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放假休沐是从除夕到初三,正常来讲,初四就要上衙,大臣们初四也要上朝。
但是万历自去年三月开始就不上朝了,众大臣从一开始的焦虑万分,屡次上奏请万历上朝,到后面也开始应对自如,能消极怠工就消极怠工、能摆烂就摆烂,这是大部分人的工作状态。
反正只要这个朝廷还运作的下去,整个朝堂不出大纰漏,见不见皇帝倒也不是必须的。
所以,后来请奏的折子也少了,大家有什么事情就通过内阁来传达讯息,由内阁票拟完再交给皇上裁夺,这番下来,倒也能糊弄的过去。
虽然在像宋纁这样真正忧国忧民的大臣眼中,这样长此以往迟早要出事情,还是在向万历请奏复朝,可是更多人则是听之任之了。
其实上朝也是一个苦差事,就算是住的离午门再近,每天寅时初就要在午门集合等候,夏天也就算了,冬日这寒风瑟瑟的,能坐上四品以上官职的也都不算年轻了,老胳膊老腿也冻不起啊!
按照现代的算法,也就是每天凌晨三点就要报到,而官员的服饰也比较繁琐一点,仪容一点都不能乱,最晚最晚凌晨两点也要起床了,起来也也不能吃饭喝水,因为皇宫里是没有给大臣们上厕所的地方的,就是想上也得硬憋着,否则就是对皇帝的大不敬。但是这男人一到了岁数,尿多尿频也是常事,所以有些人还会口含一块特质的烧焦过的金丝楠木,以此消除便意。
况且,每日到了午门前还要列队,不是到了就能进去,光傻站着排队就要等候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还不能有什么失礼,仪容不整的地方,毕竟那些纠察百官的监察御史就在旁边看着,到时候因为行止不当被参了一本,那可就是大不敬之罪,碰上皇帝心情不好,可是要挨板子的。
等到了卯时初(凌晨五点),午门才会开启,然后大臣们鱼贯而入,到了太和殿前面三跪九叩,然后才开始真正的早朝。
早朝一般从卯时初开始到卯时末(凌晨7点)结束,这是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到那时候散了朝有些大臣就会到自己的衙门小睡片刻,有些爱躲懒的官员在闲散衙门上职的,官员直接就回家去的也有;但若是碰到有重要的国事要商讨,那讨论一早上也是常有的事情,从半夜折腾到中午,一口饭没得吃,一口水没得喝,还干站着那么久的时间,确实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消的。
当然,早朝也不是日日都有,主要还是看一个君王的勤勉程度。之前万历上朝算得上勤勉的,大家习惯了也还好,然而从去年三月到现在一直没有正经上过早朝,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大部分人心里还是受用的,谁不想睡个完整觉了?
正月初四那一天,正当大家都以为是照常不上朝的时候,结果却从大内传来消息,今日要开大朝会!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忙坏了急坏了!很多人知道消息的时候都已经快寅时了,那些官宦人家里瞬时一盏盏灯点亮了起来,所有人都忙了个人仰马翻,帮忙穿衣服的、戴官帽的,掌灯的,端脸盆的,拿毛巾的,进进出出,将整个院子的仆人都指使地团团转,好不容上了马车或是轿子的,那也是一路催促,快点再快点。
好在此刻这条路上除了这些当官的要赶着进宫,也没其他人,否则真的要把人急死。
紧赶慢赶,到了午门前,见许多人也是差不多时间匆匆赶到,甚至还有些人都没到,大家不由的松了口气,找到自己的位置占好,趁着这点时间再整理一下仪容,很快就到了午门开启的时间。
秦修文趁着天色还黑着,跟在队伍的末端一起从容地走了进去。
没人发现,今日上朝的人里面,还多了一张新面孔。
第86章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年后第一次大朝会,皇帝肯定憋着劲了,否则不会这么突然又上朝了,打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措手不及,就连内阁里的几个阁老居然都不知道,可想而之,今日定然会有个大事等着他们。
什么事情,能比国本之争还重要呢?
