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眨了眨眼,反问他道:“庞老以往游历,可会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
“看是哪里。”庞博弈指头点了点桌面,催促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许黟笑说:“我的答案,庞老不是晓得了吗?”
庞博弈:“……”
罢了,知道许黟不会特意选择跟他同行后,庞博弈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喊庞叔去他屋里,把他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游记搬过来。
顷刻,庞叔抱着一沓厚重的书籍回来。
这些书籍,都是庞博弈以前游历各地时记录下来的人文风景,还有一些听闻,以及有趣轶事。
他闲暇时会抄录备份,如今倒是便宜许黟了。
庞博弈:“这些东西,给你半路打发时间用。”
许黟苦笑,原来庞博弈也有准备。
这东西就和唐大叔送给他的地图差不多,但比地图还要有用。
很多不同的地方,风俗亦是不同,若是他不懂得当地的风俗,怕会有所冒犯,从而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从这些整理出来的游记里,许黟可见其中用心。
他深吸气,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感激的情绪。
中医素有“百病生于气”的说法。而在疑难杂症中,也有“万病皆因郁而生”的说法,两者看似不同,但从病因上来讲,却是相近的。
庞博弈的身体常犯病,很多病机就是从气机郁结、久郁不解所引起。
而疏肝理气的药方中,很有代表性的柴胡疏肝散,却不能常喝。
是药三分毒。
许黟是大夫,也不提倡经常吃药,重点是要在侧面去把这心中郁气给解决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许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藏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庞博弈不说,他便不问。
不问,不代表着他不关心这事。
临走前,许黟给庞博弈留了舒肝解气的食疗食谱和其他疏肝理气的方法。
比起常吃药,食疗的方法虽然没有柴胡疏肝散、四磨汤等要有效。
可却能经常吃,像萝卜、大枣、山楂等食物加入到日常食谱里,以及用生姜、枸杞和佛手泡脚,都可以疏肝理气。
庞博弈咂舌:“是不是我掏个东西给你,你就要掏个换回来。”
许黟笑了笑,不回答。
他把写下来的方法交给庞叔,让庞叔多盯着他:“庞老不爱惜自个的身体,庞叔你便辛苦多了。”
庞叔深有体会地感叹,还是许大夫懂他的不容易啊。
要是大郎有许大夫这么省心就好了。
……
日子很快过去,八月初六那日,许黟如约参加了陶清皓的成亲喜宴。
之后,离着他要离开县城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天气渐渐转凉,但对于许黟他们来说,这样的天气正合适出行。
微风凉爽,拂面柔和,树梢上的绿叶飒飒作响,不见枯黄凋零。
许黟和阿旭两人,轮番驾着毛驴出城。
他们一到城外,许黟就吆喝着拍了拍毛驴健硕的屁股。
毛驴的尾巴晃了晃,略微表现出不满,但在许黟的温柔驯服下,它还是欢快地跑了起来。
驴的速度没有骡子快,但行得稳。
跑在被来往车辆碾压得平坦的黄泥土路上,也不会过于摇晃。
适应得差不多了,许黟就放手,换阿旭来。
面对阿旭,毛驴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郎君,它不肯动。”对于不听指令的毛驴,阿旭毫无把握地寻求许黟的帮助。
许黟拧着眉,拿手拍向它的后方,喊道:“跑!”
“哒哒哒——”
片刻后,拉着车厢的驴子动起来了。
阿旭见状,松了一口气。
这头驴只听许黟的,若许黟不发指令,它是动也懒得动,甚至招惹到它,还会踢人。
待毛驴适应了拉车的习惯,许黟把阿旭换下来,由他驾着驴车返回城中。
翌日一早。
许黟醒来时,便把阿旭和阿锦给叫上,三人坐上驴车,赶到南市杂货铺。
杂货铺的掌柜识得许黟,见着他进门,喜笑颜开地过来迎接:“许大夫你来了,你让某留的一百斤木炭,都给备齐了。”
木炭的价钱一年比一年昂贵,如今一斤木炭已经涨到十八文钱了。
许黟付了余下的银钱,杂货铺的小厮当即将这些木炭,一筐筐的搬到车厢里。
偌大的车厢,分出三分之一的区域来存放行李。如今还没装别的箱笼,只三筐木炭,便占去了三分之一位置。
从杂货铺出来,许黟他们又去了经常换交子的金银铺里。
把手里头的银钱兑换成交子、碎银,还有一部分直接兑换成黄金。
宋朝的黄金,除了带有官印的金元宝,民间里,多使用金块、金饼。
金块和金饼的规格也有不少,小到一两,大到十两。
许黟直接换成了十两的金饼。
陶家胭脂铺每年给他带来了不少分成,许黟几乎没碰这笔钱。
如今这钱换成黄金,有一百三十两。
听着好像不多,但放在平头老百姓身上,这些钱足够他们一家三口无忧无虑的度用一辈子。
况且,许黟手头不止这些钱。
带着沉甸甸的金钱回来,路上,阿旭和阿锦两人都震惊得说不出来了。
两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郎君好有钱!
这些钱都是郎君的,而他们跟在郎君的身边,可真好。
他们高高兴兴地回来,许黟把钱带回了屋,并让阿旭去把林氏林芳芳和刘壮两人叫了过来。
两人不知道许黟要吩咐什么,便乖乖地在堂屋里等着,
过了片刻,许黟过来了。
他手里捏着个锦囊,里面放着十两银子。
许黟道:“我们离开后,这宅子便辛苦林姐和刘哥照看了,这钱是我先给你们预支的月钱,要是我们没有及时回来,我在东厢房的偏屋里,还留了个存钱箱,里头还有十两银子,可拿去花。”
林氏震惊:“郎君,这也……太多了。”
刘壮亦是应和地说道:“是啊,郎君我们的月钱不值得这么多。”
“宅院不住人,久易坏,我们都跑了,还留你们在这里守着房子,本就不该。”许黟笑笑,这点也算是补偿吧。
这几年,便就辛苦他们夫妇二人了。
交代完一些事情,许黟便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忙。
第二天。
张铁狗夫妇带着小安安来寻他。
小安安踩着小短腿,见着许黟的第一句话,便是喊:“干爹!干爹!”
扑到许黟的怀中,小安安带着哭腔地抽泣问:“爹说干爹要走了,干爹为什么要离开,是不要安哥儿了吗?”
许黟听到这话,心都要软化了,捏了捏只有三岁的小安安,笑说:“干爹等安哥儿去私塾读书时,便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小安安红着眼眶点点头。
见他不哭了,算是被许黟给安抚好了。
许黟抱着他起身,看向张铁狗:“我不在的日子,张兄要多珍重。”
张铁狗点头,他不太会说话,只道,“你也是。”
“好。”许黟笑说。
……
许黟不愿友人们来践行,但出发那日,这几人不约而同地来到城外,等着他的驴车出现在城门口。
驴车没有停下,在路过他们时,车厢里传来一道畅怀的声音:“诸位朋友,珍重了。”
众人一愣,而后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纷纷破口骂起来。
不说再见还真的不见啊!
第154章
“郎君。你看河里有鱼, 好肥呀。”阿锦说完,跃跃欲试地看向后方的许黟,想征求他的同意。
秋鱼肥美, 这条河道又是蜀水分流,地处偏僻,要不是他们的驴车到了这里,正巧到晌午吃饭的时辰, 也不会在此逗留。
因而, 他们从车厢里下来,阿锦便循着水流声, 来到河岸边。
那些瞧着有一两斤重的鱼, 就在河岸水草里游来游去, 时不时地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