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深吸气,苦笑了下,实话实说道:“其实呐,这面脂是一个姓许的大夫研制的,我家小郎君把方子买了下来,自然就取了这名字。”
说完这些,他已经在想着陆厨娘也会像其他女使一般,转头去买别的面脂。
谁知,陆秀姐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二话不说就让他包起来。
“陆厨娘,你不再考虑考虑?”掌柜迟疑地问。
陆秀姐摇头:“不用,我就要它。”
第125章
陶家小郎君认识的许大夫, 除了风头正盛的许黟,陆秀姐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许黟她见过几回,未曾说过话, 陆秀姐心里想着,拿上新买的面脂回到家中。
她从角门入内,给她开门的是个十三岁的丫头,见着她了, 毕恭毕敬道:“娘子, 有客来了。”
“谭家的?”陆秀姐问。
丫头道:“是邢家的三房管家,请娘子去做席面。”
陆秀姐一听, 眼眸流波转动:“是邢五郎要去参加春闱了。”
离着春闱还有半年时间, 但蜀地要去往汴京路途遥远, 得早做准备。邢家每回做席面,都会特意请了她去,陆秀姐没觉得有何意外的。
她去到堂屋见邢家的三房管家, 商榷好事宜, 便唤贴身的丫头小雀送客。
是夜。
陆秀姐的房中,她擦拭了身子,坐到梳妆台前。
对着铜镜,打开今日买回来的“许氏润颜膏”,闻着有股说不出来的好闻药香味。
陶家胭脂铺的掌柜说,这面脂用法不同, 拿小银勺挖一小块出来,先在手背揉开, 再涂抹在脸颊、额头和下颌处。
润肤一刻钟, 就可以用温水清洗了去。
陆秀姐看着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其实已经快要临近三十了, 知晓她年龄的贵妇们,都夸她驻颜有术。
只有陆秀姐清楚,她年年花在买养颜面脂的开销上,不止十几贯钱。
家里还要养着这么多人,手里头剩余的银钱并不多。
但排场架在那里,如今想要将架子放下,却是不易了。
如果许大夫做的面脂,真的有那样的好效果,以后她便能省下一大笔钱。
……
陶家胭脂铺新上了面脂,不出两日,城中的贵妇们和小娘子们,便十个九个都知晓了。
有与陶家生意来往的,总是要给点面子,便差使女使来买面脂。
因着这关系,这几日面脂倒是成功地卖出去十几罐。
这日,许黟陪着陶清皓过来胭脂铺里查看账目。
掌柜请着他们去到二楼,连忙将这几日的账本递了上来,许黟看到上面写着谁买了面脂,又买了多少,便不由看仔细了一些。
接着,他就看到陆厨娘也在账本上面。
“小的每日都推销新面脂,可惜多数客人都不买账,也是无法。”掌柜看着陶清皓不悦下来的脸色,急忙解释。
他又看了看旁边神色不显的许黟,斟酌地询问:“若不然,郎君我们换个名字?”
“不换。”陶清皓想都没想地驳了回去,“这是许黟做出来的面脂,自是要用他的姓来取名。”
他心里也纳闷,这面脂如此好,怎么会没有人买。
要是许黟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会告诉他,这叫做“缺乏品牌效应”。消费群体在选购一件商品时,往往会优先考虑知名度更高的牌子。
就拿面脂来说,若是冠上陶家的名号,兴许会更加热门些,会因为是陶家出品,而考虑买的人会更多。
不过从陶清皓的坚持程度来看,改名字这事,怕是不成的。
果不其然,陶清皓觉得卖出去的面脂太少,想要掌柜把许黟做的面脂放到主货架上。
“郎君,万万不可啊。”掌柜惊恐地喊出声,“郎君有所不知,咱们的胭脂铺里,如今卖得最好的面脂,就是羊髓膏了。”
他还想说,这许大夫做出来的面脂如此兴师动众,不仅要先用织娘试用半个月,还要替换羊髓膏的位置,怕是适得其反。
“来买羊髓膏的女眷居多,若是把它换下来,恐怕后面的账目会不好看。”掌柜委婉说着。
陶清皓轩然笑道:“不会,之前忘记叮嘱于你,如今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办。”
掌柜还在犹豫:“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陶清皓脸色冷下来:“还不去办?”