几乎每一个站在太和殿前行礼的官员都在心中暗暗猜测着,此时太和殿两侧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侍卫,羊角宫灯在四面亮起,上朝的文武百官站在寒风中,只觉得心口凉意从外至内,大家并不敢交头接耳,只是用眼神互相示意:今日估计有一场硬仗要打,大家打起精神来!
随着太监鸣鼓三声,所有人都肃穆了起来,皇上的仪仗缓缓行来,众大臣立马三跪九叩相迎,等到皇帝入内后,大臣们也随即进入了太和殿,按照官位品级站好,殿内再听到鸿胪寺卿唱“入班——”,意味着早朝正式开始。
张公公站在殿前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所有人其实都没有做好准备,根本没想到今天还要上朝,刚刚结束了四天的小长假,以为今日照旧不上朝,谁准备了奏本了?可是人家皇上大费周章上一次朝,难到就是走个过程?就是再不长眼的臣子,也知道不可能“无事退朝”。
好在这个时候内阁首辅申时行还是展现了他作为文官集团首领的一点气度,直接上前一步,给大家打了个样:“启奏陛下,常州府自去岁以来出现旱情,至今不得解,常州府虽然被称为“鱼米之乡”,但是旱情若持续太久当地百姓也坚持不下去,臣望陛下能体恤常州府百姓,免他们今年的赋税。”
申时行话音刚落,王锡爵、许国等人纷纷站了出来:“臣附议。”
内阁五位阁臣站出来了三位,满潮文武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也纷纷站出来附议。
大家都是明眼人,常州府属于南直隶的区划,而申时行、王锡爵和许国三人恰好出身于南直隶,虽然现在长居京城,在京城为官,可是像他们这些人,和南直隶的地方势力那都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其他地方遭遇灾害天气,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那就让他们自己消化解决,哪像常州府似的,稍微干旱个几天,就有大佬站出来为其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要免常州府今年一年的税赋。
所以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说的就是这个。
这也是万历不想上朝的原因之一。
这件事,之前内阁也呈上来过,票拟的时候也说了这个解决方法,但是万历一直看到当没看到,就是留中不发,双方又碰不上面,申时行他们拿万历也没办法。
在万历看来,常州府的旱灾挺一挺就过去了,或许今年一开春就降雨了呢?常州府是富饶之地,一年的赋税也不少银子入库,怎么能说免就免了呢?
但是在深宫中批阅这些奏折的时候万历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但是到了朝堂上,尤其是百官都在附议的时候,他就是避无可避了,有时候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但是也只能允了。
不过今天万历的关注点不在这个上,他也不想一开始就弄的特别不愉快,假装沉吟了一番后,他卖了申时行等人一个面子:“既然如此,朕也确实体恤常州府的老百姓,今年的赋税那便免了吧。”
申时行心中非但没有多高兴反而闪过惊讶,同时更加警惕今日万历召集大家前来所谓何事了,这件事自己之前上奏多次万历也没答应,今日居然就轻轻巧巧地允了?
看来陛下今日所图不小啊!
果然,紧接着万历就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朕其实不仅仅体恤常州府的百姓,更体恤天下百姓。然则,天下之路崎岖坎坷,多少受灾之地,地处偏远,粮食难以运送,有时候赈灾粮食送到了当地,许多百姓也已经饿死了,朕常常以此为憾,同时也想过,若是能将道路修建地更平整坚固,利于马车奔行,这样一来,岂不是能惠及天下百姓?”
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重点来了,但是如果他们没有听错的话,皇上的意思是,要修路?
这路哪年不修了?可以说各处的官道年年修、月月修、天天修,但是没有办法,这土路糟了雨雪就要泥泞不堪,若是运送的物资稍微重一点,还处处都是车辙印子,还得去平整,甚至那杂草都得经常派人去清理,否则等到开春了,一个月不去清理,那些官道上保管长满了杂草,连路都看不清楚在哪里。
这问题不是没有人想过,但是大家都没有从技术革新的角度思考过,反正前人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官道不够好怎么办?那就用人力去填,反正老百姓都是要服役的,经常抽调一些老百姓去除草、去夯实路面、去平整路面就是了,实在是比较偏远之地,那这些地方他们京城中的大老爷也去不了,当然也不会去关心。
而现在,万历居然提了要“修路”,这里面是有他们不知道的玄机吗?
