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想着从中取个巧儿,谁知她连姜静行都没来得及说,朴夫人却先她一步说要带着女儿回清河郡。
事到如今,只能作罢。
晚上姜静行下值归来,姜璇将白日里发生的事说起她听。
姜静行满脑子朝堂上的事,听完也没往心里去,她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九月上旬发生了不少事,除了靖国公府,朝堂上也是风起云涌。
俗话说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却拦不住百姓的叫好声,又一家从荆州盐税得利的豪族入狱,上京城内一片沸腾,可这声声喧嚣下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康白礼领命入京,看在他治水有功的份上,武德帝不仅免了他的死刑,更是让他官复原职。
督察院右佥督御史上书此举功过相抵不妥,武德帝知晓御史们上奏也算合理,因此只将奏折搁置,并未发怒。
谁知,恰好此时三法司奏报呈上御案。
奏报上附了张单子,简单一算,荆州盐税贪污近百万白银。
而这位右佥督御史,正是从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中升上来的,专管巡视盐务,所责之地正是荆扬一代。
武德帝怎能不怀疑这是徇私报复,又怎能不怒。
翌日大朝会,他当庭怒斥督察院众御史渎职,骂的一帮老御史们脸色涨红,最后所有御史罚俸一年,而原本的右佥督御史,直接换了个人上任。
随后武德帝又下旨严查,不计一切,也要将这群蠹虫清理干净。
姜静行看了一眼新上任的右佥督御史,又瞄了一眼垂首伫立的陆执徐,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下朝后。
霍辛在宫门口挤上了靖国公府的马车,车里坐着的姜静行翻了个白眼,到底也没将人赶下去。
霍辛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道:“辰王领着三法司,都察院也算他半个地盘,可今早这一出我就看不太明白了,他这不是自己砍自己胳膊吗。我看这新上任的都御史原本是礼部的人,所以是安王安排的这一出?还是陛下不满辰王势大,有意打压?”
姜静行闭目养神,不予理会。
霍辛急了: “兄弟,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
姜静行睁眼道:“无论是谁,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总归是陛下下的旨。”
霍辛闻言一叹,他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可保皇党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姜静行倏然一笑,叹道:“你这是看好辰王了。”
霍辛不语。
第150章 想砍人的霍辛
姜静行敲了敲车壁, 外头马夫驾车拐了个弯,一路驶进了长安街,两道满是商户摊贩, 喧嚣声透过车壁传进二人耳里。
霍辛撩开车帘看了看外头人群, 总算开口道:“你也知道我那大儿子给辰王做过伴读,原本我是想着做个伴读也没事,可前些日子我才发觉到不对劲。”
说起这事儿来,霍辛就想砍人。
大儿子将来肯定是要继承他的爵位, 因而他也早早把手里的人脉交了一部分给儿子, 至于儿子拿这些人做什么, 他也很少过问, 谁知不问还好, 一问就出了问题。
更可气的是这小子根本就没想瞒着他, 直说了是帮辰王查人, 查的不是别人, 正是今早两位新旧右佥督御史。
他绷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咬牙低声道:“这臭小子私下一直在帮辰王做事!”
说到此,霍辛深吸一口气, 怒道:“我倒是想学你做个保皇党,可难做啊。”
姜静行笑他:“所以你就想着,干脆一条路走到黑算了。”
霍辛无奈道:“不然老子怎么办。”
“我看来看去,咱们陛下这几位皇子啊,也就辰王有个做皇帝的模样。”
此时马车也驶出长安街了。
霍辛脸色古怪地下车, 直到走进了家门口, 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辰王可不见得是砍得自己的手。”
“而且老霍啊, 我说句实话,你儿子可比你有眼光。”
……
大朝会过后。
三法司拿着圣旨在京都势如破竹。
几日过去, 主犯康白乾尚且在押,攀附康家的荆州大小官吏却判了斩首,刑部尚书亲自监斩,据说那日人太多,刽子手砍得刀都卷刃了,一刀下去没砍死人,惨叫声足传出去三里远,刑场上的惨状可止小儿夜啼。
轮到最后一人时,已然吓破了胆子,疯癫地嚷嚷着有证据。
年鸣英青着一张脸迈进刑部大堂,将证词递给陆执徐。
“殿下早知此事?”
“有所猜测,并未落实。”陆执徐淡淡颔首。
如此多的钱财,能用来做什么?
不外乎招兵买马。
可大雍境内马匹皆有专人买卖,军马更是管束严格,稍有动作便会露出马脚,如此,便只能和疆外异族做生意。
年鸣英却没他这份儿淡定,他脸色比外头天色还阴沉。
这荆州织造使是个贪生怕死的二世祖,靠蒙荫入仕,人不聪明,胆子更小,为了活命,将端王让他做的事吐了个干净。
原先他还不明白,为何明明握着端王府贪污受贿的证据,陆执徐却隐而不发,只让他等着合适的时机,原来根源在这儿呢,皇子通敌这种事说出去,还不够叫人笑话的。
这时刑部尚书也从门口进来,佝偻着身形,脸黑的要吃人。
刑部尚书这辈子最恨贪污之人,他以为端王只是贪财,还怕有皇子身份给人兜底,不能严惩,这下好了,贪财是不假,可贪来的钱全进外人嘴里了!
