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夭折,失去最后的希望,施皇后跟着儿子自绝身亡。她处心积虑算计了所有后院中的女人,却不想她自己也是其中被算计的一个。
一开始她也不想杀死那么多无辜,只是先帝在太子与靖王之间游移不定,她在身为太子妃的日子里深刻体会到太子的战战兢兢,所以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允许她为她的儿子着想,就得允许人家为人家的儿子报仇,就如先皇贵妃算计了赵鸿煊,赵鸿煊便要叫她们娘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都是高手过招,谁怕谁?
之前不动施皇后是给唯一的儿子脸面,如今大皇子一死,赵鸿煊对她滔天的恨意便不加掩饰的宣泄出来,没有谥号,没有供奉,更不准其葬入皇陵。
大皇子与施皇后的死让杨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家儿子提早布局,早早就站到了赵敬渊的阵营里。
杨志问儿子为何要与宋家关系走得如此之近。
杨睿笑道:“父亲,我们杨家与宋家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您觉得宋三郎人此人如何?”
杨志不假思索道:“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最擅长玩弄扮猪吃虎那一套。”
杨睿摇摇头,“不,父亲您错了,宋三郎其实最信奉狡兔三窟,他的底牌永远不会只有一张!”
杨志:“此话怎讲。”
杨睿笑笑:“因为很幸运,因缘际会,我们杨家这次被他抽中,成为了他的下一张底牌。”
杨志挑眉。
杨睿:“我们杨家与宋家隔着如此多的恩怨,可宋家老太太的六十六大寿那日,我们却收到了宋家的请帖。
这是宋三郎第一次同他们示好。
后面我与辰哥儿走得近,并且成为宋家商队最大的股东之一,这些宋三郎能不知道吗?
可他却纵容了,为什么会纵容?
因为他知道赵敬渊有招一日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可能还是今日的“赵敬渊”。
到那时,若是宋家势力过大,必为赵敬渊所忌惮,权势滔天的宋家便如过去的萧家、施家、甚至是半今日的他一般,成为皇权的拦路虎、眼中钉,一日不拔除,一日疑心重重。
所以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固的形式,我们宋、杨两家联合起来,与皇权三足鼎立,共治天下!”
“嘶——!”
杨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儿子的目光中既有赞赏又有恐惧。
儿子如此年纪,竟然能摸透了宋三郎的心思,这是何等的缜密灵敏的心思!
其实他还真高看他家儿子了。
杨睿自然是极为聪明,但还真没到杨志想象的那个份儿上,否则他早就在南州时候显现出来了。
至于为何在宋、杨两家的事情上如此人间清醒,那是因为他从始至终不愿意同宋景辰站到对立面。
他对他自己的阴暗太过了解,所以他不自信再次站到明暗之间,他的脚会迈向哪一边。
他真的不想再伤害“弟弟”一次。
他一直在寻找与宋家合作的可能,所以他对宋、杨两家的关系极为敏感,从宋三郎暧昧的态度里,让他寻到了蛛丝马迹。
听完儿子的解释,杨志忽然开口问杨睿:“明显宋家与左相吴正关系更好些,那么宋三郎为何不选择与吴家合作?”
杨睿抿了抿嘴角:“父亲,吴正人如其名,他忠于的是皇权,忠于的是正统,宋家选择与他联手才是自掘坟墓。
而我们杨家才是与宋家有共同追求之人。”
……
大皇子与施皇后的死犹如在水中砸下一块重石,朝堂中原本平静的湖面又震荡起来,宫中的是是非非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这些都妨碍不到宋景辰将南城建成大夏物流仓储中心的进度。
大把的银子到位,南城那片地已经开始规整,不止是土地开始规整,几条排水渠亦准备动工开挖,这是个极大的工程,又因为要赶进度,需要大量的雇工,几乎解决了整个南城青壮的就业!
最重要一点,宋景辰特意嘱托:这些雇工的工钱必须日结!
远不止如此,南城的房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飙升了,且飙升的速度惊人。
南城的老百姓们沸腾了!
这泼天的富贵呦,它怎么就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尽管他们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不懂为何突然之间房价暴涨,也不懂南城为何一夜之间就变了天,但就算南城的三岁娃娃都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景辰公子。
宋景辰就是南城老百姓的财神爷!
至于宫中夭折了一位可怜的小皇子,死了一位郁郁而终的皇后,那都不是他们想关心的,反正跟他们一天能不能吃上饭,吃几碗饭又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他们只想宋景辰长命百岁,活得长长久久,甚至有人真的请人塑了景辰的神像供奉在家里。
就在景辰的名声快要被人吹捧上天时,天降大瓜,啪唧把景辰重新打入凡尘——
景辰公子生活奢靡无度,他的衣裳都是金丝银线织就,光衣裳上面的一粒扣子就价值千金。他就连洗脚都用珍珠磨成的粉,吃得就更不消多说,五百年的人参随便泡水喝,燕窝必须得是雪燕的,鱼翅那是天九翅……
各种有的没的,靠谱的不靠谱的,懂行的听完一笑置之,不懂行的哇哇惊奇,边惊奇边津津有味说道。
说着说着,五百年的人参都成一千年的人参了。
这种谣言,真正的同道中人一听就知道真假,不知道真假的是普通老百姓,老百姓不要说吃,见都没见过,因为没见过就没有辨别能力,人云亦云。
谣言正是宋景辰亲爹宋三郎令人散播出来的,任其发酵。
正是因为是亲爹,所以宋三郎不想景辰被人架上神坛,他只想自家儿子活得肆意洒脱,一切追随本心,不接受任何人道德绑架。
捧成个神有什么好呢?
