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许黟正在给一个病人看病。
看到他过来,就抬手让他先在旁边等他忙完。
何秋林不好意思在堂屋打扰许黟给人看病,就拐着棍子去隔壁找阿旭。
阿旭和阿锦在灶房里搓药丸,见得他过来忙放下手里的活,扶着他坐到木凳。
“你们不用管我,我就是来消磨下时间。”何秋林看着他们,露出笑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的?”
阿锦看他如此虚弱,摇头:“秋哥儿你还是好好歇着,这儿的活不多,我和哥哥就能忙完。”
“好吧。”何秋林有些遗憾。
他看着阿旭阿锦继续忙着,没过多久,突然开口问:“你们在制消食丸?”
“对呀。”阿旭道。
何秋林心里激动,说道:“这陈氏消食丸,如今就只有黟哥儿这有卖,你们每日都有去集市摆摊吗?”
“那倒没有,郎君说每日去就没法做其他事儿了,让我们五日去一趟。”阿锦想着,一边说道,“城隍庙和夜市换着去,这样县城里想要买我们的消食丸的人就都能买得到了。”
听到这话,何秋林脑海里灵机一闪,有个绝妙的商机浮现出来。
这两日他总在想着,不去给大户人家当下人,还能做什么样的买卖。
可思来想去,觉得他真着手哪样的买卖都面临着诸多问题,譬如门路,或者银钱。这两者,他皆没有。
何秋林咽了咽口水,压抑着心里的喜悦问:“黟哥儿可有想过,找人帮忙?”
这回,阿旭和阿锦都是摇头:“不知。”
何秋林没有气馁,他想到时再问许黟的打算。
另一边的许黟,将来看病的病患送出门,转身就来寻何秋林。
何秋林起身,屁颠颠地跟在他的身后回到堂屋。
待坐到椅子上,许黟就让他伸手。
“你体内的淤血散了不少,再服两剂活血化瘀汤,就可以了。”
诊脉完,许黟对着他说。
何秋林点点头,先谢了许黟后,才问起鲍家的事。
“你是怎么打算?”许黟先问他的意思。
何秋林的心里早想好了,便脱口答出:“我不想赔这笔钱,这事错不在我,是鲍家先欺辱我我才想解赁的。”
“好。”许黟应声,“明日我与你再去一趟鲍家,这回我们把赁书给拿回来。”
话音刚落,何秋林就急忙忙问:“会不会连累到你?黟哥儿你帮我许多了,到这份上我却还要依赖着你,说出去,恐怕别人都要笑话我。”
他咬咬牙,又道:“还是我自个去吧!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再打我一顿,大不了,我,我赔钱也要拿到赁书。”
许黟一面听着,一面皱眉道:“你独去不行。”
他没跟何秋林他们说,鲍家四房娘子突然示好,这里面的猫腻在于他身上。
一个敢在大户门外叫宣报官,又识得潘县尉的年轻大夫。
总会引起一点重视。
要是以陶家出阁的娘子去查,或许就能查到陶清皓的身上。
只要鲍家四房娘子想要靠着陶家撑面子,就不能得罪了陶清皓,他与陶清皓有来往,对方就不会把事情做绝。
说起来,是看在他份上,放何秋林出府。
但要是何秋林没了他这个依仗,后面鲍家想要对付何家,就轻而易举了。
许黟既然出手帮了,便打算帮人帮到底。
第76章
许黟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何秋林。
在当下, 何秋林不过是成千上万给大户人家当下人的底层百姓的缩影。
但何秋林是活生生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与他说笑过,又是互相扶持过的邻居关系。
他和何秋林中间还有一个维持关系的何娘子, 何娘子是他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好人,许黟总会想这样的人不应该一辈子如此辛苦。要是他能轻松地解决何家的麻烦事,对许黟来说,也是件开心事。
“明日, 我先帮你探路, 待你能不用借助棍子行走,再去鲍家吧。”
许黟对着颇有些视死如归的何秋林说道。
何秋林脸皮一薄地发红:“我、我会尽快好全的。”
许黟理解他对于想要挣脱鲍家这个束缚的急切, 没有打趣他:“你身上的伤耽误两日时间没上药, 若不然还能好得更快。”
好在有生肌膏, 只有金疮药的话,何秋林想要两三天就能下地走动,挺难说。
何秋林当即说道:“黟哥儿, 我不用棍子也成的, 你看看我……我能走路了……”
他想起身走给许黟看,被许黟一手掌按住,他就动弹不得了。
何秋林惊呆地看着按住自己胳膊的手,明明与自个没两样,却好似力大无穷。
许黟微皱眉:“别逞能。”
何秋林抿直了嘴角:“……”他听从地点头。
最后,许黟送他回到何家, 叮嘱他每日多擦几遍药膏。
他回来屋里,坐到案前给陶清皓写帖子。
*
话说鲍家, 鲍家四房娘子那日在送走了人, 便心绪不宁,夜里辗转难眠地睡不着觉。
同床的鲍家四郎被她吵醒, 起床点灯,不解地看着她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你睡不着了。”
陶娘子翻身坐起来,反问道:“郎君不知?”