他向上首坐着的陆执徐拱手道:“陛下将荆州一案全托付给了殿下,殿下认为此事如何处置?”
陆执徐将证词递给身旁的乾一,叹了口气,眼中似有怒意,“兹事体大,理应由陛下定夺,可这不过是犯人一面之词,又是刑场临时反悔招供,恐有为脱身而攀咬之嫌,可这事也拖不得,不如先查证一日,若有实证,明日在入宫面圣。”
刑部尚书眯眼,暗道陆执徐这话说的好,句句不提端王,句句都是端王。
他想了想,负手道:“殿下主意是好的,可若是查不出什么呢,难道要当这证词不存在吗?”
陆执徐脸上挂着斯文笑容,眉目清隽,极为平静地看着刑部尚书,“若是查不到,本王只好带着一纸证词入宫了。”
刑部尚书听罢,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随后不顾年鸣英要来搀扶的手,拱拱手转身走了。
年鸣英看着恩师远走的背影,不禁面露愧意,恩师是清流一派,从不参与党争,如今他违背恩师教诲投效辰王府,着实心中难安。
陆执徐看他一眼,吩咐道:“看好了,人别死了。”
“殿下放心。”
年鸣英当即要行礼离去,他很忙,不过走之前,他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问道:“殿下不在刑部等消息吗?”眼见最大的竞争对手要完了,可不得亲自盯着。
陆执徐轻扯嘴角,“你最近的话真是太多了。”
年鸣英感到微微尴尬,他想起上回陆执徐扔进湖里的古琴,总算长了个教训,闭着嘴巴告退了。
人走了,陆执徐问乾一,“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
听到已到巳时,陆执徐起身向刑部府衙外走去,身后的乾一撑开伞,握着剑柄问自己主子,“殿下要去泰安楼吗?”
陆执徐冷着脸不搭话。
乾一心里没底,干脆学年鸣英闭紧嘴,心里却止不住嘟囔。
自从上回在外院墙头遇见靖国公后,他们王爷就成了这副模样,外表看不出什么,在外人面前,谈笑举止一如既往温文尔雅,可眼底却总沁着几分凉意,让人难以琢磨。
门外候着辰王府的马车,陆执徐抬步坐进车里,前头车夫持缰等着主人吩咐,谁知静了好一会儿,才听身后传来三个字,
“泰安楼。”
今日是九月十六,宜祭祀移柩。
靖国公府门口一早站着不少人,管家举伞站在门口石狮子旁边,指挥丫鬟小厮们赶紧将东西搬上车。
为首的马车敞开着轿门,里头坐着的姜璇看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差错,便拿帕子挡住吹来的雨丝,问车外撑伞站着的荷叶,“还没来吗?”
荷叶朝前探头望了望,摇了摇头。
管家走过来,“有风了,大小姐先放下帘子进轿子里坐着吧,大人说了,夫人的祭礼要紧,若是时辰到了,就让咱们先走,她随后骑马追上。”
“再等等。”姜璇唉声叹气,“陛下怎么赶在这时候将人叫进宫了。”
荷叶一个下人哪敢回这话。
姜璇也就是随口抱怨一句,她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姜绾,宽大的袖袍掩在胸前,紧紧抱着怀中的牌位,素白的小脸一派的平静淡然。
姜璇默道真是随了当爹的,旋即放柔语气道:“绾儿,咱们先走吧,一会儿外头雨下大了,路就不好走了,再不走可就误了时辰了。”
姜绾摇头道:“再等一等吧。”
姜璇无奈,只好道:“那就再等等。”
车外荷叶正要放下帘子,街角便拐过来个骑马的人影。
荷叶惊喜出声,“小姐,大人回来了。”
整条长明街被湿漉漉的雨雾笼罩着,姜静行披着一身青色薄氅,冒雨骑在马上。
换作旁人冒雨前行,不说稳不稳,狼狈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换成了姜静行,周身的气势硬生生压过了周遭一切,远远望去,欣似鹤立,让人见之忘俗。
荷叶将手中油伞向前递了递。
姜静行拉住缰绳,摆手没接,一会儿她要骑马,拿着伞不方便。
听见外头的响动,后面马车里坐着的朴家兄妹也打开轿门,隔着雨幕向姜静行行礼问好。
兄妹二人俱是一身素服,身上不见半点配饰。
可姜绾更甚,满头青丝用发带绑着,连个簪子都没戴,少女玲珑的身形裹着麻衣素服,看了便让人心生怜爱。
姜静行朝朴家轿子点头示意,摆手让兄妹两个进去。
轿子里坐着的朴夫人见了,忙将儿女拉进来,脸色淡淡吩咐儿子,“外头飘着雨呢,还不将帘子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