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博弈瞪向他,“我怎么就不能饮酒了?那酒还是人家大夫送来的。”
不过,他也知道友人是关心他。
两人互怼一番,庞博弈先收了声,对庞叔道:“等下你拿上几瓶,叫文济带走。”
庞叔自然连连应下。
潘文济却道:“那小子酿煮的药酒我那里还有,不用你的。”
庞博弈得意的笑说:“我这酒,你没喝过。”
潘文济有些疑惑:“怎讲?”
庞博弈挥了挥袖子,看向友人,说道:“这酒是独我一份,只酿煮给我的,我喝着不错,便想着,也给你带一份。”
潘文济正喝着茶,闻言险些将茶水吐出来,他没好气的喊道:“他给你特意酿煮的?怎么,你这是话里有话,专门说给我听的吧。”
这小子,竟然给庞博弈酿了酒,却没有给他送一份。
想着想着,就有些气愤起来。
庞博弈淡定道:“你素来不爱接近他,有什么话都是通过我来说,他自然与你不够亲近。再说,你是官,他是民,官民有别,如何亲近?”
这话一出,潘文济缓了缓脸色,明白友人说的是事实。
“我倒是有心思,可惜此子弃文学医,总归是与我们有别。”潘文济眯起眼,问他,“你上回不是说要收他为徒弟吗?”
庞博弈惆怅:“我见他如此,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他不是没收过徒弟,至出仕后,便已有收过几个学子,这些学子里,有的已经考取功名出仕。
收徒讲究缘分,他在第二次见到许黟时,就生出这个念头。
可惜了,几个月过去,他是考察完了人品心性,却也知道,此子注定跟他没有师徒缘分。
“你就是想太多,你要是真的想,便直接问他愿不愿意。”潘文济出主意道,“要是他回拒了你,那再言其他便是了。”
庞博弈没有回他,将视线投向回廊外。
有一只鸟儿落到院中的树枝上,叽叽喳喳两声,便又飞走了。
……
傍晚,霞光洒落。
许家新宅,前院里,几个粗使婆子和几个壮汉,排列成两队。
他们依次上来台阶,在阿锦那里报了名字,等阿锦把名字登记上,他们便去阿旭那里领工钱。
领了工钱,他们没急着走。
之前许黟便说了,会另外给赏钱。今儿他们做活,都不敢有丝毫怠慢。自然,这里面还有李经纪临走前的那几句话的提醒。
他虽然压低着嗓音说,但这几个人都在后面候着,哪里听不到。
更何况,李经纪就是想要讲给他们听的。
许黟没有食言,一人又多领了十文钱。
不多,但比起一些舍不得两个子的大户人家,许黟赏的十文钱,已然不少了。足够他们在外面吃一顿有肉的饭菜。
几个人谢过许黟,欢欢喜喜的揣着钱回去了。
刘伯的两个儿子还留下没走。
许黟道:“天色不早,你俩今夜就宿在这里吧。”说着,就问旁边的阿旭,“晚食做好了没有?”
“回郎君,都准备好了。”阿旭站起来回答。
许黟拍拍手,环顾着焕然一新的宅子,心情不错道:“好,那今晚咱们就先在这边吃了晚食,再回去。”
刘伯的大儿子上前一步,喊道:“许大夫,我们就不留下来住了,这是您的新宅子,你这个做主家的都还没住上,怎么就让我们这些人先住啊。”
“是啊,要是我爹知道了,不得打死我们哥俩。”刘伯小儿子附和着。
这宅子多气派,他们这一辈子就没进入过这么好的宅子。
别说是住在这样的宅子里,想都不敢想。要是这辈子靠着挣小工的钱,能回到乡里,盖一间青砖瓦房,他们就该上香拜佛咯。
许黟却没有这样的忌讳,他说道:“留你们住的那间是客人房,无碍的。”
先前时,他便让季师傅先打造出来四间房的床榻。
除他那间屋的床,阿旭和阿锦的也都安上了,多出来的一张床榻,许黟便让刘伯的儿子们搬到客人房里。
两人拗不过许黟,又不敢强硬回绝,只能是吃了晚食,硬着头皮的跟随着阿旭来到倒座房的南房。
这房子离着宅门不远,房间不大,放着一张可以躺两个人的床榻,还有两个箱柜,两张凳子。
旁边还用竹帘隔开一个空间,用来置放马桶,洗漱用的木盆和脸巾。
这些东西自然不是为他们准备的,而是季师傅细心,在给许黟设置图稿时,就把这些给安排好。
不用他打造的家具,他都一一列出来给到许黟,让许黟去杂货店里买现货便是。
两人不是头次来这间屋子了,但这会要睡在这间房里,还是喜不自胜地伸手这里摸摸,那里瞧瞧。
又把房间的窗户给打开,一阵带着凉意的春风吹了进来,吹散他们脸上燥热,这都是真的,他们今晚要住在这么好的房间里。
阿旭从箱柜里拿出被褥,放在床上,回头提醒道:“两位哥哥早些睡,明日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刘伯的儿子们客气说好,又道:“多谢旭哥儿,你也快些回去歇息。”
“嗯。”阿旭小大人模样的点头,合上门,回去找许黟。
……
到第二天,许黟带着阿旭他们过来时,刘伯的儿子们已经在忙着活儿。
他们看到许黟,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好了身跟他打招呼。
许黟让他们不用这么拘谨,诚恳的对他们说道:“你们是我雇来干活的,又不是我府里的下人。对了,昨晚睡得可好?”
