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深以为然,他可再也不想吃辣椒了。
秀娘端了蜂蜜水过来,宋三郎端着给小孩喂了多半碗,剩下个碗底小孩不想喝了,推给宋三郎:“爹爹,你喝吧。”
宋三郎从不吃别人吃剩下的,这个“别人”不包括他自己宝贝儿子,毫不嫌弃的一口喝完,把碗递给秀娘。
秀娘出去洗碗,三郎揽着小孩躺下哄他睡觉,小孩躺床上不可能会给你老老实实呆着,他总得给手脚找点儿事干才会不无聊,小孩两只脚丫踩在宋三郎的肚子上,问:
“爹爹的肚子为什么硬硬的,辰哥儿的肚子却这么软。”
宋三郎引用万能公式:“因为爹爹是大人,辰哥儿是小孩。”
宋景辰:“娘亲是大人,可娘亲的肚子也是软软的。”
宋三郎:“因为娘亲是女人,爹爹是男人。”
宋景辰:“辰哥儿也是男人。”
宋三郎:“你还小,还不能算男人。”
宋景辰:“可爹爹每次都对辰哥儿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话,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鼻子,爹爹现在又说辰哥儿不能算男人,不能算男人就可以不用说话算话了话了吧,还可以哭鼻子。”
宋三郎:“……”
宋三郎:“闭上眼睛快睡吧。”
“哼,我不要睡。”宋景辰鼓着腮帮子不要闭上眼睛。
宋三郎哄他,“不如这样,爹爹也闭上眼睛,我们爷俩比一比,谁先睁开眼睛就算谁输。”
宋景辰忙闭上了两只眼睛。
宋三郎道:“咦?让爹看看辰哥儿脚底下是个什么东西,是从你衣兜里掉出来的吧?”
宋景辰双眼紧闭不上当,“爹爹总来这一招,我要是还上爹爹的当,不就成傻儿子了吗?”
宋三郎呵呵笑。
爷俩闭着眼睛谁也不说话了。
秀娘洗了碗回来,熄灭了桌上的小灯。
宋景辰其实两只眼睛半眯着呢,见他娘给关了灯,不愿意,可他又不能说,他一说爹爹就知道他没有真闭着眼睛,就输啦。
小孩只好闭上眼,想着怎么骗他爹睁开眼,想着想着,眼皮子开始打架,白天的活动量给够了,晚上入睡很容易,没多一会儿,小孩发出轻微的呼吸声,睡着了。
宋三郎给扯过薄被盖上,天冷了,早晚温差尤其大,怕夜里小孩蹬被子大人不知道,小孩现在又跟着大人睡了。
秀娘挨着小孩躺下,道:“三郎,要不咱们买个大炉子回来,放到耳房里,等到冬天洗澡的时候烧上,热气腾腾的,大人孩子洗澡都不受罪。”
“嗯,回头儿我来买吧。”
“天一冷鸡都不爱下蛋了,鸡蛋越贵,我看都不如买肉更合算些。”
宋三郎笑道:“还是搭配着吃更好一些,只吃肉怕是小孩容易上火。”
“那算了,还像现在这么吃吧,左右我娘家的铺子现在开始赚钱了,咱也不差这点。”
“嗯,两个弟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需要同官府打交道,及时跟我说就行。”
“我知道。”秀娘不由感慨,“这赖好做个官,不管做啥事儿都比普通老百姓方便太多,我家大弟说,他打听一番才知道三郎给介绍的那家供货的,人家给的都是最低价,咱们随便卖卖都不可能赔钱。”
宋三郎笑笑。
……
翌日,宋三郎去刑部大牢探望徐正元。
刑部大牢乃是关押要犯,重犯之地,凡进了刑部大牢之人不是死刑,便是无期,徐正元犯事之前有官身,家里又给里面狱头,看管狱卒使了银子,所以除了例行审问时受了刑,徐正元倒也没有被额外虐待。
饶是如此,徐正元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在祖辈的荫庇下,读书仕途又颇为顺利,遭此劫难,亦是深受打击,宋三郎见到他的时候,徐正元发髻散乱,穿着皱皱巴巴的囚衣,双脚拴了拇指粗细的大铁链子,埋着头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徐正元,醒醒,有人来看你。”狱卒朝牢房里嚷了一嗓子。
听到有人来看自己,徐正元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宋三郎,他有些迟疑地站起身,带动着脚下铁链子哗啦啦直响。
