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他久等, 宋景辰冲众人抬眸一笑,“今日天气炎热,却是因我之故让诸位久等至此, 景辰心中过意不去,小小礼物略表歉意。”
众人:“???”
不是, 别打岔,咱们现在不正在讨论五万两银子的问题么?
未及他们多想,就见宋景辰利落地扯下了盖在篮子上的蓝布,待见到篮中之物, 众人不由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平平无奇的篮中放了约摸十几把平平无奇的折扇, 真就是平平无奇,都不必打开扇面, 光瞅那扇骨的材质以及做工就知不是什么好货色。
打眼看去,这扇子与街头货郎叫卖之物并无差别。
马良不理会众人脸上的表情, 当初他看到这些扇子时同这些人的表情一个样, 却不知惊喜在后头,前面有多嫌弃, 后面就有多香。
马良胸有成竹,笑呵呵取了扇子, 一个个双手奉上。
有那心急之人,接到扇子的第一瞬间就迫不及待唰得打开扇面,这扇骨肯定不值钱,倒要看看这扇面上有何玄机?
“啊这……”
普通的扇纸,扇面洁白无瑕,既无题字亦无任何画面,主打一个平平无奇——
不过“平平无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刚浮上来,一众人几乎不约而同齐齐变了脸色。
宋景辰出品怎么可能会平平无奇呢,人家不都告诉你们,丢不起那人。
也不过是刹那间,随着一把把扇子接连打开,屋内宛如百花盛开,香气萦绕鼻间,沁入肺腑,让人不由自主深深吸气,——
好闻,好香!
惊叹声四起……
“如此清雅恬淡的茉莉花香!不知是何种手段调制出来,竟能达这般纯粹而沁人心肺。”李掌柜好香料,他是制香的行家,亦是品香的行家,这茉莉花香还原度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李兄这扇子是茉莉香味,我这却是栀子花香中带一点松针香,我眼前仿佛看到了真的栀子花,张兄你的呢?”李掌柜旁边的王掌柜亦是一脸惊喜。
王掌柜呵呵笑,“两位,我是个粗人,不懂这香那香,我就知道若能知道这配方,必能发财,你们倒说说小宋公子手上握有这十几二十几个配方,值不值五万两吧?!”
“!!!”
交头接耳的惊叹议论声中,众人恍然大悟明白了宋景辰送扇子的用意——好吧,这扇子还真是好东西!
大夏人喜香,香粉、香囊、香丸,香露等等各种制香手段,制出的香亦是各有千秋,这制香之法不是什么秘密,制香的香方才值钱。
宋景辰前几日搞出来的好东西便是酒精,用酒精作为溶剂萃取香料制作成香水,这可比古人制香的法子简单有效多了。
酒精可以将香料中的非水溶性物质很好的溶解,又能杀菌防腐延长保质期,酒精的易挥发特质更是利于散香,不似这个时代制作出的香水离近了香气太浓,离远了又闻不到。
另外很重要一点,实际上诸多香料都有一定的致敏成分,就比如那鹅梨帐中香,直接焚香浓度大,易过敏不说。
一个不小心还可能有失火的风险,用酒精稀释过的香料香味浓度不减,香料的浓度却是大大降低,既降低成本又降低过敏风险。
那今日宋景辰为何只带了喷上香水的扇子却不直接上香水?这还真不是他故弄玄虚,主要是时间来不及。
酒精好弄,蒸馏法即可获得,但这样的酒精却是无法直接制作香水,那还不一股子酒精味。
须得对酒精进行除醛处理,除醛的纯度越高越好,现有条件下宋景辰能用到的办法就是蒸馏、加生石灰、利用活性炭,以及陈化。
宋景辰须得使溶液再“陈化”一段时间,才能拿出来见人,现在的香水别看洒在扇面上不显,原液却是能闻出些许的。
何况他这香水一上市,那些有心人还不得捏着鼻子分辨其中成分?
