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谢茉仅是揪住点由头狠骂她一顿出出气罢了,就当先收一丢丢利息。
“那个组长……我看谢茉同志的确是好心。以往这类举报咱们可都去拉人了……最轻也得在办公室蹲一晚……”
“咱们都知道组长你的思想绝对又红又专,可有时候一着急,话说不到位,不免引起误会。”
“谢茉同志说得对,咱们平日都会多留心你的话,发现问题及时指出,帮你进步,同时也提升自身。”
“是啊,要不咱先回去,研究研究谢茉同志的建议?”
袁向红听得怒不可遏,五官硬生生扭出狰狞的笑:“你们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见她这样,跟班们又懵了,闹不准袁向红到底什么意思。
不用他们答,他们在袁向红心里是彻彻底底的背叛者,已经被判了死刑,她目露阴寒,对谢茉说:“谢茉你好!好样的!”
她在心里含恨决定,今晚便去说服白国栋尽快动手,她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她要看谢茉被踩进泥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向她苦苦哀求,磕头忏悔!
她抢走白江河让谢茉痛不欲生,成功一回,就会有下一回,无数回。
袁向红的思绪被二力的话扯回,听清他话后,刚因想象谢茉狼狈丑态而好转的脸色,登时又蒙上冰霜。
“俺跟袁组长清清白白,也没犯啥思想毛病,那你看俺怎么样,能跟俺处对象不?”
“……”谢茉轻笑一声,说,“二力同志,你是一位优秀的革命战士,但我已经在跟其他人接触了。”
二力不信:“你别不是看不上俺,找借口蒙俺。”
“二力同志不要无理由无证据怀疑自己同志,这会严重破坏内部和谐。”谢茉见二力看所有物似的眼神,像鼻涕一样黏她身上,眉心紧蹙,膈应得厉害,对袁向红密谋的同伙,她也不再客气,当即冷下脸补充道,“再说,我这个人吧没别的毛病,就想找个相貌上配得上我的,两人站一起,和谐又养眼。懒**和白天鹅,你觉得般配么?”
正在跟班们来回扫视谢茉与二力,品评一番后都下意识摇头。
“哼!”二力不服气,上前一步,壮实的身躯覆盖谢茉半边肩膀,瞪大牛似的双眼横眉楞目盯着谢茉,攥住拳头当空一挥,语带威胁低吼,“般不般配拳头说了算!我,哎呦……”
倏地,一只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捏住二力的手腕往旁边甩了过去。那力量极大,肉堆般的二力就像个被抓住后颈的小狗崽一样,整个人结结实实摔到地上。
众人目瞪口呆,一致仰脸望向来人,霎时,一张俊朗而冷峻的脸孔强势霸占了眼眶。
看清来人面貌的他们不禁呆愣住。
眼前的青年五官深邃挺拔,眉峰、鼻梁、下颌线刀凿斧刻般凌厉流畅,浑身散发着刀兵杀伐之气,一看就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和淬炼。
那双幽深的眼睛,轻描淡写一扫,便觉有股铁锈与硝烟气息沉甸甸压在脸上,让人心慌不敢直视,更不敢在他眼前有任何逾越之举,因你所思所想都能被他提前感知预判一般。
众人视线飘忽,察觉他身着笔挺绿军装,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二力只到这人耳朵。
瞅瞅二力的狼狈,众人下意识齐齐后退一步。
离他远点。
站在原地未动的谢茉便凸显了出来,她脸上不仅毫无后怕的情绪,反而双眼闪亮,看得津津有味。
谢茉兴致当然高,亲眼见证卫明诚的武力值,他那天一擒四的壮举已在她脑海生出具象。一招制敌,干净利落。
忽地,摔蒙圈的二力跳起来,脸涨成猪肝色,暴跳如雷:“你是谁?做什么摔我?!”
他自小就是孩子王,打架从无败绩,刚才却被人一只胳膊甩地上简直是奇耻大辱。
只是当对面年轻军人扫来冷厉的目光时,他心头不由地一怵。
余光瞥到谢茉,二力颇觉没面子的中气不足嚷:“谢茉同志快过来,这疯子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离他远点,我保护你!”
