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布坊里的织娘都有份,反而是她这个坊主忙前忙后,不仅要登记信息,还要定时把数据送来给他,却什么都没得到。
许黟知晓,若是她不提,鑫盛沅和陶清皓定然也不会想到这处。
况且,制作这批面脂是陶清皓掏的银钱,他只负责炮制。
许黟看着她收了起来,笑道:“坊主,下回这种小事,你让下面的人送来就成。”
“不可。”坊主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是鑫郎君交代的,说必不能误了许大夫的事。”
交给其他人,她不放心,这事便由她来办。
时间一日日过去。
等半个月过去,试用面脂的织娘们,将面脂用完了。
后面,坊主又亲自送来两回数据,从登记上的数据来看,这两批试用面脂的织娘们,反馈的效果都说不错。
许黟欣喜,将手里头收到的数据整理出来,重新写了一份交给陶清皓。
陶清皓躲在他的书房里看数据,神色却闷闷不乐。
许黟也没多嘴问,把书房留给他,自己出来院子练了一会忽雷太极拳。
陶清皓从书房出来时,便被他带着劲风的拳头吸引,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许黟身形忽近忽远,忽快忽慢,每一步都捉摸不透,玄而又玄。
他渐渐看得入迷,连许黟停下来,走到他面前都没反应过来。
“醒了,大白天的站着发愣。”许黟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喊醒。
陶清皓脸一热,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许黟,你什么时候会武功的?”
“很早就练了。”许黟拿着干净的毛巾擦了擦脸颊和脖子,天气热得很,一套太极拳练下来,出来一身汗。
“我和鑫幺都不知道你会武功!”陶清皓惊呼。
许黟笑了笑。
两人回到屋里,许黟问他数据看得如何。
陶清皓道:“看得不是很懂,只看出来这些织娘用了面脂,除了皮肤变好以外,没其他问题。”
“对,没有意外发生。”许黟点头。
“如此说来,这面脂是可以放在胭脂铺里卖了?”陶清皓有点激动,等了这么久,终于是要来了,“许黟,这面脂你可有打算怎么卖?”
许黟想了想问道:“你家胭脂铺里的羊髓膏,什么价来着?”
“四钱二十文。”陶清皓记得很清楚。
许黟道:“就按这个价来卖。”
“可巧了,我跟你想到一块去了,也想按这个价来卖。”陶清皓喜笑颜开,立马拉着他商量其他的事情。
做买卖嘛,自然是要分清楚的,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是友人。
陶清皓在做买卖上,确实是有几分天赋的,他很快就把两人合作的事宜列出来。
做出来的面脂,五五分成,不需要许黟亲自动手,把方子交给胭脂铺里制面脂的老师傅即可,另外这方子,会在三年后归属到陶家的胭脂铺。到时候,许黟还会分到一笔银子,不多,有两百贯钱。
这份契书,签上他们俩的名字,再去官府里盖上章,便能起效。
陶清皓说这叫买断钱。
瞬间就把许黟给逗乐了,令他想到了那个济世堂的少东家。
“你就不怕,这方子到时候买到手里,却亏了?”许黟问。
陶清皓真挚道:“我信你的方子能挣钱。那面脂我用了,确实好,我娘……”
他顿了顿,想着他娘拿了那罐面脂后,不知道有没有用。
自从那天他生气从大娘子屋里出来,半个月时间没再去他娘屋里。
他娘那边也没派个婆子丫头的来请他过去,好像这事未曾发生过,又好似……等着他亲自去求和。
陶清皓长这么大,从未像这回那般固执地驳了他娘的话,甚至跟她反着来。
都说他年纪小未经事,连那陶生都敢直接在他面前说,要他小心谨慎,不要辜负了他娘的一片心。
“清皓。”
忽然,许黟喊了他的名字。
陶清皓怔然地回神看过去,没想到他又出神了。
“你心不静。”许黟直言。
陶清皓顿住,垂下眼,才看到自己的手腕被许黟抓着。
哦不对,是许黟在给他诊脉。
“你刚才脸色太难看了,我才如此。”许黟把手收回来,缓缓道,“你肝火有些许旺盛,气血也不好,这几日还是要多休息些。”
“看出来了?”陶清皓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许黟摇头:“我只能看出来你心绪不宁,胸有郁气。”
陶清皓不好意思地说:“让你见笑了。”
许黟瞄了一眼陶清皓的表情,认真道:“你才十几岁,便心有郁气,这不好,长久下去怕是会积郁伤身。”
“哈,你不过比我大一岁,怎么说话这么老声老气的。”陶清皓笑道。
许黟却没笑,还是很认真地看向他。