在座之人都是识货的行家,立即分辨出这香与他们平日里接触到的香大为不同,味道更纯正,香气传播更远,且离近了闻与离远了闻并无太大区别。
更为神奇的是纯白无暇的扇面上既无浸泡痕迹,亦无香薰痕迹,更无喷洒香露的痕迹,要知道这等浓度的香气,这般持久的时间,绝非是滴上几滴香露就能达到的效果。
且香露乃是用蒸煮之法获得,并非无色透明,滴在这纯白的纸张上干涸后如何能没有痕迹?
面对一屋子热切好奇的目光,宋景辰笑道:“目前我们共计十二种香方,不过这不算什么。”
一屋子人直想揍这狂妄小子,“十二种香方都不算什么,你还让不让别人活?”
宋景辰朝众人一拱手,“实不相瞒,景辰有一神奇制香术,若是诸位感兴趣,咱们不妨移步他处细谈……”
瞬间一屋子人哗啦啦跑个精光,他们都是商人,钱在哪儿,他们便在哪儿,能让他们赚钱的才是真大爷。
你施家再能耐,你还能管得了人家开门做生意,你管得了一家,你能管得了这么多家,就算朝廷还法不责重呢。
你施家还没到代表朝廷的份儿上,再说了,那个大商贾上面没供着神,你施家敢把朝廷里各路神仙全都得罪喽?
包间内只留下施志平与杨睿,杨睿仍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施志平则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毫无预兆地,腾一下站起来,手中紧攥着的茶杯猛往桌上用力一砸,又重重一脚踹翻椅凳,蹬蹬蹬甩袖离开。
宋、景、辰!他施志平记住了。
宋景辰的意图很简单,他不卖香水亦不卖香方,他只卖制作香水的脱醛酒精,也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制香仙水。
用了他的制香仙水,只需将香水利润的五成给他即可。
众人并不觉得宋景辰有多黑,在商言商,换做他们自己手中握有这等利器,七成的利润亦敢开口。
其实有这等利器,他们更愿做独家,钱全赚自己兜里不香吗……
宋景辰之前在京城商圈一战成名,二战名气更大。
无他,这狂小子可太有谈资了,尤其还长得好,就更容易为人所津津乐道。
不说先前他与人打赌有多狂,咱就说人家砸锅卖铁有多敢“砸”吧。
人把他爹收集的文玩、他娘收集的珠宝、他自己收集的字画,就连人家自己睡觉的床、吃饭的碗、喝茶的杯子全都拉出来给当了。
就这波骚气操作,换别人家早就将这不孝“败家逆子”打个半死逐出家门,你再听听他家里人怎么说的。
他大哥宋景茂:“舍弟这般做定有他的道理,虽不认同,但亦理解。“
他二哥宋景睿:“我弟弟败的是他自己的家产,关卿何事?卿亦不姓宋。”
他祖母:“岁数大了,管不了这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他大嫂何氏:“景辰是个好孩子。”
他伯娘:“我们拦了,可拦不住啊。”
总而言之,人宋家人都没意见,你们一帮子看热闹的操得那门子心。
再说到这狂小子盘下施楼的谈判过程那可就更精彩了,好家伙,拿着区区八十万两银子,愣是盘下了价值一百八十万两的施楼。
关键还合情合理,非是强买强卖,甚至京城一众商圈大佬追在他屁股后面求合作。
施楼如今改名为“上善楼”,意为水善助万物而不与万物争。
宋景辰亲手书写的匾额,运笔酣畅,既有楷书的古朴遒劲又兼行书之洒脱豪迈。
于是宋家狂小子的书法又成了京中热议话题。
围绕着宋景辰居高不下的话题热度,使上善楼赚足了眼球与期待值。
众人都隐隐都有一种不约而同的期待——这上善楼在宋景辰手中会变得很不一样。
毕竟,这位景辰公子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宋景辰这番“砸锅卖铁”之举名为缺钱,实际上是另外一种变相的炫耀。
宋文远宠子之名可谓是“名动京城”。
赵鸿煊想以景辰为“人质”拿捏远在南州的宋三郎,宋景辰干脆将计就计。
唯有赵鸿煊相信他这个“人质”的重要,才会舍得真正放权给他爹。
