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把这围脖取下来:“辛苦阿锦了。”
阿锦飞快摇脑袋:“阿锦不辛苦。”
她看许黟在忙账本的事,没再打扰他,福了福身,后退地离开屋子。
*
这日,许黟叫来余秋林①,分出五十包消食丸与他,吩咐他先去城隍庙集市里摆摊。
“你挂出‘陈氏消食丸’的牌子,不愁没人买,不过价格上,只能是按二十文钱一包来卖,不可另外添价。”
余秋林心里甚是欢喜,终于到他能卖消食丸的时候了。
他可是知晓如今的阿旭阿锦,每日至少都能炮制二三百颗消食丸的。
这量不多,可也不少了,要不是他手里头缺银子,真的想全都买下来。
何况,许黟给他的价格非常的公道,还是按十文钱一包来算。
如此的话,他就能卖出一包消食丸得十文钱!
一包十文钱,五十包就是五钱银子,都要赶得上他以前在鲍家的月钱。
余秋林哪里会想不到,这是许黟在帮着他,要不然,这样好的事哪里轮得上他。
“黟哥儿,你怎么能待我这般好。”余秋林按捺着心里的欢喜,声音微微哽咽问。
许黟淡笑,不急不慢地说:“当时我将消食丸卖于济世堂,亦是这个价,总不能卖给你还换个别的价。再说了,把消食丸卖给你,我亦能省些心。”
许黟这话不假,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如今他在盐亭县小有名气,已有不少县城的百姓知晓他这个大夫。
虽也有质疑他年纪身份的,可来找他看病的亦是不少。
至于阿旭和阿锦,现在是严冬,两人不用如何帮忙处理药材,可其他琐碎的事儿也多。阿旭要负责买菜做饭,阿锦则是负责家务事和各类针线活,细心活儿。
还要分出时间来炮制消食丸……
再加之手头上的银钱宽裕,许黟对于售卖消食丸的积极性就没那般高了。
那日他在知道余秋林的想法后,便想着,不如把这个机会给了他。
毕竟不是余秋林的话,还有另一个“济世堂”进入到许黟的眼里,成为新的合作对象。
这样的道理,不至于都跟余秋林说得一清二楚。
何况余秋林不是愚笨之人,他很快就懂得许黟未尽的话里意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他会好好做着消食丸的买卖,不会起其他的心思。
对余秋林来说,能得这样的机会已是上天垂怜他了,他不敢再肖想别的,特别是给他这机会的人,是许黟。
不是旁人。
就在余秋林拿着消食丸离开不久,另一边的邢家来人了。
来的是邢岳森的随从阿目。
阿目行揖后,垂着头说道:“许大夫,我家郎君吩咐我去打听西街那处住宅的事儿,我方才从牙行里问话回来,那负责这处住宅的经纪告诉我,这房子的主家不打算卖宅子,只想着把房子租赁出去。”
许黟问他:“你可知赁金几何?”
阿目连忙答话:“回许大夫的话,那经纪说这宅子有八成新,赁下来一年得要十五贯钱。”
许黟见他这么说,就知道这租金不便宜,南街地段虽贱一些,但房价要比城郊的贵,只是因为户型小,显得更加便宜罢了。
像许黟如今住的这屋子,当年的原身双亲花了二十贯钱买下来的。
这赁一年的房租钱,都要赶上买屋子的钱了。
阿目今日过来,是邢岳森没放假,不能亲自前来,不过他让阿目去找那经纪,拿了如今县城里挂出去卖的住宅的登记本。
找出几家地段位置不差的一进院,整理好让阿目送过来。
阿目继续垂着脑袋,双手奉上书信,说道:“郎君说,这几家都不差,叫许大夫你先留意看一看,要是有合适的叫下面的人来报一声,再去寻经纪看宅子。”
灶房里烧水的阿锦,听后朝着哥哥说道:“邢郎君想得好周到,哥哥你说,这些宅子光是赁金都那般贵,买下来不得好多钱?”
“我不知。”阿旭摇摇头。
许黟想要买宅子这事没瞒着他们俩,但相比较于期待住更大的屋子,他们更担心郎君会花大价钱。
他们能给郎君挣到钱的机会不多,想着每日炮制的消食丸挣到的银钱,那要炮制多少日日夜夜,才能攒到买房子的银钱呀。
屋里的许黟在拿到邢岳森写的几处宅子,看着上方每处宅院具是标明地段位置,面积和价钱。
他没想到,邢岳森说要帮他打听宅子的消息,会如此尽心。
“你家郎君不是在备考明年春的考试吗,怎还分心帮我操劳这些,这不会耽误他读书?”许黟问道。
阿目愣了愣,犹豫几秒才说:“郎君这几日都在家里挑灯夜读,一天里睡不到两个时辰,小的劝说不得,要是许大夫见到郎君了,还望能劝说几句。”
许黟没想到,阿目会是这个回答,他问:“是有谁吩咐你?”
