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备好的消食丸装到包裹里,放到后背的竹篓,背着它出了门。
不多时,许家门外来了一个瞧着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
这男子一身行脚商的装扮,脸上露着笑地上前来拍门。
这时外面正下着雪。
其实在半夜时就已经在飘雪了,只是这雪越下越大,没过一会儿,行脚商肩上都积了一层雪。
他抖了抖肩上的雪,就看到院子里出来一个小少年郎。
阿旭见到院子门外有人,就跑过来开门:“这位官人,可是来看病的?”
他询问着,侧过身让对方进来。
行脚商点头地进来后,视线落在四周,有些好奇这院子真的是那位许大夫的?
“敢问这位小郎,这里是许大夫家?”他问道。
阿旭点头:“正是。”
阿旭将行脚商带到堂屋来,向着许黟喊道:“郎君,这人找你看病。”
“看病?”许黟抬眸,看向这青年。
只见这青年面色红润,神态正常,不像是有病之人。
许黟示意他落坐,端详着他问道:“你且看什么病?”
“我不是来看病的。”行脚商立马否认,又道,“我是来买消食丸的。”
许黟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要买多少?”
行脚商没有迟疑:“许大夫你手里头有多少消食丸,我都收了。”
说罢,他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打开地递到许黟的面前。
许黟轻轻一瞥,就看到里面有几张面值五两的交子。
带这么多银钱上门,看起来是有备而来了。
许黟淡然地收回目光,看向他道:“来我这买消食丸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寻常人家肠胃有所不适买来服用,一种是身体无恙,买来当作备用药,不知官人你是何种人?”
行脚商噎住:“……”
“在下不明白许大夫的意思。”
许黟淡淡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反叫阿旭请他离开。
行脚商更加不明白了,这许大夫怎么有钱不挣?他稀里糊涂地从许家院子出来,如何想都想不明白,拦住了想要折返回屋的阿旭。
“小郎且慢,你家郎君这是何意,怎么不愿把消食丸卖给我?”行脚商忍不住地询问。
阿旭抬头看向他,慢吞吞道:“郎君决定的事,我怎么知道呢。”
行脚商:“……”
他还想问什么,阿旭已不想搭理他,昨日余秋林过来找许黟,他就在场,知晓这人,定是那个想要买消食丸的人。
结果这人跑来找郎君了。
行脚商在许黟这边碰了壁,无法,只好再去集市找余秋林。
他来到集市后,见余秋林还在,就问他有没有给他留消食丸。
余秋林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你来迟了,我等你半个多时辰,一直等不到你人,有个大户人家的内知就买走了二十包。”
“这……这……你怎么不给我留着!”行脚商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余秋林看到他身上沾着的残雪,心底觉得奇怪,不过已不想将消食丸卖给他了。
“是你无信在先,你本与我约好了时辰,你人却没来。如今怎么能指责我没把消食丸留给你?”
行脚商支支吾吾,他能说自己为了想花更少的钱,还跑去茶楼里打听了消息,知晓了这炮制消食丸的大夫是谁吗?自然是不能说的。
思及此,行脚商也只能把这气咽回肚子里,问余秋林手里头还有多少消食丸。
余秋林想了想,道:“我不卖了。”
“不,不卖了?”行脚商彻底顿住,“为何不卖了?”
余秋林:“不卖就是不卖了,哪来如此多的理由。”
说完,他就把摊子收起来,离开了集市。
只剩行脚商愣在原地,不知所云。
……
另一边,许黟让阿旭将看诊的牌子收起来,他揣着双袖,坐在刘伯驾驶的牛板车,来到东街承平巷。
许黟买的一进院就坐落在承平巷里。
刘伯听得他买了新的宅子,还是在东街,又惊又喜:“前几日城中传的王管家盗卖主家家具的案子,里面的许小官人,竟就是许大夫吗?”
许黟颔首:“是在下。”
刘伯听后,与许黟道了好几声恭喜,眼里带着艳羡的笑着问:“许大夫买了新宅子,是要哪天搬去?到时候有需要老夫的牛车尽快说,我先把牛给喂饱了。”
许黟道:“不急,这宅子里的家具全无,还需要先置办,且有些地方年久失修,还要修整好再言其他。”
刘伯问:“许大夫可找好木匠了?”