秀娘听着关于自家儿子那些不靠谱的谣言心里气不忿,都什么跟什么!
那珍珠粉泡脚的是老娘,不是儿子。
价值千金的衣裳不就那两件嘛,还什么千年人参,那玩意儿是药材!药材!谁没事儿泡水喝着玩儿。
再说了,三百年的人参都是凤毛麟角,还一千年的人参?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秀娘不忿归不忿,她倒也没太往心里去,人参鹿茸珍珠粉这都算得上什么毛毛雨,完全低估了她们家大儿子败家的本事!
这日,上善楼研究出几道新菜式,景辰邀请郭午、韩骏、冯仑等人一块来品尝,顺便说些生意的事情。
自然,杨睿也在被邀请之列,谁叫杨睿是如今宋家商队的大股东之一呢,杨睿与韩骏各持十股,都是除景辰外最大的股东。
至于韩骏带人排挤杨睿,杨睿根本不在意,除了宋景辰其他任何人都不配做的朋友,自然也没资格做他的对手。
冯仑不过是他曾经的家犬,韩骏做他家犬他都嫌弃不懂事。
杨睿下来马车,正要进酒楼大门的时候,好巧不巧,与赶来赴宴的冯仑、谢旭走个对头。
第279章
冯仑并不认为他背叛了杨睿, 非要说是,那也是杨睿无情在先,他不讲道义在后。
但人在屋檐下,不低头就过不去。冯仑主动上前同杨睿打招呼, “杨兄”。
杨睿居高临下, 目光扫过冯仑略弯下去的脊背, 无声一哂, 似有若无的从鼻腔里的“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地从冯仑身边掠过。
冯仑明白他这一声高高在上的“嗯”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了。
冯仑最是了解杨睿瑕疵必报的脾性, 清楚这并非是杨睿对自己特别宽容,而是他给景辰面子。
不管什么原因, 他确实不想与杨睿为敌。
就如冯仑了解杨睿,杨睿亦了解冯仑为人,杨睿知道后面冯仑不可能再与韩骏等人站到一处孤立自己。
他倒不是怕被孤立,只是单纯报复回去。
……
杨睿上楼进到雅间, 一进门便觉热乎乎的暖气迎面扑来, 与外面的寒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朝屋里扫了一眼:
屋子正中的铜炉中,红通通的银丝炭烧得正旺, 不时崩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景辰正与旁边韩骏说笑, 镶银丝的暗纹羽缎裘衣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这件裘衣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件能与之媲美的, 看来景辰是完全不在意京城中的那些无稽之谈,完全没有半点想要解释证明的意思。
杨睿觉得那些以讹传讹之人定然没看见过宋景辰奢华的样子, 否则他们就会觉得这样的奢华与宋景辰相得益彰。
与外面裘衣肉眼可见的华丽相比,景辰里面套的衣裳就考验人眼力了, 看起来不过是素净寻常的白色深衣,实际上是以“水丝光润”著称的软玉锦,寻常人不要说见过,便是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好东西。
“杨兄来了。”
宋景辰一抬眼瞧见杨睿走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罪过,看来是我来迟了。”杨睿略带歉意地笑笑,挨着景辰坐下。
杨睿自然是没有来迟,韩骏同李琮故意来得早,实际上宋景辰也不过刚坐下。
韩骏与杨睿之间的不对付景辰约莫也能看出一、二来,不过他早就说过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做生意是合作共赢,求同存异、利益共享才是第一原则。
人都到齐,酒菜上桌,言笑间宋景辰透露出自己想要开钱庄的意思。
钱庄、当铺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看你开不开得起,但景辰要开的钱庄与众人想象中有所不同。
时下的钱庄,储户若想往里面存钱那是要收取保管费用的,宋景辰要开的钱庄则不然,非但不收取保管费,还会给储户发放利息。
这一进一出简直是双向赔钱。
李琮忍不住先开口,问出众人心中疑惑:“这不收保管费,还要给人放利息,为何我们要做这等赔钱之事?”
景辰笑笑:“别家钱庄这样做会不会赔钱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我大概是能赚钱的,你们愿意投钱我就带你们玩,你们不乐意投钱,我自个玩儿。
至于我如何运作赚钱,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宋景辰的意思很清楚:愿意投钱就让你们分一杯羹,不愿意投钱损失的是你们自己。
这等赚钱的好事,是你们求我,不是我求着你们。
宋景辰的想法太过颠覆众人认知,自古至今就没听说过钱庄要倒贴储户钱的,桌上众人犹豫半天不敢贸然跟进。
韩骏没有跟进,正如景辰所说,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时间长着呢,混为一谈早晚会崩,他完全不看好的生意当然选择不跟,如此做既是为自己好,亦是为朋友好。
冯仑亦没有跟,一来前些日子他投资宋家的商队几乎押上所有,二来他同韩骏一样完全不看好景辰的想法,认为自己贸然跟进是在害景辰。
同样的,李琮同韩骏、冯仑两人的想法差不多,他也不看好。
但郭午看好宋景辰!
他对好兄弟几乎是无脑崇拜,景辰做什么他都支持,哪怕众人都不看好,他也看好景辰!便是兄弟失败了,他也会认为那只是不小心失手,怕什么,早晚景辰还能再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