“是。”掌柜知晓劝不动,便退下去,叫下面的人快速重新安排位置。
许黟安心地喝着茶,听着他安排完了,便说要回去了。
“你不留下来看看?”陶清皓问。
许黟摇头:“今日要出诊,时间耽误不得。”
陶清皓笑道:“看来只有我闲着了,那你先回去,我留下来看着,以免这些人只听不做。”
他本担心,陶生会从中作梗,还担忧了几日,但陶生这几天并没有出府。且这胭脂铺的掌柜原先是陶家大娘子的陪房账房,管着胭脂铺二十多年,并非陶生的亲信。
没多久,掌柜就来回禀,说面脂已经摆放到主货架上了。
陶清皓巡视看完,还算满意,让掌柜备上礼盒,将两罐面脂放在盒里,送去给县令等几户人家的女眷们。
面脂送出去时,许黟坐着牛车,已经来到西郊外一座院子前。
门前,有个扎着童髻的小童张头张脑地候着,见着许黟,眼睛亮了亮。
“许大夫,郎君在堂屋等着了,请随小的来。”小童说道。
许黟点头:“嗯。”
他挎上药箱,回头让刘伯在外稍等片刻。
进入院子,许黟看了一眼放着好几个种植莲花的水缸,知道这屋子的主家是个爱莲之人。
他心里笑了笑,跟着小童来到堂屋。
这院子的主家姓章,有举人身份在身,在县城里开着一家私塾,教着十几个学生。
昨日时下值,吃了晚饭后,舌头突然就肿得猪脬,说话都不利索了。
旋即,就派人去请了城中的大夫来看病。
这大夫一瞧他肿得无法吞咽唾沫,还没法吃喝的舌头,直摇头说自己不会治。
于是,又派仆人去妙手馆请吴关山出诊。
哪想到吴关山不在,出城采药去了,要数日才能回来。
正巧,接待他的人是崇拜许黟的那个学徒,学徒就叫仆人去许宅请许黟。
此时已是临近关城门的时辰,许黟听着对方仆人的描述,知晓这病不是大问题,就叫他回去,明日他再上门看诊。
仆人无法,只好是带着消息回去了。
许黟进屋时,章夫子已经等候多时,他昨日就好生难受,舌头肿得太大,只能是张着嘴,两颊鼓鼓的,看着有些许滑稽。
“许大夫,我家郎君说不得话,只能麻烦你了。”章夫子旁边,昨晚过来请人的仆人,忧心愁愁地说道。
他们家郎君,可是夫子啊,要是舌头治不好,以后就不能教书了。
许黟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来工具。
昨日他听闻病人得的是舌肿,就临时用竹子做了钳子,用盐水浸泡消毒,属于一次性用品。
他拿出竹钳子,看向章夫子,说道:“我要先看下舌头,还需夫子把嘴巴张得再大些,把舌头伸出来。”
“唔……”章夫子应了声,努力把红肿的舌头伸得更出来一些。
章夫子猛地张嘴,便觉得呼吸不畅,喘气困难了起来。
许黟见状,立马用竹钳子夹住他浮肿的舌头,使其往上一压,口腔多出喘息的空隙来,也将舌底的症状表露了出来。
身旁盯着的仆人,看着那情景,倒抽口气……
这舌底怎么像是覆着一条肥厚的爬虫,宛若蝼蛄,瞧着狰狞可怕。
“这……这是什么?”仆人惊恐地问道。
许黟道:“这可称之为噤虫,舌肿者,常伴有舌底噤虫,分头尾,你看这端带有微白,便是虫头。”
仆人听得心惊:“那该如何是好啊……”
许黟徐徐说道:“可将铁针烫热,烙熟虫头,待再将舌头划破挤出污血,用墨灰敷上,便可以消肿痊愈。”
章夫子和仆人听后,身子都本能地抖了抖。
光是听着,便已经觉得舌头疼起来了。
许黟收起竹钳子,从药箱里拿出脉枕,让章夫子把手伸出来,他要为其诊脉。
“从脉象上看,章夫子你这舌头浮肿胀满,是由心火上冲引起,只要把舌肿消去,就能无碍。”许黟对着他们说道。
章夫子闻言,心底松开一口气。
接下来,许黟询问仆人,问他家里可有做饭的铁锅和米醋。
仆人很快就从灶房里拿来厨娘用的铁锅,和一瓶米醋过来。
许黟挽起衣袖,卷了卷,在药箱里拿出铁针、陶碗、勺子和竹片。
章夫子看着许黟像是变法术一样的拿出这么多东西,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有些心慌。
他抬舌“啊啊”两声,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啥话,只好郁闷地张着嘴。
很快,他就看到许黟拿着竹片,在饭锅底部削下来不少墨灰,这墨灰装到陶碗里,倒上米醋,用勺子搅拌调和。
紧接着,许黟又向仆人拿来了油灯。
他拿着铁针,在油灯上的火苗烫了片刻,扭过头来,看向章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