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曹推官本身长相就很有亲和力,肤色白皙,圆眼圆脸,一笑起来,整个人看着很和善,哪怕穿着一身官服,也让人不会感到惧怕。
齐会长等人被曹推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一行五人初到卫辉码头,其中有两人之前是来过卫辉办事的,但是那时候卫辉新码头还在建中,虽然已经初具规模,但是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也看不出什么,还有三人包括齐会长,都是第一次到卫辉,目之所及,让他们震撼不已。
一直觉得自家的松江府已经是富饶之极,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在大明各个府中比起来,都是佼佼者的存在,从未将卫辉府的人放在眼里,就是这次要来求和,那他们也是认为是卫辉府人的利用“卫辉时报”的舆论这种下作手段逼迫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原来卫辉府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他们本身就是纺织行业的商人,大半辈子都在和布料打交道,跟着曹推官身后打量着附近来来往往的人,达官贵人、富商豪绅这种暂且不说,就是普通的卫辉百姓身上穿的都是板板正正的冬衣,里面塞得棉花鼓鼓囊囊的,纵使臃肿,但是也看的出来那是去年的新棉花。
这些人走南闯北许多地方,也接触过各个地方的百姓,很多穷困之地,一家人甚至就一件冬衣,到了猫冬时节,只有要出门的人才会穿上冬衣,其他人则窝在炕上或是床上,盖着棉被取暖,烧不起炭火,那就只得硬扛着过冬。
一件冬衣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重要资产,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拿到当铺里换钱的东西,穷苦人家一件冬衣一穿好多年,外面的布料破了就缝补,缝补了又破,补丁打补丁,里面的棉花到最后都从白棉变成了灰棉,再怎么晒也蓬松不起来了,就结块僵在一起,那样的冬衣不会再暖和,但是聊胜于无。
除了那些在码头搬卸的工人穿的外衣打了一些补丁也比较脏污之外,其他行走在路上的卫辉百姓,脸色红润、衣着上很少有补丁,齐会长他们眼尖,他们发现好几个人身上穿的布料,还就是他们松江府生产的布匹。
像这种品质的松江布,一匹布零售到这边百姓的手里,至少一两银子一匹,一匹布可以做两件成年人的衣服,那就是五钱银子,再加上里面需要填充的棉花,不算上自家的针线手工费用,光是材料成本也得有个七八钱的银子,但是这里却是人人穿得起,有些人的衣服甚至都是簇新的。
说实话,就是他们松江府本地的百姓,有些人都不一定舍得过年的时候做一件新棉袄穿。日日采摘棉花、日日纺线织布,到头来自己去舍不得做新衣服,其实仔细想想,也是一种悲哀。
齐会长齐兴运如今搞不清楚卫辉府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也只能带头和那位曹推官寒暄,两人都不进入正题,曹推官是有意为之,齐兴运是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曹推官不管齐兴运心里到底怎么想,他先是带着他们五人在“万松客栈”开了五间“天字号”的房间,又带着他们逛了一圈这个卫辉府最大的客栈,看完之后,就连最看不惯卫辉府作派的隆正祥都有些哑口无言了——这么大的客栈,真的是难为这东家安排地如此井井有条,每天接待如此多的客人,但是忙中不乱,生意如此好,想不羡慕都难。
这一通逛完,也要中午了,曹推官又带着他们去了美食街的一家老字号酒家,开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宴请他们几人,又把自己带过来的人一一给他们介绍了一番。
当齐兴运等人听到这里面好几个人也是做纺织的时候,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原本还有兴味尝一尝卫辉府的特色菜肴,现在只觉得拿在手里的筷子都有些僵硬了,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这是还没等他们开口公布松江府的纺织技法,已经急不可耐地将竞争同行都带来了,是笃定他们一定会松口吗?是太过于自信,还是太轻视他们?!
吴富贵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喊过来陪酒,但是当他一听到对方是松江府纺织业的大佬,那是真的心生敬仰。
吴富贵在纺织行业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现在看着生意是红火,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捋清楚搞明白呢!织布这行看着简单,但是门道颇多,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如今有高人在前,怎么能不敬一杯酒,多讨教几句。
吴富贵将姿态放的颇低,起身给他们一行人倒酒,同时端起自己的酒杯站起身道:“我吴某欢迎诸位到卫辉府,咱们虽然是同行,但是我入行晚,年纪又比齐会长小一轮,就以晚辈之礼待之,今日有缘相见,吴某心中激动万分,这杯酒我先干为尽!”