宋三郎自报家门,“东城宋家,宋文远,依照辈分,你当叫我一声表叔。”
徐正元听父亲说起过自己那位姑太太的事,家住东城,姓宋,又要叫表叔,他大概知道来人是谁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山穷水尽亲戚朋友们退避之际,竟然是宋家的人前来探望他。
徐正元忙往前走了几步,一拱手,“正元见过表叔。”
宋三郎点点头,转身递了一锭银子给旁边狱卒,足有十两。
前面给牢头的钱是给牢头的,现在给狱卒的是给狱卒的,甚至狱卒因为直接看管犯人,给的还要多一些。
天字一号牢关押的都是犯案的官员,谁家能缺了银子,这些狱卒的胃口早就被养叼了,给得少了,还不如不给。
银子一入手,那狱卒脸上便乐开了花,“大人有何吩咐。”
宋三郎道:“来的匆忙,劳烦帮忙买些酒菜回来。”
“得嘞,小的这就去,您二位慢慢聊。”
打发走了看管狱卒,宋三郎朝徐正元开口道:“长话短说,我知道你是被人冤枉,现在你需把前因后果细细与我道来。”
听闻宋三郎此言,徐正元情绪激动起来,“表叔……”
宋三郎道:“先把案发那日之事,以及案发前几天发生的任何事,不要有任何遗漏地告诉我。”
徐正元知道眼前的表叔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不住他就真完了,努力回忆起当天之事……
一直到天色擦黑,宋三郎才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刚才一番交谈,首先可以肯定徐正元是替罪羊。
只不过表面上他是替真正的杀人凶手背锅,实际上这完全是一个有预谋的,针对徐正元布下的圈套,杀人栽赃,为的就是将他置于死地。
从目前的蛛丝马迹中,宋三郎推测出一个极大的可能,嘴角勾了勾,倘若推测成立,他得要送张璟一分大礼了,相信对于徐正元的案件,张璟可比他要感兴趣得多,也更乐意替徐正元平反。
宋三郎脚步轻松地往家走,想起昨晚娘子交代之事,呵呵乐了,买什么大铁炉子呀,直接修火道地龙多好,干净,暖和,还安全,除了费炭费银子,哪儿都好。
儿子好动,有了这地龙取暖,冬天小孩在屋里就不必穿那般臃肿了。
暮色中的洛京城,繁华又安详,街道两旁的茶楼酒馆、商铺摊贩纷纷亮起了红灯笼,诱人的饭菜香气伴随着熙攘声和隐隐的丝竹声飘荡于长街之上,三郎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家里,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宋景辰被姐姐宋景竹领着回了大房屋里,竹姐儿给小孩做了两个小沙包,一个是带系带的,小孩可以牵着手绳踢,还有一个是不带系带的,用来投掷玩耍。
竹姐儿的女红本来就好,自从跟着楚娘子学习针线刺绣之后,手艺越发精进,她帮小孩做的沙包十分精致漂亮,用红黄紫三色布头拼接而成,颜色十分亮眼,小娃都喜欢鲜亮的颜色,另外也耐脏。
竹姐儿还在沙包里面做了一层夹棉,这样装上粟米之后,小孩子在投掷的过程中,即便不小心扔到对方的脸上,因为有了这层缓冲,也不会伤到人。
一个小小的沙包,竹姐的天资却是显露无疑,美观与实用兼具,还考虑到了孩子的喜好与安全,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天资,即便是注意到了,大概也就是赞上一句这姑娘手真巧。
宋景辰十分喜欢姐姐给做的沙包,小孩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说他姐姐是全天下手最巧的人,说姐姐是天下第一针,还把自己兜里装的松子剥开喂给姐姐吃,说是奖励给姐姐的,逗得宋景竹抿着嘴笑。
她摸了摸弟弟的小脑瓜,虽然弟弟童言童语当不得真,但看到弟弟如此喜欢,竹姐儿心中亦是欢喜感觉到一丝成就感。
宋景辰又剥开一粒松子,喂给笑着看他的哥哥宋景茂,“我的松子可好吃,哥哥也尝尝吧。”
哥哥是不能够得罪的,他还得要宋景茂陪着他玩呢。
宋大郎忍不住在一旁逗他,“小辰哥儿,有你大伯的没有?”
