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道:“就今日吧,等明日把这字裱起来,过两日我们也该出发离开了。”
“好,郎君我这就安排。”阿旭应答。
张铁狗听到他们要走了,有些不舍得:“好兄弟,我们才刚见面。”
许黟拍拍他:“以后有的是时间。”
张铁狗嘿嘿笑起来:“那今晚陪哥哥喝一杯。”
许黟:“好。”
第180章
他们许久未聚, 今夜这酒,便喝得格外尽兴,饶是向来克制的许黟, 都贪喝了两杯。
月上枝头时,桌上多出五六个空的酒瓶,里面装的是许黟酿煮的桃花酒,多数都进入到张铁狗的肚子里。
张铁狗喝得打了个酒嗝, 才满足的放下杯子, 对许黟道:“兄弟我许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为何这么说?”许黟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浅抿一口杯中的酒, 问他。
张铁狗看似埋怨, 实则炫耀道:“你不知道, 你嫂嫂她整日约束我,不叫我喝多,要不然就不允许我上床睡。”
许黟:“……”
张铁狗看向兄弟都这个年纪了, 也没打算成家, 就劝道:“你眼光莫要太高,那些千金大小姐咱们是娶不到的,光是那些彩礼就凑不齐,你把眼光放到寻常人家的姐儿身上,肯定早就跟着我一样有妻儿了。”
许黟嘴角猛地抽了抽,他如今的年纪, 也不过才二十四,怎么在他们眼中, 就像是娶不到老婆的。
他道:“你就别操心了。”
“我不操心, 我操心你干嘛。”张铁狗摇头否认,脸上瞧着已浮现出几分醉意, “我想我家梦娘了……我家梦娘那么好,待我极好……”
“……嗯。”许黟憋着笑应着。
张铁狗拉着他絮絮叨叨:“你是不知道,这次她生下澜儿凶多吉少,要不是有你留的那两个方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铁狗还在继续说,“生澜儿的时候,我想找你取名字的,但梦娘说不能总什么都要你想,我、我觉得她说得有理,就听她的。”
……
许黟敛着眉,静静地听着他慢吞吞地说着。
有些是张铁狗藏在心里的话,有些则是本来就想告诉他的。
啰啰嗦嗦地说完,他人就趴在桌上肆无忌惮的酣睡起来。
次日,他是在客栈的床榻醒来的,醒来大脑还有些懵,坐起来发了一会呆,才迷糊地想起来,昨夜好像是许黟拖着他回来的。
他“哎呀”地拍了一下脑袋,赶紧起床穿上旁边叠得整齐的外衣,拿起弯刀便出门去寻找许黟。
等张铁狗打开房间门,就看到许黟在庭院里打着拳。
“好兄弟,怎么不叫醒我?”他快步下楼,来到许黟面前。
许黟看到他醒来了,停下打拳的动作,对着他说道:“叫了,没叫醒。”
张铁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可能是我睡太沉了,下回,下回要是叫不醒我,你就泼水。”
许黟嘴角抽抽:“不至于。”
说罢,他喊张铁狗跟着他出门一趟。
出门前,许黟问阿旭:“秋哥儿呢?”
阿旭回道:“秋哥儿天还没亮就出门了,说是要先送些药丸去到老大夫那里,顺带去拿药膏回来普安卖。”
“哦?”许黟挑了挑眉。
余秋林这是想将跌打损伤药膏推销到普安了。
确实比他有生意头脑,许黟心里想着,就没再多管,而是喊张铁狗跟着他上驴车。
约莫两刻钟左右,驴车停下。
许黟和张铁狗前后下车,范宜听到动静出来,瞧见是许黟,神色激动喊:“许大夫!”
许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身后,张铁狗眼神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好兄弟。
在他愣神时,许黟问道:“你阿爷可在?”
范宜道:“在呢,在后院忙着分拣药材,我去喊阿爷过来。”
她说着,一面请许黟和他身后的青壮进来医馆,让他们先坐一会儿,一面快步地跑去后院喊范爷爷。
张铁狗看范小娘子不在,凑到许黟耳边,低声问:“你昨夜叫我不要操心,难道你是看中这位小娘子了?”