说完之后,吴富贵一饮而尽杯中酒,然后将杯盏翻转,给众人示意自己已经全部喝完。
原本都板着面孔的齐兴运等人被吴富贵这样一说,倒是有点没法继续拉着脸了,生意人敏锐,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通常还是能够分辨的,若是这点都做不到,在商场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偏偏这个吴富贵说话极为诚恳、表现地也有礼有节,要么是他段位太高,要么就是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不管哪种情况,都让人没法拒绝这杯酒,除非是不想谈了,但是他们千里迢迢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可不是让他们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拿乔来了。
齐会长站起身来有些抵触地和吴富贵碰了碰杯,其他人见齐会长都动身了,哪里还能坐着,吴富贵这人说的好听点有些不拘小节,说的难听点就是不太会看人脸色,见众人都很给面子地起身了,顿时兴头就上来了,喝完一杯又倒一杯,还要打圈给众人都满上,觉得松江府来的几位大商人是客人上门比较拘谨,还插科打诨连说了几个自己在做纺织生意时候闹的笑话,硬是把气氛给炒热了。
这几杯酒一下肚,又有曹推官在一旁推波助澜、又有吴富贵不时地恭维话一匡接一筐地倒出来,让齐会长等人不免也有些轻飘飘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起来,等到喝完这顿酒出来被凉风一吹,齐兴运才觉得脑子清明了一点,顿时有些后悔——刚刚怎么没有把持住态度,咋就那么好说话了呢!
这双方谈判,总是一步步互相试探底线,等到谈完了谈妥了,大家各取所需之后,那才是互相把酒言欢的时候,结果到了这里倒好,啥正事都没谈,私人感情却先唠上了,这算什么事?
只是接下来,曹推官又不由分说地带着他们在新码头附近走了一个遍,包括新码头各处的仓库、后面的百货街,甚至还转悠到了“袁氏印刷坊”这边。
当齐会长看到那“卫辉时报”居然是用一台台机器快速地印刷出来后,顿时都瞪大了双眼,同时看到那一排排字盘,工人快速地挑拣活字进行排列,甚至于还有一些看不懂的蚯蚓字一样的外文,都有机器在印刷!
这简直就是刷新了齐兴运的三观!
咱们大明什么时候在印刷上能做到这么快速了?什么时候都开始印刷番邦的书籍了?还一下子就印那么多?这些机器速度这么快,这印刷坊一天到底要印多少书册啊?这里面能赚到的银两应该是一个他根本想象不到的数字吧?
曹推官见松江府之人都被震住了,心下得意,面上却不显,状似无意地指向那写字盘,语气轻松道:“这些都是铅活字,比铜活字要便宜一些,如今据这个印刷坊的管事的说,已有二十万个铅活字,耗银十五万两白银铸成。”
“多少??”隆正祥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二十万个铅活字,耗银十五万两白银,怎么了?”曹推官故作惊诧道,好似不明白为何隆正祥如此大惊小怪。
隆正祥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木着脸道:“没什么。”
十五万两白银,这卫辉府的商人都如此疯狂吗?什么生意要一次性投入这么多,也得亏他们现在接到这么多生意了,否则这一大笔银子要赚到猴年马月去?
但是一想到“卫辉时报”的成功,隆正祥脸上表情又有些讪讪的,要不是这个该死的报纸,他们这些人又何必眼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求和。
齐会长更是心如明镜似的,难怪要带他们各处参观,原来是耀武扬威来着,光这印刷坊就投入如此巨大,就是让他们看了,他们也没法照搬照抄回去,一个没人会这么豪气一次性做这么多的活字,还有一个是他们那个机器也看着大有玄机,比一般的雕版印刷不知道要先进和快速多少倍。
当时在码头看那些报童卖这个报纸是十文钱一份,一份里面三四张报纸,当时齐兴运还觉得这个价格是不是定的太低了,是亏本生意,可是一看他们的印刷速度,齐兴运就知道了,这生意只要体量够大,里面大有赚头。
一开始松江府的商人们还看的兴致勃勃,但是越看到后面,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等到出了印刷坊的大门,脑子里还乱哄哄地想着事情,曹推官唤了齐兴运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见谅、见谅,刚刚草民见那机器甚是精妙,一时没回过神来,还请曹推官原谅则个。”齐兴运不敢小觑曹推官,恭敬行礼道。
曹推官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示意无碍:“本官看这个天色也差不多了,今日原本是咱们卫辉府的秦通判秦大人来接待诸位的,只是秦大人贵人事忙,抽不得身,所以才派我前来迎接,现在这个时辰估计秦大人能闲下来了,诸位要不跟随我一起去拜见秦大人?”