余有丁和王家屏对视了一眼,王家屏作为吏部左侍郎兼任东阁大学士,虽然他因为在内阁中势弱,不得不和余有丁两人依附于申时行等人,但是这并不表示王家屏就不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了,相反,他做事十分恪尽职守、力求尽善尽美,如今听闻万历似乎有更好的修路办法,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前一步道:“陛下爱百姓之心实属至真至诚,我等臣子听了心中汗颜,还请陛下示意,是否有何新的修路妙法是微臣不知道的。”
王家屏的话正中下怀,万历直接点名:“宣户部秦侍郎。”
“户部秦侍郎前来觐见——”张公公高声唱道,站在队伍最末端的秦修文,从容不迫地一步步走向御前,此刻“太和殿”外旭日东升,天光晴朗,阳光在秦修文的背后打下一圈光晕,更显的他身形颀长,容貌在光晕中若隐若现,等到有些人适应了光线了,便会发现这是一位难得一见的清雅君子,在一众绯袍大员中,独他一人着青色,如一株挺立的秀竹傲然于其中,让人见之忘俗。
许多大臣或许早就因为“京报”的事情,听说过了秦修文的名号,但是这人,还是第一次得见。
毕竟从秦修文入京后,除了户部和秦府,两点一线,其余地方他轻易不外出,而秦修文只是一个五品小官,莫说前一段时间一直没上朝了,就是上朝,像秦修文这样的官员一般也没有资格。
一个户部十三个司,每个司有两名五品郎中,光五品郎中的数量整个户部就要有二十六个,朝廷有六部,再加上其他职能部门,若是四品以下的官员都能上朝,这太和殿里还真的就站不下了。只有那种天子近臣,类似监察御史、起居郎,中书舍人等官位虽低但也有资格上朝,像一个户部五品郎中上朝,少之又少,除非这个人是一个大事件的关键人物。
所有人并没有因为秦修文的官职较低而轻忽他,反而无数双眼睛反复打量着这个仿佛在京城中“横空出世”的秦郎中。
就连户部尚书宋纁都有些诧异,为何秦修文今日会出现在朝堂上,目光顺着秦修文的身影追随到御前,只听秦修文对上从容一礼,然后掏出一本折子道:“启禀陛下,微臣于民间获取一修路妙方,可使路面风吹雨打不泥泞,杂草不乱生,车辙不留印,修完之后,使用年份更久远,还望陛下能够准许大明百姓享受您的恩泽,将官道以这种方式重修。”
秦修文的折子被张公公毕恭毕敬地拿到了万历的手中,万历看过之后连连点头称赞,然后又将折子递还给张公公,让他给申时行等人去看。
众人看着万历和秦修文的一唱一和,自然知道这两人是早就串通一气的,但是倒也没多少人跳出来说什么,毕竟要是真有这种妙法,把路修的这么好,以后把京城的路都修一修,他们早朝赶路还能快上一些,有什么不好?
申时行接过折子看了起来,起先他还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贡献了一个修路的新方子而已,但是看着看着,申时行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秦修文的字无疑是好的,但是申时行此刻却顾不上评判字迹的好不好,盖因他已经完全被秦修文描述的为何修路、如何修路给震撼住了。
秦修文在折子最后写道:如此一来,大明各地官道四通八达,连京城,通关外,至威海卫,延永宁府,全线贯通,日后大明百姓无有不可去之地,大明铁骑无有不可踏之境,待得万国来朝时,方可扬我泱泱大国之威!
“啪”地一声,申时行面色凝重地合上了折子,递给了身边其他人,他是真的想不到,这秦修文一个小小五品郎中是真敢想啊!