听得许黟说还没找木匠,刘伯存着推荐的心思,说道:“我知晓北郊外有一位木匠师傅,他手艺儿好着呢,要的工钱也实惠,就是人有点怪,不爱说话。”
“哦?”许黟挑了挑眉。
刘伯继续兴致勃勃的说他是如何知晓这木匠师傅的。
“说来也是巧合,那回我从许大夫你家里出来,就去城门外等散客,等了两刻钟都没等到人,以为今日就守空了,就见一个拖着木材的青壮……”
刘伯见青壮拖了这么多木材,本是不愿意接的,毕竟拉一个人才得一文钱,可他看青壮肩膀处的衣服都被木材磨破了,想了想还是同意拉他去北郊。
等到地方,结果这青壮付了他五文钱,顿时让刘伯心生好感。
后面他又碰巧遇到对方,拉了对方几回,每次这青壮都不爱说话,性子颇为奇怪。
有次刘伯遇到识得这木匠的,就说这木匠脑子有问题,不喜和人说话。
因而,来找他做活的主顾不多。不过刘伯看过他做的木匠活儿,手艺颇高,不输于城中好几家名声响当当的木匠师傅。
听完刘伯的一席话,许黟对这位青年木匠师傅产生了好奇。
没多久,刘伯驾着牛车稳稳地停在新宅门口。
宅门上方的牌匾已被程管家卸了下来,如今空出一片,只等做好新的牌匾就可挂上。
这是许黟第二回来这儿,他推门而入,这回没有扑面而来的灰尘,只有落在地上、墙角处,染上灰尘的积雪。
雪不厚,人走过时会留下一道道脚印。
许黟踩着咯吱响的雪,行了几步,就来到正院的回廊。
回廊上方的木梁有些已腐朽,掉下来的木屑落在是石板砖上,许黟越过木屑,沿着回廊往前看,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宅子只有正院,这正院有几十平宽敞,设有供人观赏的花坛和小池。可惜这几年里无人打理,花坛里不见一株花木,小池的底部更是积着一层厚厚的青苔。
许黟眼睛一一扫过,将目光落在院里唯一活着的树木上面。
因是严冬,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只看光秃秃的树杈,许黟不确定这树是梨花树还是枣树。
他站在树前分辨了许久,才认出这树就是梨花树。
“许大夫,这树是有什么讲究吗?”突然,旁边跟着他站了许久的刘伯,忍不住地开口问。
许黟“哧”的清亮一笑,说道:“我只是在认树罢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刘伯嘿地笑说,“许大夫你不说的话,我以为这树能入药呢。”
要不然怎么能让许黟看得如此入迷。
许黟挑眉看他:“这梨花树确实能入药。”
刘伯惊住,他就是随便说说,哪想到还真的能入药。
“可惜阿旭他们没来。”许黟轻声道。
要不然,还可以跟他们说这梨花有什么药用价值。
花有时节,待这梨花树开满梨花,就可以将花朵摘下来。
梨花不仅能祛痰止咳,清热解毒,还可以护肝脏,增强心肌活力。
晒干后用来泡茶,或是用作引经药入药都可以。
接着,他们穿过正院来到堂屋,堂屋里空空如也,只有做工精美的雕花木梁,在堂屋的右侧还有一间茶水间。
里面本是用来供下人们给主家煮水沏茶用的,空间不大,只有十来平方。
左手边则是供客人临时休息的偏房。
这偏房许黟都想好了,到时候就改成诊堂,里面还要设一张小榻,再用屏风隔开一处更衣的小室。
他如此想着,把带出来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就地画出设计图。
旁侧的刘伯本在四处看着这宽敞的宅子,他回头就看到许黟在作图,看得怔怔出神。
这……许大夫也太厉害了。
……
在新宅待了半天,许黟揣着画好的图纸,打算先联系木匠,瓦匠和专门负责花卉种植的花房婆子。
前两者是必须要有的,后者嘛,许黟觉得正院那么宽敞的地方,还设有如此多的花坛与盆景,要是都空着不管,总归不好看。
他回来到家中,先把买房子的事写到帖子上方,交由阿旭,让他去一趟邢府。
后面,他又亲自去了一趟庞宅。
庞叔在看到他时,热情地领着许黟来到堂屋,一面慈和笑着与他说话:“许大夫可食过午了?正巧灶房里今日熬了山药芡实粥,我命厨娘端一碗让许大夫尝下。”
“山药芡实粥能补虚劳,健脾固肾,不过不能贪食,其中的芡实有收涩之用,易食多食滞不化。”许黟提醒道。
庞叔解释这山药芡实粥是以前老宅药娘就常做的一道药膳,没想到吃多会不好消化。
怪不得大郎有时候吃多了,第二天蹲茅房要蹲得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