来了!
齐兴运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这位秦大人才是真正能说的上话的主事人,今天的重头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原本他们一行人过来就是要来和谈的,如今能见到主事人,还有何不应的,连忙跟在曹推官后面,一起去拜见秦修文。
齐兴运以为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大人,要么在府衙等着他们,要么也是一处高档私密的场所,才配的上他的身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没想到曹推官带着他们来到卫辉府城里,一个看着门面只能说尚可的“慧心茶馆”里去。
好在里面环境清幽,来往的看穿着都是一些读书人,走进这间茶馆,众人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一点,跟着曹推官上了二楼雅间,门口已经有伺立的小童推门引入。
“拜见秦大人!”曹推官当先一礼,松江府众人闻言都来不及看那靠窗边的公子到底长什么样子,连忙准备磕头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本官并无着官服,大家也请自便吧。”上首的声音轻轻冷冷,如仙音渺渺,不似凡尘中人,等到齐会长被曹推官扶起,这才看清楚那位秦大人生的到底是怎样一副清俊雅致的模样,通身的气质确实配得上这嗓音,是难得一见的浊世佳公子。
秦修文今日其实并没有上衙门,一直在家中办公,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更衣到了“慧心茶馆”等着他们。
松江府的五人诚惶诚恐地坐了半个屁股在凳子上,根本不敢坐瓷实了,虽然想着是和谈,但是与当官的来说哪里有平等可言,这位年轻的秦大人居然直接让他们坐下,也没摆官威架子,还倒等他们,实在算是有心了。
齐兴运甚至心里有些庆幸,这位秦大人看着如此年轻,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好说话模样,看来这次应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办。
秦修文命茶馆的小二上茶,很快茶便沏好了端了上来,秦修文熟练地刮沫、搓茶、摇香后,掀开碗盖轻轻吹了一下,细品之后才赞叹道:“这里沏茶师傅的手艺又有所长进了,大家尝一尝,可喝的惯?”
齐兴运等人草草喝了两口,都不约而同地赞叹:“好茶,确实是好茶!”
江南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好茶叶,此刻就是最好的贡茶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是食之无味,今日已经被溜了一大圈了,却连个正题都没开始讲过,齐兴运心里已经有点急切了。
“秦大人,您看这……”
齐兴运刚起了一个话头,就被秦修文打断了:“齐会长,你不若低下头看看,这街上的人多不多?”
秦修文订的雅间是二楼靠窗的,此刻窗子半开着,有寒风吹进来,但是因为室内燃着银丝炭,倒也不觉得寒凉,齐兴运的位置离窗口有些远,闻言只能站起身来,走到另一扇窗边探头朝下看,只见“慧心茶馆”楼下,人来人往,不时还有马车轿子经过,虽然说不上摩肩擦踵,但是人流量绝对不算少。
齐兴运现在心里又有点打鼓了,感觉这位秦大人虽然看着好说话,但是有点想一出是一出的,这种人有时候好说话的时候很好说话,难说话的时候是非常难,所以斟酌了一下,只能附和道:“回大人的话,草民看着下面人流如织,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秦修文辉了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看着齐兴运道:“齐会长,其实你不知道,就在一年多前,当本官坐在这间茶室的时候,推开这扇窗往下头看,下面几乎没什么人影,整条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
齐兴运“呵呵”笑了笑两,恭维道:“大人治理有方,是卫辉百姓之福。”人家都说到这里了,不拍一拍马屁实在是说不过去,齐会长是老油条了,这点道理怎么会不懂。
没想到秦修文摇了摇头,并不赞成齐会长的话:“治理卫辉是我们当官的必须要做的事情,是职责所在,本官想说的是,齐会长是否在卫辉看到了希望?”
