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才发现,臣那造了孽的填房猪油蒙了心,想毒死臣的嫡子,好给她生的那个挪地方,回头臣就休了这个毒妇!”
“刚才在殿外听到有那生儿子没□□的,往臣亡妻身上泼脏水……不,泼粪水,臣明白了,这些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混账要杀我们父子灭口,好叫耿氏全族都跟着臭不可闻!”
阿灵阿咬牙在心里骂,却也知道大势已去,只低着头紧攥着拳.头控制脾气。
“臣亡妻实在冤枉,耿家去广慧寺上香,是因为家母受过广慧寺的恩,齐氏回回都是陪臣庶妹或臣额娘去,唯有一次是自个儿去的。”耿佳德金咬牙切齿,用力到牙龈都咬出血来了。
“有人差点拐了臣庶妹私奔,齐氏怕气坏了家母,给臣传了信儿,匆匆带人去追。”
“臣是离京办差不假,但接了家书八百里加急就回来了,在广慧寺那夜臣也在。”
“我恨不能打死那混蛋,可庶妹一直不肯说是谁,我搜了半宿也没找着人,还碰上了广慧寺主持和打更的师父,他们都能证明!”
“后来庶妹身子一直不好,心病难愈,家里也不敢再问,齐氏为了照顾庶妹还累病了,才知道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请了广济堂的大夫,他们也能作证!”
“现在臣知道了,原来是姓常那王八羔子,他害死我耿家一个还不够,连耿氏全族都不放过,臣请求万岁爷允准,让臣打断他的腿!”
齐妃面色阴沉,垂着脸看不清神色。
富存张了张嘴,所以,他找到的嬷嬷和接生嬷嬷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富存要是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借姐姐的名义,借刀杀人,他就是傻子!
康熙和胤禛父子听耿佳德金这一顿哭,连带着不喘气儿的骂,心里都腹诽,可算知道那丫头/岁宁那张嘴随谁了。
这爷俩说话,不噎死人不算完。
话说完了,哭声也小了,捂着脑袋抽泣,靠在耿舒宁身边看她一眼,抽抽一声,看她一眼,抽抽一声。
耿舒宁:“……”阿玛你这是辣谁眼呢?
胤禛冷冷点头,“来人,扶耿总督父女就座。”
他转身坐回龙椅,冲康熙笑了笑。
“叫皇阿玛见笑了,但今儿个这元宵宫宴的宫灯和烟花怕是赏不成了。”
“既然都非要在节下添堵,那这会子索性就把账算个清楚,也算是过节了,您说是也不是?”
康熙:“……节下不宜见血,其余的朕不过问,你才是皇帝。”
太后和荣太妃脸色都有些发白,尤其是荣太妃,连站稳都不能,一屁股跌坐在座位上。
宜太妃嘲讽看她们二人一眼,也不知道这俩蠢货图什么。
她喝了口茶润嗓子,该是送炭的时候了。
允祉早发现额娘神色不对,却只麻木地喝酒,低下头当没发现。
允祐坐到几个小的弟弟那边,几个人安静沉默吃菜,半点掺和的意思都无。
允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和允祺、允俄打眼神官司。
允祥在一旁冲允裪挤眉弄眼……
大伙儿心里都是差不多的猜测,今年没有宫灯和烟花看,但热闹大概是可以瞧个够咯!
第106章
皇上和太上皇的话,不止震惊了明面上蹦跶正欢的一帮人,更叫暗中推动的人瞠目不已。
老爷子竟然不贪恋权柄了?
当初康熙和端和帝关系日益僵硬,就是为了皇权之争,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老爷子完全没有在背后操控皇上的心思,将自个儿放在了守护者的位置,彻底退出皇权的争夺了?!