许黟闻言,看向他的目光沉了沉。
张铁狗没看到,还在那里极力拦着,压着声音说:“可这位小娘子年岁这么小,你、你不觉得和你……”
许黟怕他还要说什么糊涂话,出声制止:“够了,我不是那种人。”
张铁狗听到他没有这个心思,松开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许黟:“……”
好在,范大夫很快跟着范宜过来,打断了这尴尬的氛围。
许黟起身行礼,向张铁狗介绍了范大夫,又向范大夫介绍道:“这位是张铁狗,以后交易消食丸的事宜,通常由他和秋林负责。”
张铁狗抱拳道:“范大夫。”
范大夫:“张壮士。”
两人简单地打了招呼,就进入到主题。
许黟让张铁狗把带来的消食丸给到范大夫,范大夫和范宜一瞧,两人皆是欣喜。
这陈氏消食丸,果真和沈氏消食丸不同。
“契书可带来了?”范大夫问。
张铁狗拍了拍腰间的佩囊,豪爽喊道:“带了,今日就去衙门盖章?”
范大夫也不想格外生枝,旋即点头:“好,就今日。”
他让范宜守着医馆,与许黟他们去衙门签订契书。
范宜想留许黟,向他请教关于那本书籍方面的问题,可许黟经过张铁狗那话,自不敢独自留下。
他虽然看向范宜,不过是看小中学生一样,只把她当成很有天赋的好学生。但在时下里,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已到议亲年纪的小娘子了。
许黟委婉道:“范小娘子,如若有何不解之处,可将其写下来,要是我能解的,可为你解开。”
范宜一听,只好答应下来。
等他们离开,范宜就回到柜前,铺纸研墨,把她不解的地方全都写了下来。
范宜的哥哥背着药筐回来时,见着妹妹写了整整好几张竹纸,咂舌道:“妹妹,你也太执着了,这些问题问完,我怕那位许大夫看了直接就跑。”
“不会的。”范宜坚定地摇了摇头,问他,“难道哥哥你就不好奇吗?”
“有点好奇。”她哥想了想,说道,“我就好奇这位许大夫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的,能不被你吓跑。”
范宜呼吸微滞,不想与哥哥说话了。
不过她哥也提醒了她,她看向写好的问题,苦恼地想,难道她真的过于得寸进尺了吗?
对方并非她的老师,她这样执着请教,实在麻烦对方。
范宜没纠结多久,因为许黟他们回来了。
许黟迈步进到医馆里,率先看到了放在药柜前的那一沓写满墨迹的纸张。
许黟惊讶:“都是你写的?”
范宜有些羞愧,但还是飞快点头,她想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哪个都不舍得划掉。
不待范宜思索好,许黟就应了下来,会一一给她解答。
“两日,两日后我让阿锦送来。”许黟对她说。
接着,他们便和范大夫道别。
来之前带了消食丸,走的时候,却多了一沓纸张。
许黟带着它们回来时,阿旭和阿锦看到这些密密麻麻好奇的问题,震惊极了。
“你好不好奇这位范小娘子?”许黟问阿锦。
阿锦道:“她也学医?”
“是的。”许黟问她,“要不要跟她切磋切磋。”
阿锦皱着柳眉:“会不会胜之不武?”
许黟笑了起来,看着她道:“不会的,她三岁接触药材,五岁接触医书,九岁时就跟在范大夫身边,满打满算,真正学医的时间也有七年。”
阿锦接触药材也有七年有余了,两人在学医的时间上,并无优劣之别。
郎君都这么说了,阿锦哪有不答应的。第二天,她就来到范医馆,去找范宜论道了。
这时,范家爷孙几人,才知道阿旭阿锦不仅是许黟的随从,竟也是许黟收的学徒,且两人的天赋,不在范宜之下。
有了这次的论道,范宜便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虽然被好多大夫夸过天资聪慧,可比她厉害的人,大有所在。
……
四月的天风和日丽,山峦叠翠,行路时,一路好风光。
许黟他们的车辆走走停停,几日后,终于来到了昭化县。
昭化县是蜀中最早建县的地方,位处于蜀地北部盆地,这里虽然靠北,但人情风貌不错,当地百姓也很是开化。
甚至于,因地处在金牛蜀道,这里来往做贸易的行商队伍可一点都不少。
还没来到城门脚下,许黟他们的车辆就被堵在半路,跟着排队等待进城。
阿锦迫不及待地打起帘子看向城门的方向,眼里充满好奇:“怎么会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