齐兴运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个秦大人也太玄而又玄了吧,什么希望屁望的,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秦修文接下来的一番话,让齐兴运彻底哑口无言了。
“卫辉本就是中转要塞,往年一年之中途经卫辉府的商旅有四五十万余众,而从去年年初至今年,已经有两百万余众或从卫辉借道,或在卫辉码头仓库存储商品然后再卖往他地,加上“卫辉时报”的影响力,卫辉府的名声将很快就会名扬天下,海内皆知,这样一个遍地金银之府,难道你没有看出希望所在?那本官只能说,齐会长你太缺乏商人的敏锐性了!”
齐会长被秦修文说的张口结舌,他当然不承认自己缺乏什么商人的敏锐性,他来卫辉府一遭,当然看出来此地的商机,但是这和他这次过来谈判的目的有何相关?
“本官曾派人去信给诸位,想要诸位和我们共享技术,齐会长是否以为是我们想要占便宜?”
秦修文直白的话语,弄的齐会长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事实是这样,但是他们都没好意思直接说,这秦大人怎么就不按照套路出牌呢,说得如此赤裸裸,难道他们要说:对,没错,我们就是这么想的,你们卫辉府的人不要脸,想要占我们的大便宜!
秦修文冷笑了一声,不怒自威:“若是这样想,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卫辉占据得天独厚的条件,南北往来之要塞,如今卫辉府新码头落成,“卫辉时报”影响力日渐强大,本身卫辉就是棉花供应原料之地,纺织坊如今也是遍地开花,你们当时也是为了这个,觉得卫辉攫取了原本属于你们的利益,才要和我们对上,商人重利,这本官理解。只是你们想过没有,比起对抗和竞争,其实我们还有更好的化解干戈的方式,你们贡献出纺织和印染的技术,我们这边出原料、出人力、出宣传,一起在卫辉共同投建一个纺织工坊,卫辉府和松江府各占一半股,综合大家所长,一起将松江布卖往各地!你们可不要忘了,除了咱们大明,还有倭国、高丽、天竺和暹罗,甚至更远一点,那叫大不列颠的、意大利的还有法兰西的,这天下哪个人不需要穿衣,哪国人无须布匹?这么大的市场,齐会长,你确定你们松江府一家吃得下吗?”
齐兴运完全没想到,这个看着不通俗务的秦大人,居然有如此野心,想将天下人的生意都揽在手中,甚至连海外的那些地方都门儿清,见识一点都不比他们经常和番邦做生意的人少。
不得不说,齐兴运心动了。
可是他理智尚存,秦修文的一番话虽然处处在理,可是他要交出去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得不慎重慎重再慎重,他觉得对方给到的筹谋,还不够。
看身边有几个年纪轻的被那秦大人说的脸色涨红,眼看着就要应承下来,齐兴运咳嗽了一声,然后道:“秦大人,若是将布匹卖往中原腹地,自然是通过卫辉府走更加便捷,可若是卖往您刚刚说的番邦之地,那么其实从松江府运出去不是更加便捷吗?松江府完全也可以将码头修建的和卫辉府一样,至于所谓的报刊,假以时日,也不是不能有一份“松江时报”面世,您说是否?”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会被秦修文的画饼轻易打动,直言你说的这些东西,松江府都可以模仿、都可以去做,完全不必和你合作。
秦修文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或许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吴富商的纺织工坊如今的新式织机,已经比你们松江府的快上两成速度了,两成速度可能织娘们辛勤一些,也很快就能赶上,可若是继续改良,快上一倍速度呢?你们是否还有信心和卫辉府的织机比较?再则,齐会长,你觉得你们松江府有人能站出来主持码头改建,有人愿意出资几十万两白银建一个和卫辉府一样的印刷坊吗?卫辉其他优势别的府都可以超越,唯有一点,是别的府都超越不了的,那就是在这里,本官的话,算话!”
秦修文是如此自信张扬,和一开始给到齐兴运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他的声音清冷而淡漠,但是话中的意思,却是一字千钧!
齐会长想到今日看到的印刷坊中那些印刷机器,又想到秦修文说的若是他们新推出的织机织布速度快上一倍,他们又当如何时,顿时觉得背后发凉,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秦修文不等齐会长的回答,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今日还有其他事情缠身,我就不打搅诸位继续用茶了。不过齐会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们可要好好想清楚啊!”