佟佳氏一等公鄂伦岱撮了撮牙花子,看样子额其克(叔叔)对老爷子还是不够了解,佟佳氏的心思怕是得收一收。
从一开始就选择站队皇上的兵部左侍郎法海,眸底生出了更多野心。
他以余光看向沮丧跪在殿中的阿灵阿,这位占着的理藩院尚书一职,也该是时候让出来了。
吏部尚书李光地,还有忠于太上皇的纳兰揆叙,都在心里微微叹气。
两人一个是汉臣,一个是权臣纳兰明珠教出来的儿子,为私利为家族,手段自然多有不干净的地方。
可碰上这么个手段冷硬的主子爷……那些该处理干净的尾巴,也是时候该处理干净了。
与安郡王,哦不,是与辅国将军华玘交好的左都御史王鸿绪,眉心皱得比谁都紧,隐隐感觉怕是逃不过了。
*
胤禛坐在上首,将底下表情各异的宗亲和臣子们看得一清二楚,心下怒火丛生。
若这起子混账将钻营的心思都用在正事上,准噶尔也不敢挑衅大清。
转向耿舒宁时,她不动声色眨了眨眼,似是安抚一般,叫胤禛火气稍顿,眸底多了一抹笑意。
这小狐狸造作的手段,确实比在朝堂上腥风血雨地掰手腕要好用得多。
估计老爷子都没想到,胤禛和耿舒宁就在宫里短短十几日,钓出了这么多鱼。
胤禛沉下心冷声开口:“都没什么想说的?那朕就替你们说说。”
殿内明明坐着上百人,却安静得坟场一般,叫胤禛的话音听起来格外冷冽。
“为一己私利,截杀朝廷二品大员,罔顾朝廷律例,危害大清国祚,诛两族之罪。”
“伪造证据欲除朕身边人而后快,收买朝廷官员造谣生事,是为欺君,满门抄斩之罪。”
“还有人卖官鬻爵,贪赃枉法,借刀杀人,毁坏帝王清誉,更是诛九族的大罪。”
殿内愈发安静,听着胤禛历数,明明目光没有落在谁身上,可从心底发寒的不在少数。
尤其是齐妃和王鸿绪。
此事是李家牵头,走了华玘的路子,找上了王鸿绪。
李家花费大量金银珠宝,让这位本该监察百官的左都御史,仗着对京城局势和各家的了解,布了如此大的一局棋。
可谁都没想到,棋局的操控者,竟是最容忍不了贪赃枉法之举的万岁爷。
王鸿绪也不是要钱不要命,他自以为了解在光头阿哥时就被弹劾过很多次的四爷。
这位爷从初入朝堂,被安排到户部开始,眼里就不揉沙子,得罪了很多官员,因此夺嫡时几乎没人看好他。
他觉得,如今这位万岁爷,心计有之,城府也还算可以,只是缺点太明显。
若非那场像是老天爷喂饭吃的地震,龙椅绝对轮不到这位爷。
自认为掌控胤禛缺点的左都御史,对自己的手段太过自信。
他全然不知,他们想算计的那位惑星县主,叫皇上近墨者黑,不走寻常路。
在王鸿绪苍白的悔意和恍惚中,听到胤禛愈发嘲讽的声音——
“朕可有说错的地方?”
嵩祝和李光地对视一眼,李光地冲他微微摇头。
嵩祝只觉得膝盖下的地面冰冷刺骨,知道他们败了,礼部尚书的位子怕是要丢。
胤禛继续问:“先前说得不是挺热闹,现在都哑巴了?”
钮国公阿灵阿看向熹嫔,熹嫔抱着睡着的三阿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阿灵阿在心里冷嗤,分支都是喂不熟的狼崽子,理藩院他怕是待不下去了,但想要他痛快交出来也没那么容易。
他皱眉沉思,还是得想办法从主脉选个姑奶奶进宫才行。
乌国公富存迟疑看着耿舒宁,见她表情坦然,年轻的面庞上眉心皱成了疙瘩。
他余光扫向太后和钮国公福晋。
最有可能算计乌国公府的……当属这对姐妹。
怪他一招承继国公位子,太想做出点成绩来证明,他不比五格差,反叫人钻了空子。
好手段,他记下了。
胤禛继续不紧不慢道:“若你们现在自个儿站出来,招认罪过,朕会酌情减免尔等之罪,可有想说的?”
依然没人开口。
承认罪过不难,可这会子站出来,少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他们会成为其他家族的眼中钉。
更重要的是,因为太上皇在位时大权在握,而当今登基后因为手段过于冷硬不得人心,大家都还心存侥幸。
谁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查出了多少,万一只是诈大家呢?
有道是屎不堵腚门儿,谁也不会主动往茅坑里钻,忍忍说不准就是海阔天空。
胤禛毫不意外,冷笑,“好,很好,看来你们确实是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是朕无能!”
这会子谁也不敢再沉默下去了。
除了太皇太后、太上皇和太后,所有人包括耿舒宁在内,全都跪地,高呼不敢。
胤禛也懒得跟装睡的人说什么刻薄话,纯属白费口舌。
他直接道:“今日岁宁县主遭受无妄之灾,要求朕严查,朕不会寒了有功之人的心,那就查!”
“托合齐,将钮国公、乌国公、忠达公和嵩祝等人,押至刑部候审!还有那常典籍,一并收押,陈廷敬,你亲自审理!”
托合齐和陈廷敬立刻应声:“臣遵旨!”
“苏培盛,你和赵松送后宫所有妃嫔回宫,禁足宫中,随时等候慎刑司召唤。”
苏培盛和赵松也赶忙应是。
“内务府总管收受贿赂,拜高踩低,革职查办,内务府暂时归允裪掌管。”
“允祥,你带人去张家口,亲自督查耿佳德金被刺杀一事,务必找出幕后主使!”
不等允裪和允祥站出来接旨,太后忍不住看向康熙。
“陛下,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如此大动干戈,传出去于皇帝的清誉无益,甚至会叫人更误会岁宁这丫头,不如小惩大诫更妥当些?”
齐妃和熹嫔等人都紧张看着太后和太上皇,生怕这会子被送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