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漫天神佛会不会听到,她这穿鞋的才不跟光脚的硬碰硬。
熹嫔目光扫向钮国公。
钮国公阿灵阿嗤笑出声,“新鲜了,当时耿氏还是女官,按规矩而言,宫女都是皇上的人,这话跟诅咒皇上短命有什么区别?”
耿舒宁想了想,点头:“钮国公这么理解也可以。”
殿内又是一阵哗然。
荣太妃冷笑:“你既都认了,刚才还说什么无稽之谈,分明就是惑星转世!”
耿舒宁没看荣太妃,只盯着钮国公,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钮国公当初跟乌雅家提亲时,钮国公福晋还未曾选秀,后落选第二日就交换了八字,一个月成亲,不足九月便生下了嫡次子,这……”
她目光转向太上皇,“……算是抢太上皇的女人吗?”
康熙:“……”
众人:“……”
你这角度还能再清奇些吗?
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而且私下里商议好亲事,再以宫中人脉报免选或者落选的事儿,是八旗和皇家之间的默契。
就算……小年轻冲动了点,婚前做了不光彩的事儿,那也是说定了亲事,怎么就成绿太上皇了!
阿灵阿面色不善瞪耿舒宁:“没有证据,我劝岁宁县主可莫要满嘴胡沁!”
允祥挑眉起身:“不好意思,这事儿还真有证据,是乌雅家三爷亲口所述,说给简亲王听的,钮国公不如问问这二位都在纤萝阁说了些什么?”
乌雅家三爷不在,简亲王却在现场。
被允祥一提醒,脸色瞬间就跟吞了米田共一样难看,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却只僵硬点了点头,不敢吭声。
怎么说?
说他和乌雅老三喝多了,如何编排皇上,还是说怎么谈论各家阴私的。
几两黄汤下了肚儿,又都是混不吝,话赶话吹牛,荒唐话能秃噜到什么程度,这谁能控制得住?
私下里说混账话行,拿到台面上来,指不定就是砍脑袋的大罪。
问题是一式三份的欠条上,把他们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有二人的签字画押。
等他们在自己府里清醒了以后,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叫家里娘们挠得不轻,却都不敢去找允祥这混蛋算账,就是怕被人知道。
见钮国公目光似是要杀人一样,耿舒宁‘更加不解’。
“成亲之前,钮国公福晋也没少去寺庙上香吧?应该也见过不少外男?难道就能证明钮国公福晋……”耿舒宁拍了拍自己的嘴。
“抱歉,你们脑子里那些肮脏的念头,我实在是不愿意往国公福晋身上猜测,这太恶心人了。”
话是这么说,可各家女眷看热闹的眼神,明晃晃往钮国公座席那边去,帕子直往嘴上杵,生怕叫人看见笑意。
钮国公福晋乌雅氏面色涨红,起身就往柱子上撞,被宫女‘恰到好处’地拉住,捂着脸委顿在地,低声哭起来。
太后黑着脸冷冷看耿舒宁一眼,叫乌雅嬷嬷过去低声劝解。
阿灵阿几乎要吃了耿舒宁一样,怒吼:“你个小娼妇——”
“放肆!”太上皇怒喝出声,余光见胤禛转身伸手,明显是要抽护卫的剑。
他眼角抽了抽,看着还‘无辜不解’的耿舒宁,脑仁儿都一蹦一蹦地疼。
这丫头太能折腾了。
怕胤禛当场砍了阿灵阿,康熙左手上端着的酒杯恶狠狠朝着钮国公砸下去,四分五裂的碎片崩在脸上划出血痕。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疼痛和康熙的怒骂叫阿灵阿清醒过来,膝行上前叩头——
“陛下,岁宁县主污蔑内人,造谣生事,妄图转移自己的罪过,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耿舒宁呵呵:“允许你造谣别人家的命妇,换到自个儿身上就成了污蔑,您这州官做得还挺自在,干脆龙椅都让给您好啦!”
阿灵阿后背起了一层细毛汗,赶忙分辨:“臣绝无此意……”
嵩祝皱着眉打断阿灵阿的话:“钮国公福晋一事并无确凿证据,可耿总督的亡妻私通一事,乌国公是确凿过人证物证才禀报上来的,不可混为一谈!”
阿灵阿这脑子叫酒泡坏了的老东西,叫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也真是出息。
富存被嵩祝提醒,立刻扬声道:“臣已经将伺候过耿佳先福晋的嬷嬷和接生嬷嬷都找到了,此刻他们就在圆明园外,随时等候陛下召见!”
耿舒宁跟着扬声:“伺候我额娘的嬷嬷和接生嬷嬷卖身契指不定在谁手里,又如何能作证!”
她冷冷看向富存:“至于乌国公所查之事,若真是废后所为,那我才要怀疑她是真被谁镇魇了。”
“乌国公倒不如去景阳宫问问废后,是否为她所托,别害了乌拉那拉氏!”
富存愣了下,去看过姐姐的是乌雅氏和马佳氏,跟姐姐一个废后没有冲突。
姐姐也是为耿舒宁所害,这有什么好问的?
就在富存愣神之际,耿舒宁看向太皇太后和康熙。
“老祖宗,太上皇,我什么时候出生,是谁的血脉,再没有人比我阿玛更清楚。”
“要论人证,我兄长当时就在产房外,我阿玛也有心腹照顾额娘,他们才是最清楚的,又怎会由着人混淆血脉?那是对整个耿氏一族的侮辱!”