……谢茉都替他脸红。
谢茉又朝来人,即卫明诚挪了挪,伸出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卫明诚,盈盈杏仁眼浮现潋滟笑意,慢条斯理说:“我说的人就是他呀。”
跟班们里的女同志包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一会传出嘈嘈切切的议论。
“长得真俊是比二力好看”、“谢茉同志也好看,两个人站在一起真般配啊”、“这身板穿军装真气派,比二力强出二里地”、“有这样的兵哥哥,眼瞎也不会选二力啊,袁组长白费功夫了,再强撮合就说不过了”……小声嘀咕赞美不绝于耳。
“他是你对象?!”袁向红的惊疑喝问。
“不是。”袁向红提到嗓子眼的心刚要落下,就听谢茉倏然叹了口气,声音懒懒淡淡地说:“我都还在考虑呢。”
这颗心直接呛进喉咙,袁向红止不住干咳起来,埋下的眼里嫉妒的火苗已燃成滔天之势。
凭什么?!
她就想问一句凭什么谢茉样样比她占先。
她五岁时亲妈去世,半年后后妈就进门了,第二年便生下弟弟,抢走她爸对她本就寥寥的关注,后妈更是面甜心苦,外人面前对她千依百顺,回家就冷言冷语不搭理她,看她的眼神像看河沟底下的垃圾。而谢茉,父母俱全,兄妹亲厚,谢茉她妈就差把她捧手心里了。第一回见到谢茉和她妈妈相处的场景,袁向红回家哭了一夜,嫉妒从此彻底种下,而后来两人认识的其他人都更喜欢谢茉,他们一次次对谢茉的偏爱赞美,让嫉妒发芽、破土、成长、开花……最终,她恨上谢茉。
是谢茉让她知道,自己的生活究竟犹如一滩颓败的碎瓦。
见识过瓦全的光鲜恣意,碎瓦的不甘悲愤便更深更重。
所以,她用手段把白江河抢过来,根本不在乎白江河心里有没有她,她就想打碎谢茉这张“全瓦”,让她也尝尝碎瓦的滋味。
白江河是她们所知青年里拔尖的才俊,她以为自己至少在对象的条件上,会强过谢茉。
可再瞧一眼身姿峻拔,眉目英朗的军装男人,袁向红不得不承认,白江河远远比不上他。
从容貌到气质,白江河都比不上他的英武磊落。
袁向红始终压制在心底的嫉恨再控制不住,顷刻间爆发了。
就在此时,她看见军装青年软和眉眼见刀锋,附和谢茉说:“我会用尽全力打消谢茉同志的顾虑,和我结成革命同志。”
袁向红斜瞥一眼低头拨发,微笑抿唇的谢茉……恍然间,竟觉眼前两人特别般配。
这么般配,被拆开的话一定更有意思。
于是,她抬眼对军装男人说:“你一定不知道,谢茉曾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了几年吧?人家结婚就把她抛弃了,你在捡一只破鞋。”
卫明诚目光如开锋的利刃挥向袁向红,刚要开口,却被谢茉制止,而她却一脸恍然大悟对袁向红说:“谣言都澄清了,你还污蔑我,造我谣的人就是你吧!”
“怪不得你连基本的党性原则都丢了,原来平时工作就是全凭捏造,不讲事实地胡搞瞎搞。我党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你忘得一干二净。你们手底下都是冤假错案吧,这可得好生斟酌斟酌……行了,劝你进步的话我前面都说了,咱们现在就讲小情。”
“你先时结婚不叫我,有说得过去的原因,行,我谅解了。可你为什么造我黄谣?其实你从未把我当朋友吧?行,我清楚了!就当我从前眼瞎,咱们自此——”
“绝交!”两个字掷地有声。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吉普车的车轮碾着其余人惊诧的神情,一眨眼消失在拐角。
车上。
谢茉转脸看向身侧的男人,那眼睛在昏沉的光线里闪烁着水似的光芒,潮湿明澈,神采粲然。
卫明诚回视,四目交接。
车内的晦涩,给人一种正处于密闭空间,空气缓凝的错觉。
好像在这个空间里,所有的动作,包括一句话、一个眼神、睫毛的一次颤动都无所遁形,被彼此清晰察觉。
谢茉突然眨眨眼,弯眉浅笑,问:“卫明诚同志,你打算怎样打消我的顾虑?”