秦修文这是给到他们机会商量了,等到秦修文带着卫辉府的人快要走到雅间门口了,秦修文又转过身道:“对了,齐会长,其实你们也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本官只给你们一日时间考虑,成与不成,你直接和曹推官言明即可。”
曹推官依旧是笑眯眯地,但是那双笑成一道月牙型的双眸中却是露出了精光,看向齐会长等人的眼神,就如同看到待宰的羔羊一般——既然到了我们卫辉的地盘了,那就别想着全须全尾的回去!
第70章
吴富贵觉得,自从认识了秦大人后,自己就一路再交好运,哪怕这一路再怎么坎坷和崎岖,可是只要有秦大人在,那自己便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陪一陪那些松江府来的纺织富商们,领着他们参观了一圈自家的纺织工坊,自己就被一个大饼砸中了,松江府的齐会长居然愿意共享出松江布的纺织技艺和印染技术,准备在卫辉府共同创办一个工坊,而且点名想让吴富贵一起加入。
秦修文找到吴富贵,告诉他这个工坊可以以他的纺织作坊为根本,然后继续扩建,到时候松江府将调派织娘和工匠们过来,让他们纺织作坊的人进行学习技法,对方会常驻在此地三年,一直到确保将松江美布的织法教会为止,而吴富贵则是需要让出一半的股,让松江府的人参与到经营管理中来,只是最终的话语权还是归其所有。
吴富贵只觉得头脑晕晕,秦修文问他同不同意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问秦大人,自己是否应该答应,当时秦大人就笑了:“松江美布享誉天下,真的要和他们正面对抗,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压过对方,你觉得呢?”
吴富贵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秦大人说的,必然就是真理,况且他如今在纺织行业也做了两年了,目前能够接的很多订单都是松江府看不上的,或者说自己是以低廉的价格和普通的品质取胜,甚至还因为这点小额的订单被松江府的人记恨上,弄出了退回棉花之事。可若是将敌人化为几用,共同发扬各自的优势,那么他们岂不是真的如大人所说,能将这个布匹卖往天下间各个角落?
吴富贵觉得自己家的祖坟上冒出青烟了,不,和自家的祖坟没关系,还是秦大人的功劳!祖坟年年祭祀,也没给他这泼天的富贵,还是得回去给秦大人的长生牌位多上几株清香。
最近听说一些卫辉商人还做起了绣着秦大人名姓的如意结挂在腰间,出门谈事情必然带着,说是能保佑他们无往不利,到时候自己务必也让家里那口子给他绣一个,得用金丝银线绣!
吴富贵自然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可是松江府等人却是忧心忡忡,来的时候前途不明,回去的时候虽然靴子落地,可是后面要烦的事情不比来之前要少。
隆正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齐会长,如今眼前的危机咱们是解决了,可是签订了下了这一纸契约后,到时候严知府那边,咱们该如何交代啊!”
一开始大家都想的是以后和卫辉府合作之后,能创造出多少的利益,确实如那秦大人之言,他们的生意能节节攀升,可是等签完契约后,有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和卫辉府合作了,到时候那么大的工坊也是建在卫辉府,以后各种税入尽归卫辉府所有,那松江府那边的官老爷他们该如何交代?
严知府不就是因为怕夏税影响了自己的官身,这才逼着他们必须到卫辉来解决事情的么!
能跟着齐会长一起来卫辉府的,自然都是和齐兴运交情不错,且愿意担一些事情的人,另外一个庄富商也跟着叹了一声:“是啊,恐怕严知府那边,咱们无法交代啊!”
齐兴运摇了摇头,脸色同样不轻松:“你们啊,还是年轻,当时签契约的时候光想着好处了,现在才想到要怎么和严知府那些当官的交代了?以后做事,还是要更加谨慎一些才是!”
这几人都是他的后辈,齐兴运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提点地方,而其他人则是都看向了齐兴运:“齐会长,这么说,难道您已经有了后招了?”
齐兴运冷笑了两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别看那些当官的平时装的如何清高,嫌弃我们一身铜臭,可是真动了他们利益的时候,比谁都跳的厉害!这一次和卫辉府的吴富贵签了契约,往小处说,是我们商人之间的生意事情,那些的当官的管不了,往大处说,这其实是利于两府百姓的生计,等我们学会了卫辉府那一套运作手段,怎么就不能在松江府继续照猫画虎了?什么更快速度的纺织机、具有影响力的报纸,更大更好的码头,只要有银子什么办不出?”
齐兴运盯着面前的几人,非常认真地说下了自己信奉一生的真理:“只要有银子,这世上没有任何办不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