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叔心里头想着,好在多问了许黟一句,要不然大郎以后还要继续受罪。想到此,他默默地把这事记下来。
“大郎,许大夫来了。”
庞叔的声音一落地,庞博弈就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向许黟,见他手里提着东西,笑问:“有好事?”
“是有好事。”许黟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拿给庞叔,“带了点养神的香丸,睡前可点一颗,能助眠。”
庞博弈示意庞叔收下,一面作势请许黟落坐,说道:“何好事值得你亲自过来,还送了这般好东西给我。”
许黟:“多亏庞官人提点,我才能折价买下那宅子。”
闻言,庞叔打开盒子,看着里面摆放着八颗荔枝大小的香丸,闻着淡淡清香,就知这香丸点燃后,味道固然不错。
他插嘴说道:“许大夫着实破费了,来见大郎怎么还带这样的好物。”他说着,又提起庞博弈这些日子睡眠质量好上不少,没在半夜起夜了。
许黟神色不变:“这香丸是我亲手制的,不值得一提。”
他跟庞叔说这香丸都加入了什么药材,里面并没有加入贵重的药物,只是他调的时候,多加了一味梨花干。梨花味道清雅,又能护肝脏,做成熏香味儿又好闻,用来送人,更是拿得出手。
果不其然,庞博弈就很喜欢,当即就要让庞叔点上一颗。
许黟看向窗外,这阵子下雪,今日出的是太阳,日光柔和,天穹大亮,离着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
“庞官人不急于这时。”许黟开口。
庞博弈遗憾叹气,挥挥手让庞叔把香丸收起来。
他将话题转回到之前的,说道:“这事意不在我,是文济让我告知于你的,你要送香丸给我,想来他也得有一份才是。”
许黟微微惊诧。
他没有想到这事里面还有潘县尉的意思。
不过他不好直接送香丸去潘府,便跟庞博弈说,等晚些时候再送一份香丸过来,请他帮忙转送。
这对于庞博弈来说只是让庞叔跑腿一趟的事,自然不会拒绝。
这时,厨娘端着两碗山药芡实粥进屋。
时下的人爱吃药膳粥,庞博弈也不能避免,他看到药膳粥端了上来,就让许黟赶紧趁热吃了。
他食了一碗,有些意犹未尽,想让厨娘再去盛一碗回来。
这次,庞叔却不许他再吃了。
“许大夫说了,芡实吃多易食滞不化,大郎还是少食一些。”庞叔语重心长道。
庞博弈瞪他:“……”你到底是谁家的?
庞叔权当看不见他的警示,挥手让厨娘把空碗收下去,并叮嘱她,接下来的几日都不要熬药膳粥,特别是这山药芡实粥。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许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
几日后,岁终将至,南街的街坊们进入到一年中最后的忙碌时节。
待大寒过后,田里的地也可歇息几日,家里就要准备起元日需要的各色物件了。
像这日,许黟出门来到市井,就见摆摊的小贩们,已经在卖各种门神符和桃符。
杂货铺里,还有店小二吆喝着卖爆竹的,一串串的是喜庆的红色,就挂在门面正中间。
市井里渲染着热闹的气氛,都在告诉来来往往的人们,元日就要来啦。
许黟听得周围百姓们讨论着如何过今年的元日,神色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间,竟然春节要来临了。
他想到以前的家人,情绪有些低落,随意地进入一间书肆,向掌柜要了两刀普通的黄竹纸,还有两条墨锭,以及四支低等货的毛笔。
这些东西在许家消耗的量不少,他每回都要买好一些回去。
这间书肆的掌柜都识得他,见他还是要这么多,还送了许黟一刀有些虫子蛀咬过的黄竹纸。
“虽然有些地方被虫咬过了,但用来给开蒙的小孩儿练字也是不差的。”掌柜笑眯眯的说着。
许黟没有拒绝,欣然地接下:“多谢掌柜的。”
“小郎君不必客气,以后多来光顾小店便好。”
与掌柜和气地闲扯几句,许黟就把买好的东西一一放入到竹篓里。
他背上竹篓刚要离开,忽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许黟?”
许黟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少年,穿着一身读书人爱穿的儒衫。
青少年意外的看着许黟:“真的是你呀!?”
许黟不易察觉地轻蹙了一下眉头,淡声问:“你是?”
