谁做牛马。
商行里没有马良还有张良、李良;而你的爹娘妻儿却是不能没有你马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马良迟疑道:“少爷我……”
宋景辰打断他:“知道吗马良,你终有一天会老去,商行却不是你的归宿,你的家才是。我不希望你把商行当家,那样当你老去这个家却不再需要你,你会非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