不是他以为的就修个京城附近一小段,这人居然疯狂到要将整个大明境内的官道都重新修整一遍,甚至还在后面绘制出了简易的疆域图,将这些道路的终点起点都标注好了,只要这路真修成了,若论功勋,那么自秦皇汉武以来,他们这位皇帝或许就该排第三了,别说人家太祖、成组了,在这位万历面前,都不够看的!比之当年京杭大运河的修建,也有过之无不及,人家京杭大运河好歹只是通往京杭而已,而那秦修文呢,居然是想将这路通往大明各个地方!
好大的口气啊!
很多人看完这份折子,都被狠狠震住了,他们也不是没有年轻过,但凡读书人,谁不想流芳百世、青史留名?谁不想建一番大事业?可是想的这么夸张这么大胆,确实没有过。
顿时,有人就按耐不住了,余有丁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这秦侍郎的奏本里规划的那也太宏大了,这么大的工程,到时候需要消耗多少人力啊?臣知道这秦侍郎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也要想一想实际才行,百姓多艰,如何能滥用民力至此?恕臣不能同意这份奏本。”
余有丁一说完,许国同样也站出来附议:“陛下,不说滥用民力了,就是国库中也拨不出那么多银子来啊,敢问宋尚书,您刚刚也看了这份奏本了,若是要做到秦侍郎说的那般,请问你们户部能掏出这么多银子吗?”
宋纁这次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有做任何准备,甚至也奇怪今日为何秦修文会出现在这里,心里说不愠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当他看完了秦修文写的奏本,他原本的那点愠怒也瞬间烟消云散了——这就是一片拳拳赤子之心啊!
也只有秦修文这样的年轻人才会有如此魄力、有如此雄才大略,想出这般宏伟到光是想一想就叫人头皮发麻的计划,而且秦修文居然还真的落于纸上,切切实实地去做了规划,先从何段修起,再到何段结束,大约要多少银两多少人力,都标注了出来。
不愧是我宋纁看中的人才!
宋尚书甚至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骄傲之感来。
虽然秦修文最终算出来的一个数字是庞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但是宋纁是个护崽子的,闻言眉毛一扬,冷笑道:“如此利国利民的法子,大家想都没想,就决定放弃了么?那放弃的也有点太快了!户部别的不敢说,不过先拨银子修一修京城的路,那挤一挤总归是有的。”
许国没想到宋纁这老匹夫还是那般阴阳怪气,而且居然还开始护短了!
谁不知道宋纁经常在户部把他的下属骂得狗血喷头的,今天那秦修文一出现,许国就开始观察宋纁的表情,明显对方也是不知道秦修文今日会来这么一出的,但是这老匹夫居然非但不愤恨,还护上了?
焦侍郎看到许国震惊的神色,不屑一笑,若是许大人知道了户部广为流产的“父子”传闻,可能就不会这么震惊了吧。
不过宋尚书这都能忍,户部唐侍郎都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秦修文和宋纁的眉眼:这看着也不像啊!宋纁年轻的时候自己也见过,没有这幅好相貌的。
不过,子肖母倒也有可能,能生出这种相貌儿子的,母亲也差不了,宋纁一时把持不住,倒是也……咳咳,打住打住,正事要紧,唐侍郎勉强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赵松庭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自己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秦修文,而且是这般年轻、这般丰神俊朗、姿态潇洒,和自己臆想出来的唯利是图,油嘴滑舌的商人面貌一点都不一样。
赵松庭想到自己哥哥几次写信过来,几次三番要自己等秦修文到了京城后,一定要护着点这位。然而赵松庭之前就烦不胜烦,除了之前失去十万两的心痛,更是赵松岩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有拿不定的主意,不妨让秦大人参谋参谋。
当时赵松庭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他一个堂堂三品大员去请教一个五品侍郎?他哥不会是中邪了胡言乱语吧?