阿目不敢隐瞒:“是老太爷叫我说的,老太爷也劝不住郎君,怕郎君劳累过度伤了身。”
读书不易,邢家老太爷和邢员外是想着邢岳森能中举,可也不舍得他这般刻苦学习。
从阿目的话里得知,邢岳森在结束布棚施粥后,至今都是宿在书房里。
要不然,还不至于喊许黟也劝说两句。
许黟:“……”他这兄弟,确实有废寝忘食的刻苦精神。
想到邢岳森的为人,许黟就觉得他去劝也于事无补。
但许黟还是应下了,说道:“你回去,就说我会劝说邢兄的,让老太爷安心。”
说罢,他就又与阿目说,他还要再去看看那宅子,叫他把负责管理这宅子的经纪介绍给他。
便是再怎么忙,也不能把所有事都交给别人,事关住宅,还是要亲自过问才好。
故而许黟与阿目说,他过两日就去一趟邢府,等去见过邢岳森,他再去找买卖宅子的经纪。
日子过得很快,见面的日子如期而至。
这日,许黟戴着赤狐围脖,穿着素色宽袖大宽袍,坐上刘伯的牛车,悠悠晃晃的来到邢府门外。
下来车,很快就有个厮儿过来开门,引许黟进入院子。
许黟随着小厮进了后院,穿过回廊,绕过两座小院的门,就见到一拱形门。等从这拱形门入内,走在前头的小厮侧身说:“许大夫,到了。”
许黟抬眸,看向前方屋子的红木门。
他视线左右一扫,见周围无其他人,安静得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就知道这是哪里了。
“叩叩。”
许黟上前叩门。
没多久,屋里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进来。”
许黟听到他的话,推门进来。
此时的邢岳森,正伏案书写着什么,他头都没抬,继续提笔写字,一面开口说:“不是叫你无事不要来打扰我吗?”
许黟笑了两声:“你何时跟我说过?”
邢岳森写字的手猛地一顿,他抬头看向旁边,看到了戴着围脖的许黟。
要说以前见到的许黟,身上带着的多是书生气息,亦或是温和的大夫形象。
哪里见过许黟穿戴得跟富家小官人似的。
竟是衬托得有几分像鑫幺了,不过要比鑫幺多出几丝稳重,少了一些骄矜。
“你怎如此打扮?”邢岳森啧啧两声,笑着问他。
许黟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袖子:“阿锦让我穿的。”
邢岳森打趣道:“阿锦倒是做主了一回,能让你穿成这样俊俏的模样出门。”
许黟:“……”
许黟没接他这话,绕过桌案看了看周围,反客为主地说他:“我今儿来可不是让你笑我的,老太爷心疼你,叫我劝劝你回房睡,别再睡书房了。”
邢岳森怔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移到许黟的脸上。
许黟在说完他后,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道他除了这事,还有就是感谢他帮忙打听房子的事了。
“你好好备考,至于房子的事,我自个联系经纪,待有合心意的宅子买下来,请你来吃乔迁酒。”
邢岳森听后,捏了捏眉心,苦恼道:“行罢,我知晓你是来做什么的了。”
除了来故意嘲笑他,就是不想他分心,叫他好好温读功课。
“你怕是答应了老爷子,反而让我用功读书,莫不是反其道而行?”邢岳森看向他。
许黟摇头:“不是,是真劝你读书。”
邢岳森疑惑了:“为何?”
许黟浅笑道:“用功去读,无论考试结局如何,你都不会因今日懒怠而悔恨。若是成功中举,便可省去再考一回,还能再接再厉博得一回进士及第。”
邢岳森:“……”
甚好,他被鼓励到了。
第92章
难得来一回邢府, 许黟坐在书房里与邢岳森还未聊上几句,老太爷屋里的妈妈就来请人。
说是要请许黟去屋里坐坐。
邢岳森起身道:“我与黟哥儿同去。”
他们随着这位妈妈出来院落,要穿过一条悠长的回廊, 才是去到老太爷的院子。
不曾想还没走多久,回廊拐角处迎面跑来一个模样瞅着三岁左右的小髻儿,穿得如同吉祥娃娃似的,对襟的褙子团着毛绒绒的边儿, 后面还小跑跟着丫鬟打扮的婢女。
她一面微微弯腰, 伸着双臂小心守在小孩的后面,一面嘴里轻呼的喊着:“源哥儿, 小心小心, 慢点跑……”
“哎呀——”
忽然, 丫鬟见拐角处有人过来,见到是谁,下意识地低唤了声, 连忙蹲身道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