“我该知道哪些?我日日要去管下面的铺子,那几家老竖子见我只是四房的郎君,就总爱挤兑我。我白天里忙,回来还要担忧房里的事,就没有几个如我这样苦命的郎君了。”
鲍家四郎也恼怒,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生气。
陶娘子走过来,玉手附上他的肩膀,轻捏着柔声说:“郎君误会我了,院子里的事我自当不舍得扰你烦恼,就是前几日二房的小哥儿来向我讨人,讨出一件麻烦事了。”
鲍家四郎冷哼:“二房又想讨什么人,那么缺人就去牙行里买几个。”
气骂完,他才问是什么麻烦事。
陶娘子听他这么说,就知道鲍家四郎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嫁过来鲍家这几年里,受的委屈不少,鲍四郎又不是个会体贴的人,这素日里的各房相处与打点,都是她在管。
别看鲍家表面上风光,背地里,也就大房二房出风头,三房和四房是小娘生的,名分上是记在大太太膝下,但说到底是庶出。在鲍家地位不高,甚至还要看其他两房的脸色。
陶娘子虽也是庶出,可陶家在县城的份量,岂是鲍家能比的。
她怕的是那许大夫会在陶清皓面前乱嚼舌根。
陶娘子挑了一些能说的话说给鲍四郎听。她避重就轻,只道都是二房那边又打骂人又惹事端,要不然也不会引来外人说三道四。
鲍四郎气急败坏道:“这二房什么居心,他莫不是觉得我怕去大太太屋里理论了不成。”
他心里盘算着,鲍家如今没个实权的人撑门面,反而因他娶的是陶家姐儿,整个鲍家都因此攀了高枝。这会儿,就该是让另外几房的知晓,他四房不是这么好欺压的,“不行,这事得让大太太知晓。”
陶娘子满意地笑了笑。
这事就得在鲍家闹大了,不能只让她一人收拾残局。
隔日,这事就传到大太太的屋里。
大太太火性大,直接就把二房娘子叫来屋里训话,让二房的小郎君跪在屋子里思过。
二房哪受过这样的委屈,想在大太太屋里撒泼说四房的坏话,又怕大房的出面,让二房更难堪。
一家四房都有自己的心思,都忘了陶娘子把事闹到大太太屋里的初衷是什么。
而这时,许黟递到陶家的帖子,已经到陶清皓的手里。
陶清皓拿到帖子,看到是许黟写的很意外。打开一看内容,面色微微变化,拉来旁边的小厮,问起嫁到鲍家的庶姐儿。
得知这个庶姐儿逢年过节都会过来送礼,还经常来家里跟他娘说话。他娘的子嗣缘薄,就得他一个儿子,有个嘴甜的出阁庶侄女讨欢心和解闷,她在陶家大房屋里,也得过不少好东西。
没想到私底下却是这般的蛮横,对一个赁来的下人都如此克扣刻薄。
陶清皓对随身小厮道:“你去替我跑一趟,送五贯钱到何家,交给那何小子,就跟他说,这事我管了,让他不要担心。”
接着又交代小厮,让他同许黟道,不用他亲自去鲍家讨要赁书,他会派人送过去。
要是他这位庶姐姐还想依仗着陶家行事,这点面子都不给的话,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陶清皓一一安排好,就去他娘屋里问安。
这种小事不值得拿出来污了他娘的耳朵,陶清皓什么都没透露。
……
小厮行动速度快,拿着钱过来许家时,许黟也有点懵。
“你家郎君这样交代的?”他没忍住地问过来的小厮。
小厮点点头,笑着说道:“郎君说这毕竟关系到陶家的脸面,家里的庶姐儿无礼,随意打骂下人本就不对,其他人没得人撑腰就算了,这秋小子是许大夫你的邻居,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委屈。”
他说完就奉上五贯钱,说是补偿何秋林的。
许黟看着这几串钱,先替何秋林收下。
再问这小厮,陶清皓还有没有交代其他的。
小厮没有丝毫隐瞒,将他家郎君的章程都说了出来,还说陶清皓如今就去见鲍家四房的娘子,应当很快就有结果。
许黟:“……”
许黟给陶清皓去信,只是想问这鲍家四房娘子和他关系好不好。
不好他就直接行事,好的话,他就看在陶清皓的份上,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