卫明诚深深地看了谢茉一眼,眸底泛起层叠笑纹:“请求谢茉同志的帮助指导。”他低沉的嗓音里掺了不明显的笑。
谢茉眯了眯眼,倏然莞儿,然后扭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致,懒怠怠说:“嗯,这就是我要考虑的原因……”
停顿一下,她又补充道:“之一。”
卫明诚哑然。
唇角的弧度少有的轻快愉悦。
第018章
以卫明诚的视力, 纵然车内光线昏暗,自也将谢茉弯折眼睛侧面瞧过来的神情捕捉正着。
狡黠俏皮,格外生动鲜活。
他装作没看到。
然而乍悬的心却放稳了。她并没生气, 只是在跟他玩笑凑趣。
卫明诚从身侧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用一根麻绳打结系着, 目光专注地盯着车前路况, 手却递到了谢茉面前。
谢茉一愣, 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包,疑惑地看向他,这是什么?似乎有一股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渗入鼻腔。
她抬了抬纸包,偏过脸问卫明诚:“给我的?包了什么吃食?”
卫明诚说:“打开看看。”
谢茉微挑眉梢, 动手把麻绳的活扣的解开,喷香扑鼻的小麻花映入眼帘,一个个胖乎乎油亮亮, 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谢茉略惊喜问道:“不是说今天的供应卖完了吗?”
两人在国营饭店的柜台前点餐时, 谢茉想要一份小麻花打包带回去当工作点心吃。她现在的这幅躯体才二十岁, 消化吸收好, 饿得快,工作间隙肚子常常发声抗议, 而且由于记者工作的特殊性, 她还需要出外勤, 那更是饥一顿饱几顿。小麻花味儿好耐放, 携带又方便, 那时见着就随口问了一嘴,服务员却说今日份已售罄, 她便不在意地放弃了。
不料,卫明诚竟突然给她变出一份来。
之前, 卫明诚留意到服务员说售完时眼底犹疑了一瞬,揣度内里大概存在转机,于是让谢茉在门口稍等,他回身去询问服务员,服务员踌躇一会儿,偷偷告诉他今儿后厨有一位师傅预留了两份,于是他又去后厨找人,最终溢价买了这份小麻花。
卫明诚微一提唇,并未说其中详情,而是回应了谢茉头先的问题。
“我觉得完成一个目标,和攻坚一座堡垒本质上是一样的,而攻坚堡垒大致分为两种路线。”卫明诚声线低沉,绕过晚风和暮色不疾不徐地敲击谢茉耳膜,“一种是外部强攻,一种是内部瓦解。你不肯透露内部情报也不要紧,我已经在慢慢摸索施行第一种路线。”
言罢,他视线不经意觑了觑已拆开一道口子的纸包。
稍一怔,谢茉笑眯眯点点头,似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般试探道:“那你……加油。”说着把纸包又松松系上。
卫明诚不愧是战斗英雄,遽然把追姑娘比作打仗,还把她比成堡垒,很有时代和个人特色。
谢茉莫名受触动。
卫明诚将她和他的荣耀之地联系一起,用他获得荣誉的方式来追求她。谢茉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重视和用心。
谁说军人不浪漫。
一个真诚的直球,一份坦诚的心意。
如果对方又刚好是一个超级有型有款的英俊男人时,那魅力直冲两米八。
更别说,算上方才的二力,卫明诚已帮过她两次,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英雄情结,“英雄”对于被救人的人总有一些特别的意义。而且,他还是她现下正相亲的对象,所以说,谢茉对卫明诚也很有好感。
不过后世而来的她更含蓄自私,手里总想比对方多压一张底牌。
谢茉撇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