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婉清脸一红, 诚实道:“这是宋公子年初送给爹爹的好茶, 娘亲跑遍半个京城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茶来,便只好用公子的茶招待公子了。”
宋景辰见小姑娘竟这般实诚, 不由莞尔。
吴婉清抿了抿唇,忍不住道:“婉清翻看了十几本茶经, 想要知道此茶由来, 却是遍寻无果,只觉同前朝的敬亭白毫颇有相似之处, 原来它叫雀舌绿雪……”
腼腆安静地小姑娘说起茶来,换了个人般, 两眼闪闪发光。
若是宋三郎在此一眼就能拆穿她的小伎俩,玩茶玩的可不是树叶子是金叶子银叶子,你们吴府连个像样的茶具都没有,能培养出一个懂茶的闺女来?
可拉倒吧,你这小丫头是在投其所好套路我儿子呢。
可惜,宋景辰不是宋三郎,他对吴婉清这样无害的小姑娘毫无防备。
见对方对茶感兴趣,便解释了这“雀舌绿雪”的由来,
雀舌是指芽叶形状饱满如雀舌,白雪则指绿茶上的一层白毫。
其制茶工艺在前朝已经失传,是景辰同师父萧衍宗两人根据茶谱古籍还原出来的,市面上自然找不到。
吴婉清虚心向景辰请教“制茶之道”,她满眼的求知与崇拜,让景辰不由多说了几句。
说得口干舌燥之际,吴婉清顺势替他续上茶水,宋景辰端起来就喝,喝一半儿他手顿住了——
他想起他娘的嘱托来了,若是同意,就喝下人家敬的第二杯茶。
……
宋景辰与吴家姑娘订亲了。
消息传出来,在京城中掀起不小的议论。
赵敬渊听到消息时沉默了许久。
这世间越是美丽稀有的事物往往越是遗世独立孤芳自赏的,他绝不会认为是景辰看上了吴家的丫头,这必定是皇帝同宋三郎的意思
赵鸿煊那身子都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宋三郎……
宋、吴联姻对扩大宋家的势力有利无害,所以宋三郎最终想要的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宋三郎绝不像景辰那般对自己是全然的信任。
京城之中议论最多的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吴婉清配不上宋景辰。
吴正听完不屑一顾,自家吃到甜葡萄了还不行人家酸两句?说不过去呀。
吴婉清一笑置之,配上配不上又有什么关系?
结果才最重要,似景辰这般傲娇之人,你还要等着他来对你主动不成,自然是你得去征服他。
吴婉清一边听着杏儿忿忿不平的汇报,一边淡定地翻看从景辰处借来的茶经。
茶经的书页上有景辰用小楷做的批注,一笔一划间疏密有致,有一种内敛的优雅,书页上散发出淡淡清香,婉清眼前又浮现出玉一般的指节,清凉润泽。
用现代话来说,吴婉清是十足的颜控加手控。
她十几年所受的教育中,女人应该是害羞的、矜持的、没有贪心,没有欲念,没有自我的。
但当她看见景辰接过茶杯的手指时,她感受到冲破禁忌的惬意,一种名为占有欲的情绪席卷了她,比起安安稳稳像泥胎木塑一样活着,她宁可视死如归安然享受燃烧生命的肆意张扬。
——她愿赌服输!
“杏儿,我听说上善楼新出了一种叫做“蛋糕”的东西,极为美味,咱们去尝尝。”吴婉清突然出口打断了杏儿的喋喋不休。
杏儿也是个吃货,一听主子要带自己去吃上善楼,小嘴儿立马不抱怨了,麻溜地去为主子准备外出的衣裳。
小半个时辰后,主仆二人从里间绕出来,这那是小姐与丫鬟,分明是翩翩少年郎与自家清秀小厮。
更令人惊诧地是吴婉清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她与杏儿竟然都有了“喉结”。
如此完美的装束,显然是轻车熟路,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吴婉清可不会像那些玩儿闹的小姑娘般,看着是穿了一身男装,实则女里女气,就差把“我是女娇娘”几个字写在脑儿门上了。
吴婉清不止是装扮上的改变,便是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与男子一般无异,步伐缓慢而从容,再无一丝弱柳扶风的袅袅婷婷。
主仆二人没有直接到上善楼,而是先去了离上善楼不远的墨香斋,吴婉清坐在轿子里没动,杏儿独自一人下车进了书斋。
柜台后,正拨打算盘的掌柜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杏儿,呵呵笑道:“呦,穆小哥过来了,可是你家公子又写了什么新本子送来?”
杏儿瞥他一眼,“我们公子写本子向来随心所欲,什么时候写新本子,那得看他什么时候闲着无趣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公子叫我过来把上本书的银钱给结了。”
书斋掌柜不敢怠慢,这位笔名“无情”的公子所写话本子实在太过火爆,每次新书出来才一上架便被京城的小姑娘们抢光,可偏偏这位公子的规矩大,每次出书只准印一千册,多一本都不行!