“还请老祖宗和陛下严查!还岁宁母亲,还岁宁一个清白!”
“若谁都能往岁宁身上泼脏水,往后人人效仿,整个大清怕是也没有几个清白人了!”
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的胤禛突然开口,“卖主求荣的奴仆,也配到正大光明殿来?为朝廷办差的时候,倒是没发现各位爱卿这么费心思!”
看热闹的宗亲和官员都缩了缩脖子,这怎么还刻薄上了呢。
富存脸色一白:“万岁爷恕罪……”
胤禛打断他的话,冷冷看向玛尔赛:“你是想告诉朕,岁宁县主与你有私情?”
“你的人证物证不会也是你身边的奴仆吧?”
低着头的玛尔赛下意识抬头,看了荣太妃一眼,干巴巴道:“回,回万岁爷,臣,臣心仪岁宁县主,请了媒人上门提亲,耿佳福晋同意了……”
他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这是岁宁县主与臣交换的信物,护着未婚妻,自,自是臣应该的……”
耿舒宁气笑了,又是纳喇氏。
她抬起头委屈看向胤禛:“万岁爷,这玉佩是家母遗物,我找了好久了,却是没想过会在忠达公手里。”
“今日之前,我没有面对面跟忠达公说过半个字,给过他任何东西,我可以发誓……”在这世道立誓比证据还好使。
胤禛暗暗瞪她一眼,在她抬起手之前就打断她:“不必!”
他慢条斯理抽出护卫的剑,走下白玉阶,垂眸睨向玛尔赛。
“你是什么时候上门提的亲?你可知媒妁之言该是父母之命,你当耿佳德金死了吗?”
“是岁宁亲自与你换的信物?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谁能证明?”
他冷笑着将剑放在玛尔赛的脖子上。
“朕劝你想清楚了再说,岁宁出宫后的踪迹,都在朕的掌握之中,若是你有一个字说谎,朕今儿个就要你的命!”
玛尔赛是受祖父图海军功蒙荫,才能成为三等公,自个儿没什么本事,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被剑逼在脖子上,吓得浑身哆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荣太妃惊呼:“皇上!”
她生怕说慢了,胤禛会要了玛尔赛的命,如今玛尔赛可是马佳氏爵位最高的了。
她赶紧面冲康熙跪地:“陛下,若岁宁县主从两年前就开始伺候万岁爷,且不说她还嫁了人,她至今无子,却霸着万岁爷不放手,本就不应该!”
“皇上为了一个于子嗣无功的女子要斩杀公爵,置后宫妃嫔于不顾,一心扑在此女身上,此事一旦传扬出去,皇家再无体面可言,您就眼睁睁看着万岁爷这般执迷不悟吗?”
康熙不置可否,淡淡看向胤禛:“行了,今晚也够闹腾的了,朕打记事起,这元宵宫宴还是第一次如此热闹。”
“收了你的剑,别叫人以为你真是个色令智昏的,你就说说看,你想怎么办?”
荣太妃和齐妃、熹嫔还有宁贵人甚至太后等人都心下一惊,太上皇这……话里有话啊!
胤禛上前,亲自扶起耿舒宁,“你求皇玛嬷和皇阿玛的事儿,朕准了。”
他不紧不慢扫视殿内众人,“朕不过是多看重有功之人,还未曾给予她嘉奖,就引得诸位爱卿们如此大动干戈,闹得元宵宫宴都成了笑话,你们确实叫朕开眼。”
齐妃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连熹嫔眸底的得意都僵住,荣太妃也白了脸,连太后都忍不住蹙起眉。
所有人都听出了皇上话里风雨欲来的气息,这莫不是皇上故意钓他们上钩的?
齐妃脸上厚重的妆都遮不住脸色的苍白,李家人受她的令,没少在其中掺和……
胤禛冷然吩咐:“苏培盛,叫托合齐带人上来!”
“嗻!”苏培盛立刻小跑着出门。
托合齐带着四个禁卫军,抬着担架进了门,躺在担架上的,是耿舒宁的兄长耿文彦。
等他们进了门,后面额头上包了一圈纱布的河南总督耿佳德金也踉跄着走进了大殿。
见到一站一躺的父子二人,在场有好几个臣子都变了脸色,连李光地都眸光暗沉。
本该回京述职的河南总督迟迟未曾归京,吏部催促也未曾回复。
李光地在进上去的折子里,给耿佳德金判了差评,只等他归京,就可以失职为由,剥夺他的总督之职。
却没想那几家派去追杀围剿的都是废物,连个銮仪卫出身的包衣都杀不了。
连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都没杀掉。
就这还想插手皇上的后宫?等着叫皇上生吞活剥吧!
耿佳德金一进殿,跪在地上就嚎啕大哭,哭得钮国公福晋都有些哭不下去了。
耿佳德金有眼泪鼻涕,他是真流啊!
还不耽误他口齿清晰卖惨:“陛下,万岁爷给臣做主啊!臣差点就死在那帮王八蛋手里!”
“臣腊月初三就启程归京,途经张家口时,突然有群不要命的杀手,也不知奉了哪个王八羔子的令,冲上来就是杀招。”
工部侍郎王泽宏,礼部侍郎喜塔腊成泰,乌国公额角青筋都蹦了好几蹦。
“臣护卫都死在了这群混蛋的手里,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装作乞丐一路行乞才回到京城,求见万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