陶清皓没再笑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许难看,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心里想,有个会看病的友人就是麻烦啊。
藏了什么心事,一把脉就都看出来了。
许黟好歹认识他这么久,陶清皓虽然要比鑫盛沅更能藏事,但说起来还是十几岁的少年。
哪怕古人成熟,但再成熟的少年,遇事时,多多少少会露出一些破绽。
陶清皓在有心事的时候,总喜欢垂眸不笑,或者没事找事做,说一些好似很有趣其实很无聊的事。
不像平日里,眉眼都是带笑的,这种笑又跟许黟不一样。
只有少数时候,在谈生意,谈挣钱的时候会表现出成熟稳重。
陶清皓拿手搓了搓脸,唉声叹气:“我……我跟我娘吵嘴了……”
他絮絮叨叨,没多久,就将他最近和陶家大娘子,以及那陶大管家的矛盾说给许黟听。
许黟看着满脸都是委屈又生气的陶清皓,说道:“你我年纪相仿,想来唐娘子是怕我们两人过于小儿行事,不够稳重。”
“我娘说就算了,他陶生算什么?也敢这样说你和我?”陶清皓气红着脸,一副咬着牙齿想要揍对方的冲动劲。
许黟倒没觉得他幼稚,想了想说:“既然他如此担忧,那我们就把面脂做好了给他看,他就没理由再说教你了。”
至于这陶大管家,许黟是没兴趣掺和的。
相比之下,许黟更在意面脂放在胭脂铺里能不能卖出去。
可别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无人问津。
陶清皓果然被他的话带偏了,听他这么说,立马道:“自是不会,我家的胭脂铺在盐亭县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我家要是上了新的胭脂铺,掌柜都会送往那些大户去。”
那些贵妇们也不是人傻钱多,若是有新的面脂,便差遣女使去买回来。她们也不会自己立马用,会有专门的婆子使用了,没有意外后,才会用上。
陶家的胭脂铺在北街市井,周遭繁华而热闹,许黟炮制的面脂,不出几日,就出现在胭脂铺的二楼。
二楼有一面货架,上面放着精致的瓷瓶摆件。
摆件下方,摆放着数个乳白色瓷罐,罐子上面贴着一张红纸,上方用楷书分别写着“许氏护颜膏”和“许氏润颜膏”。
上来买面脂的女使看到胭脂铺里新上了面脂,皆是好奇地走过来瞧个究竟。
光是从名字上,并未能看出都用了什么药材,不过名字倒是能看出来,这新的面脂是做什么用的。
“掌柜的,你这面脂,和其他面脂是有什么不同的吗?”其中一个女使请教旁边笑眯眯站着的掌柜。
掌柜也是一阵头大,他拿到这面脂时,看着名字就觉得不对劲了,时下里哪有如此取名字的。
但他拗不过陶小郎君,陶清皓坚持采用许黟取的名字不说,还要在名字上面加个“许氏”。
“这护颜膏是专为面容易出油,泛红的娘子炮制的,涂抹后,一刻钟擦洗掉,长期用,脸上就不容易出油发红。”
掌柜秉持着操守,继续说道:“这润颜膏嘛,则是专为面容易干燥起皮的娘子炮制的,能滋养润肤不说,还可以去黑,好颜色,它的药效有不少,娘子们要是买回去,只需要这一罐面脂就够了。”
如此听着,却也没什么特别的。
像只需要买一罐面脂就能驻颜养颜的,哪家胭脂铺里新上了面脂,谁不是这样夸大的说辞?
女使们听后,纷纷失去了兴致,转头去买平时娘子们爱用的面脂了。
掌柜叹气:“……”
都说了,这面脂的名字起得不好。
要是用陶家的招牌就不同了,他们陶家制作面脂的师傅,在盐亭小有名气,不少胭脂铺的东家,都觊觎着他家的老师傅们。
就在掌柜唉声叹气,觉得这面脂怕是没人会买时,一个穿着雾蓝色窄袖衫,头戴银钗的年轻娘子上来二楼。
陆秀姐一上来二楼,便发现二楼明显有了变化,左墙角处多出一面货柜。
她瞧见,有几个女使在货柜前逗留片刻,还是空着手离开,去买了其他的面脂。
心里疑惑间,她已经来到货架前。
先是看到上面摆放着的白瓷罐,接着就是上面写着的名字。
“许氏……”陆秀姐轻声呢喃着,脑海里想到了那个年轻的许大夫。
这时,胭脂铺的掌柜朝着她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陆厨娘可是有好些时日没来了,今日来,可有什么想要买的,在下叫人给你取来。”
陆秀姐莞尔而笑,拿着一个瓷罐在手中把玩,问道:“掌柜的客气了,这许氏润颜膏是何物,可能为我讲解一二?”
掌柜:“……”
无奈,他又解说了一番。
陆秀姐听后,更是好奇了,陶家的面脂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
“这名字是有什么缘由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