时间过得飞快,就在上善楼的重装改造中,迎来了端午佳节,皇帝在宫中设宴,宴请亲近的宗室以及朝中有头脸的大臣。
宋景茂、宋景辰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因是正式的宫宴,入宫前免不了一番沐浴焚香更衣,宋景辰不喜那种浓郁的带有些微烟火气的熏香味,只在手腕、脖颈等裸露处涂抹了些自制香水。
让人挑不出毛病,是那么个意思就行了。
他还未到正式束发的年龄,便只用金冠套住头顶的发髻,浓稠似墨的青丝瀑布般散在身后,丝滑得可以让知夏的梳子一梳到底,因着才刚洗过澡,少年湿润的唇瓣在黑发的映衬下透出稠艳的光泽来。
美的雌雄莫辨,却并非女性的阴柔,纤长优美的骨架中蕴含着无法言说的力量感。
平瑞以前伺候景茂,觉得大少爷已经够叫人移不开眼,大少爷却时常说自己不及弟弟十分之一,如今他跟在景辰身边,才明白大少爷所言非虚。
大少爷的好看就是好看,三少爷的好看他不知道该咋说,反正三少爷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让人稀罕劲儿,让人不由自主想对他好,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收拾利落,景辰出门,宋景茂已经在车里等着。宫宴是在夜里进行,酉时初入宫,现下申正,到宫中的路程倒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兄弟俩都是一身正式的官服,宋景茂着紫袍,宋景辰红袍,宋景辰的官服是皇帝交代下去令人专门缝制,四品爱民使也是官,皇帝暂时想不到把宋景辰往那塞,就想着在宋景辰的品级上作文章。
左右这“爱民使”都是虚职,品级封得高一些想必也无人反对,届时再赐他一把尚方宝剑之类,方便其为自己办事。
宋景茂还是第一次见弟弟穿官服,绯色的袍服穿在景辰身上还挺好看,衬得人更加唇红齿白眼睛明亮,莫名还有股子克制内敛的味道。
克制内敛?
宋景茂不由失笑,他大概是眼花了,他怎么会把他家肆意活泼的弟弟同克制内敛联系起来呢。
说三叔克制内敛还差不多。
宋景茂不知道有一个词儿叫“禁欲”,甭管真内敛还是假内敛,人家景辰的仙气儿配合这身衣裳就是能唬住人。
唬得赵庆渊、杨睿以及韩骏这些与他相熟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天,宋景辰这小子正经起来可真你爷头好看得不是人!
赵鸿煊也是第一次见景辰穿官服,不得不说,这妥妥就是大夏朝的门面担当,会见使臣什么的,带出去是真有面子,长帝王脸面,扬大夏国威。
唯有施家父子看到宋景辰进场,活像吞了个面团子,咬他粘牙,吞下去噎得上不来气,吐出来又不甘心。
上次施楼之事实在是太让他们憋屈了,这就好比你精心准备好鱼饵,狡猾的鱼儿把饵吞掉,鱼钩子给你吐出来,末了还无辜地瞅着你问:味道不错,还有吗?
第229章
皇极殿内灯火通明。
红毯铺就的甬道两侧, 参宴众臣依照品级高低依次落座,施国公与赵敬渊列群臣之首,坐在赵鸿煊下首左右两侧。
宋景茂的座位自然靠前,宋景辰则与杨睿、韩骏等人坐到一处, 他们这些小辈属于是受皇帝的恩典, 跟着家里人出来见见世面, 顺便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
宋景辰挨着韩骏坐下, 倒也没有特意避开旁边杨睿,朝他礼貌地笑了笑。
杨睿微微颔首,敛眉拈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 他就听旁边韩骏嬉笑道:“景辰,你穿上这身官服, 叫我好生不适应。”
宋景辰乐:“实话说,我也好生不适应,不过看到骏哥儿你这般羡慕嫉妒我的模样,我又觉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