老掌柜强烈怀疑这招儿是跟着宋景辰公子学来的,毕竟宋公子没搞出全城蜡贵那出时,无情公子巴不得卖得越多越好。
杏儿结了银钱出来,老掌柜跟着送到门外,门外哪还有吴婉清的轿子,无情公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
杏儿步行到上善楼,吴婉清正在轿子里等她。
“姑娘,结了八十二两。”杏儿欢喜道。
吴婉清笑了笑,她这点银子买不起宋景辰衣裳上的一颗纽扣,爹说景辰是大夏第一人间富贵花真没冤枉他。
杏儿收好银两,主仆二人下轿。
俩人才一下轿子,迎面走来两人,为首之人正是景辰。
宋景辰显然没有看到旁边打扮寻常的主仆二人,他正与韩骏说着话。
韩骏道:“景辰你这不声不响办大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把亲事给定了。” 吃了上次的教训,显然他说话谨慎了许多。
景辰道:“缘分来了呗,这有什么奇怪。”
韩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是,景辰,才见一面你就喜欢上那吴家姑娘了?”
宋景辰:“那还要几面?”
韩骏摇摇头,“不对,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是家族联姻对不对?”
宋景辰:“就你大聪明。”
韩骏叹口气:“没想到你爹那么疼你,你也逃脱不了家族联姻的命运,咱俩是难兄难弟,我的婚事也不由我做主。”
宋景辰忍不住警告他:“韩骏,甭管什么原因,我与吴姑娘已经订亲,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任何对她不敬的话。”
韩骏耸了下肩膀,酸里酸气道:“呦呦呦,才刚订亲你就护着了,我那敢对她不敬,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就被人拿下……
唉,我就是有点替我妹妹惋惜……”
“韩骏!”宋景辰厉声喝止,这记吃不记打的货,他真想踹他。
韩骏自知失言,慌忙捂住嘴巴,他忘记自家妹妹现在是景辰的嫂子了,虽然他对宋景睿很是看不上。
宋景睿哪点能与景辰比,果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家当时胆子太小了,白白让吴家占了个大便宜。
想起什么似的,韩骏忙转了话题,“对了,你最近有见我表哥吗?”
“没有,上次他约我打马球,正赶上陛下召我进宫,后面没顾上约他呢,他怎么了?”
韩骏:“生病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要不要紧?”
“染了风寒,小半个月了,迟迟不好,总咳嗽——”
韩骏话说一半儿,似有所觉地回了下头,看到身后不远跟了一对主仆,景辰也跟着回过头去。
韩骏不悦皱眉,吴婉清忙快走两步,上前朝着宋景辰一拱手:“敢问阁下可是景辰公子?”
景辰微微挑眉,“你是——”
“在下吴笛,早就仰慕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在荣幸之至。”
“无敌?”
“是吴笛,口天吴,竹笛的笛。”吴婉清纠正道。
“吴公子找我可是有事?”
“并无,只是仰慕公子,没想到竟能在楼里遇见,在下一时有些激动,唐突公子了。”吴笛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躬身赔礼。
吴笛的行为让宋景辰想到了现代的“粉丝”,景辰招手叫过旁边伙计,“今日这位小兄弟的饭食记我帐上。”
说完他朝吴笛笑了笑,转身同韩骏一同往楼上走。
旁边杏儿忍不住啧啧道:“公子,您有福了,景辰公子对一个陌生人都如此大方,你若嫁……”
吴婉清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杏儿吐吐舌头,把后半截话硬咽了回去。
知道未来夫君有钱,和亲自感受他有钱完全是两回事。
怎么办?婉清越发感觉自家夫君可爱了。
要长相有长相,要银子有银子,要才华有才华,要人品有人品。
天下谁能不爱宋景辰?
忠亲王府。
因为被下□□那件事,最近赵鸿煊有点儿魔怔了,杯弓蛇影,成日里疑神疑鬼,害怕膳食里被人下毒。
自然这少不了苏公公在旁边各种心里暗示的功劳。
赵敬渊知道皇帝现在看他极度不顺眼,他亦不想在皇帝面前露面找不自在,干脆称病在家。
通往帝王宝座的这条路上,该干的,不该干的,他全都已经干过了。
只有真正走过这条路的人或许才会明白他都经历了什么。
第285章
午后的阳光慵懒安逸, 赵敬渊用过膳食后小歇了一会儿悠悠转醒,他正欲披上衣裳起来,外面侍从进屋来,说是景辰与韩骏两位公子过来了。
赵敬渊吩咐请人进来。
景辰与韩骏走到屋门口时, 赵敬渊迎了出来, 景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儿, 道:“你快进屋去吧, 门口凉。”
“只是感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说着赵敬渊忍不住别过头去,轻咳了两声, 随手把掩口的帕子递给旁边侍从。
“我听骏哥儿说你这都咳嗽半个月了,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