青少年走近两步,来到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怎么忘了,我是冯姜良呀。”
冯姜良……
原身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要么是和原身不熟,要么就还有其他的原因,许黟看向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少年,神色依旧淡淡。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反应,这位冯姜良带笑的脸渐渐的有些发僵,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你真不记得我了?”他咽了咽唾沫,问道。
许黟盯着他看:“我需要记得你吗?”
第97章
盐亭县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至今未遇到昔日同窗,对于许黟来讲, 问题不大。
甚至他觉得,不遇到也挺好的。
因而,这个叫冯姜良的想要拉着许黟去旁边的茶肆叙话,被许黟委婉地拒绝了。
“我们难得遇到, 变得这么客气是为何?”冯姜良说完顿了顿, 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许黟,“你该不会还在记恨我?”
许黟面色不动的看向他, 脑海里飞快地寻找这个人的记忆。
就在这时, 脑海里终于多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他知道这冯姜良是谁了。
说是昔日同窗, 其实两人的交集不深。而他说的记恨一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时原身把家里的物什都抵押到长生库卖了, 但还缺银, 走投无路之下找他借二两银子做买药钱。
但冯姜良面露难色的拒绝了,说他身上没银子,无法借给他。转头,原身就看到他与几家富家子弟在茶楼谈笑风生。
许黟:“……”
他不知道原身如何想的,想来也不是很在意。
要不然就不会把这个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许黟不喜这人脸上的惺惺作态,没有打算要和他套近乎的意思。
不过, 这种带着误会的曲解,还是要解释的, 许黟道:“你不愿借钱与我, 是理所当然之事,我为何要记恨你。”
冯姜良:“……”时下的读书人说话, 哪会如此直白的当面讲出来。
更何况是不愿意借钱一事。
冯姜良面色不太好看,神色隐晦地看向许黟,问道:“既是不记恨,为何拒绝我?”
他想从许黟的脸上看到隐忍的情绪,显而易见,许黟的脸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表情。
难道真的不记恨他?那为何刚才要做出一副不识得他的模样。
冯姜良想着,自从听到许黟不念书的消息,后来他逢人就会感慨一句:“你说他呀……早就不念书了。”以此来表达他的惋惜,便有同窗安慰他,“你担心他如何,反正这样的人,不读书就不读书了嘛。”
可如今看着,许黟过得好似不差?穿的是崭新的衣裳,宽袖缘边拼的是深蓝色织锦波纹袖,头戴宝石蓝头巾,依旧是那个枕经籍书的形象。
冯姜良关心地问:“许黟,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许黟眼睑轻抬,对于他的话根本没放心里:“嗯,挺好。”
“那你……”冯姜良想问许黟以后是什么打算。
就见许黟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落到旁边不远的小摊上面。
许黟朝着小摊过去,蹲下身,拿着小摊摆放着的小罐子打量起来。这是有名的短束颈宋罐,敞口圆肩,腹向下渐收,线条简单优美,上下不同颜色,底部带有一圈黄釉,可见烧制陶罐的师傅审美在线。
卖陶罐的老汉看到他瞧得仔细,笑呵呵的喊道:“小官人可是看中这陶罐了?我这罐子用的是上好的陶泥烧制,用几代人都不坏的嘞。”
说完,他看许黟摸着上面的纹路,又高兴地介绍道,“上面的黄釉,遇火不变色,不但能用来装粮,哪怕是熬煮吃食也是好的。”
陶罐不像别的物什,用得好的,是可以流传数十代,几百年都能继续用的。
这个摊主卖的陶罐,不管是样式还是质量,都要远比其他寻常的陶罐要好。
许黟心动地问他价格几许。
“这大的是五十文钱,小的是二十文钱。”摊主道。
这时,跟着过来的冯姜良突然出声:“这价可不便宜,许黟你要买吗?”
他意有所指,摊主闻言也看向许黟。
许黟道:“要买几个回去。”
“……”冯姜良再次愣住。
怎么与他想的不一样了,以前许黟买东西都爱讨价还价,丝毫不像是斯文的读书人,更是有辱斯文,回家后还会换上短褐下田种地。
许黟没再理会他,在小摊前挑了两大两小,付给摊主银钱后,把罐子装到竹筐里。
他要走,冯姜良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背着竹筐离开。
……
遇到冯姜良,对许黟的影响不大,他背着东西回来,就把东西交给阿旭去处理。
阿旭拿到新的陶罐,问许黟这些怎么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