然而,这位秦修文一出手就石破天惊,能让和朝臣僵持了许久不上朝的皇帝突然宣布上朝,能突然提出新的修路法子,还能让宋纁这样的高官护着,想到他哥对此人的评价,赵松庭也开始动摇起自己一开始的判断了。
罢了,不过是个顺水人情而已。
赵松庭突然上前一步,对上行了一礼,然后恭敬道:“陛下,讨论了这么多,臣等还没见过这新的道路到底能修成何种模样?若不然,先用这个方子试着修整一段路,再决定修不修吧?”
赵松庭是和事佬要求,让大家都各退一步,先从根本上研究起来,看看这个路到底能不能修成再说,也省得大家在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翻天,万一到最后,就连路都没法修的那么好,那不就是白吵半天了么。
申时行、许国等人,满意地看了一眼赵松庭,觉得这个礼部侍郎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万历和秦修文同样对赵松庭很满意,毕竟他们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秦修文不慌不忙道:“各位大人,其实下官已经用新法子新修了一条宫道,若是大家感兴趣,还望陛下准许大家一起前往一观。”
有备而来啊!
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就连提出这个事情的赵松庭也愣了一下,然后才打着圆场道:“恳请陛下允许臣等一观。”
有赵松庭打头,其他人心里也确实好奇,纷纷应和,万历顺水推舟地允了。
皇宫中的路自然和外边的路不一样,大部分都是用石板、青砖铺就,每日都有宫人洒扫维护,在皇宫中走一圈,可不会像在在外边一样,鞋面子上尽是一些灰尘。
万历坐上御撵,张公公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带着一众文武百官到了保和殿后面,保和殿后面就是乾清门,再往后就是“后三殿”了,到了乾清门处,有眼尖的大臣已经发现其中有一段路出现了变化。
不在是熟悉的石板路,这一看就是新造的,路面呈现灰白色,但是看着就不比石板路差,没有石板路的各种不平整的接缝,反而如同一块巨大的石板一样,从东铺到西,十分平整美观。
等走到了这条道上,万历让众大臣自己看看,很多人就踩了上去,来回踱步,甚至有些人见皇帝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干脆在这条道上来来回回地走,想要挑出一些毛病,可是最后居然心里只能剩下一句:这路他爱走!
都是一个个富贵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大老爷,就算曾经没中进士之前吃过点苦,但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谁出门不想外头都是这种路?如果都是这个所谓的水泥路,估计坐马车都不会再颠了吧?
如今的马车没有任何避震措施,若是走在平坦一点的地方还行,若是比较凹凸不平的路面,那真的是颠的人骨头架子都可以散了。而这些官老爷们有时候因为公务在身,难免要出远门,山一程、水一程的走下来,一把老骨头都要被颠坏了,运气不好点的,身子骨不能熬,直接死在半路上的都有。
看来那秦修文的确没有夸大其词,这新的修路方子还确实是不错!好像刚刚瞥了一眼造这个路的价格也比石板路要低廉的多,主要材料是那个石灰石和粘土,也不算难得,只是秦修文的修路计划实在太过宏大了一些,让人觉得实现不了。
申时行朝着许国偷偷使了个眼色,纵然两人没有言语沟通,许国也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要让他给这个修路制造点麻烦。
修路自然是好事,这路确实也做的好,但是目前却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诉求。
若是这事应了下来,真的做成了,到时候皇帝之威更甚,再加上那个“京报”一宣扬,岂不是好处都给皇帝占了?本身他们就拿那个“京报”没办法,现在抓着机会了,可不是要让秦修文和万历不痛快?
这是他们惯常的弄权手段,一处让对方占了便宜,就要从另外一处讨回来!也不管这个对百姓来说是好是坏,摆在他们这些权臣心中第一位的,永远是他们派系的利益。
“启奏陛下,臣觉得这个路确实是不错的,也确实该修,秦侍郎又是户部侍郎,想来早就已经算过这笔账了,到时候交托给秦侍郎去办这事,定会稳妥。”
许国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极好,户部目前是什么情况,他作为阁老之一怎么会不知道?他倒是要看看,宋纁那老匹夫准备从哪里挪出来这么大一笔开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