宋景辰大方的分享给了大伯一粒,只有一粒,还不带脱皮服务的。
宋大郎笑道:“辰哥儿怎地厚此薄彼呢,只给你哥哥姐姐剥开,却不给大伯剥开?”
第70章
“辰哥儿手剥疼了, 大伯快看看。” 宋景辰把自己小手摊给大伯看,红没红的,反正他说红就是红了。
人家手都剥红了,你好意思还让人家给你剥吗。
“真红了呀, 快别剥了, 还是大伯剥给辰哥儿吃吧。”宋大郎呵呵乐, 把手里的松子剥开, 放到小孩手心里。
“大伯你吃。”
“大伯不吃,你吃吧。”
“给大伯母吃。”
“乖娃,大伯母不吃, 辰哥儿自己吃吧。”
小孩拿着一粒松子做了一圈人情,最后往自己嘴巴里一塞, 咔吧咔吧嚼起来……
宋景茂陪小孩玩了一会儿,回书房读书,竹姐儿带着辰哥儿回自己屋里玩,王氏同宋大郎说起了徐家的事, 唏嘘不已, 道:
“这自古锦上添花易, 雪中送碳难,到了关键时候, 还得指着自家人出力,若是没有咱们家老太太这个外嫁女肯出力出银子, 徐家这下子真就家破人亡了。”
宋大郎呵呵两声, 不知可否。
宋三郎过来接儿子回屋睡觉,哥俩在堂屋坐着闲聊了一会儿, 宋大郎倒了杯茶递给三郎,他道:“老三, 咱娘让你托关系去救那徐正元,尽了心意就行了,千万别把咱自己给牵连进去,他那案子,我瞅可没那么简单。”
宋三郎笑笑,“多谢的大哥提醒,弟弟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就好,咱娘是后宅之人,又救人心切,她压根儿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徐家就徐正元这么一根独苗,他们能不拼尽全力营救吗,他们自己都没戏,三郎又如何有通天的本事,帮他搞定。”
“大哥说的极是,不过娘既然开了口,权当试上一试吧。”
……
哥俩又闲聊两句,宋三郎看时间不早,带着宋景辰回屋,回到屋里,宋景辰要宋三郎帮他锯竹子,他要做竹筏。
宋三郎将前几日买回来的细竹子按照小孩的要求,锯成成人手掌长短,又在烛火上把竹片两端边烤边弯折,制作竹筏的材料算是搞定。
接下来父子俩又一起把竹管用麻绳捆绑成竹筏的样式,大功告成后,宋郎打来一盆清水,让小孩在水盆里测试竹筏能否顺利漂在水面上。
竹子的密度本身就比水更低,竹管又是空心,加上宋三郎又将两端弯折上翘,防止灌进水去,自然可以平稳漂浮。
宋景辰兴奋得不行,看儿子高兴,宋三郎又锯开一段小孩胳膊粗细的粗竹管,一分为二的破开后,取其中一半,因为竹子本身就是一截一截的,只要锯的位置合适,本身就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船体。
为了更逼真,宋三郎又给做了船顶,船围栏,以及两个小的船浆,爷俩玩得不亦乐乎。
秀娘铺好床褥,招呼两人赶快上床睡觉,宋景辰正玩得高兴,不肯睡,宋三郎强行给拎床上,小孩踢腾,宋三郎故意拉下脸来。
宋景辰会看脸色,踢腾的两只小短腿改为蹬着他爹大腿,小手拍着嘴巴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理直气壮道:“我困了。”
那意思是我都困了,你还凶我。
宋三郎道:“困了眼睛该怎么办?”
宋景辰立即闭上两只眼睛,一副乖宝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