刘伯的儿子们有些激动,连忙说:“好极了,那床睡着可真舒服,被子都是香的。”
小儿子好奇问道:“许大夫,这被子是熏过什么香吗?”
许黟笑着说:“没熏什么香,就是我用艾草,还有用一些其他的香料药材,调了一款驱虫的药粉,熏了一会儿。”
“真是好东西,我们兄弟俩闻着这味,睡得可香了。”
许黟见他们这么喜欢,就问要不要带一点回去。他做的药粉不少,打算到时候拿一些给邢岳森他们。
分出一些给其他人自然是有的,而且这东西不贵,随时都可以做。
但刘伯的儿子们没敢拿,真的拿了,他爹恐怕要真的拿着棍子打他们。
许黟一怔,没想到他们会不敢拿,想着他以前做什么东西,他的亲朋好友都是抢着要,哪还有剩的。
他进入堂屋,发现余秋林也来了,在里面等着他,便有些自责道:“早知道你来了,我便早些过来。”
“我也是顺路过来一趟,便没跟你说。”余秋林解释,“我娘叫我买了一些鸡子,让我带过来给你和阿旭他们。”
他说完,便想到什么,问许黟:“对了,你过来的时候遇到庞家的管家了吗?”
许黟提眉:“庞叔?”
“是他,我去买鸡子的时候遇见他了,跟他聊了两句,他说要过来送礼。”余秋林把知道的事儿告诉许黟。
许黟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在过来的路上,没见到庞叔。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余秋林嘴里塞鸡子,想都不想说道:“黟哥儿我跟你一块去。”
许黟:“不用,你在这里看着,阿旭还小,有什么做不了的,你就帮着点。”
听他如此说,余秋林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从承平巷里出来,就只有两个路口,一前一后,出去就是东街外热闹的市井。
许黟在前后两个路口找了一会儿 ,都没看到庞叔的人影,心里疑惑的想,莫非是临时去了别处。
左右是会来的,许黟思忖着,就要折返回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身后巷子口先传来一阵车轮声。
许黟回身,看着驴车悠悠的停在他的面前,里面先出来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接着,就是留着白胡子的庞叔。
许黟担忧问道:“庞叔,出什么事了?”
庞叔撑着身子下来,走过来说道:“许大夫安心,不是坏事,只是老夫在路上遇到熟人,就多聊了几句。”
“原是如此。”许黟松了一口气,想着既然庞叔没事,那就请他去新宅子坐一坐。
庞叔笑眯眯的点头称好,接着又说道:“来,许大夫我给你介绍下这位,这个是阴平县韩县令的随从,他此番来盐亭县,是来寻一个大夫的。”
许黟有些意外地看了这年轻人一眼,瞧着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虽是随从,身上的气势不低,光看衣着和神态,不像是下人。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庞叔有旧友要聚,那在下就先不打扰庞叔了。”
庞叔笑着说道:“许大夫别急,我来,是来替大郎送礼的。”
许黟心里一顿,想到几日前给庞博弈送了邀请他来参加乔迁宴的帖子。他这样的人物,应是不会亲自来的,顶多是派庞叔送一份礼过来。
就是不知,会这么早送来。
许黟带着庞叔来到宅门前,那位冷漠不苟言笑的年轻人亦是跟了上来。
许黟回身,很是真诚地说道:“这位兄台,不如一起进去喝杯茶。”
年轻人看着许黟,顿了顿才说:“在下便打扰许大夫了。”
“无事。”许黟先一步地跨进宅门,对着他们说道,“这宅子还在清扫,不过堂屋还能见客,两位不要嫌弃才好。”
说罢,他带着人去到堂屋,本在堂屋里吃着鸡子的余秋林已经不在了。
但阿锦还在,阿锦拿着抹布擦拭着桌子,看到许黟回来了,高兴的喊人,而后看向许黟旁边。
她立马行礼喊道:“庞叔。”
“小阿锦。”庞叔看向小姑娘,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招手让她过来,从袖口里掏出两枚糖豆给她。
“这个给你和哥哥。”
阿锦看了看许黟,见他没反对,就接过,甜甜的笑着说:“多谢庞叔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