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庆的脸瞬间发红,支支吾吾地小声说:“我们看到许大夫好像在看一个小娘子。”
许黟:“……”很好,他一世清白没了。
“没有,你们看错了。”许黟哭笑不得,让他们别多想。
他看那颜家小娘子,只是觉得她有些特别。
与见到旁人有一丝不一样罢了。
他们很快就要离开昭化,许黟坚定地想,他和这位颜小娘子不会有其他意外发展的。
……
回到客栈,许黟马不停蹄地拿着新买来的陈仓米,带着去房间。
关门时,他拉着阿旭,要他把车上的柿饼一并给他。
这柿饼还要从去年秋说起,当时他们路过一片村庄,看到村里种着好些柿子树。
正值柿子成熟的季节,许黟就在村民手中,买下一筐柿子。
这么多柿子,他们再能吃也没法吃完,于是,许黟就把多出来的柿子做成柿饼,方便储存。
后面大家都吃腻了柿饼,留了一袋在箱笼里没人碰。
前两日阿旭在清点物事,把它翻了出来。
半年之久,这柿饼还是好好的,能吃。
许黟看到柿饼上面结着厚厚的一层柿饼霜,顿时就想到了个开胃健脾的药茶方。
不过他们几人脾胃都挺好的,用不上这个方子,许黟就没打算尝试着做。
不料昨日,客栈娘子席柔突然来找他看病,她的病证,恰好是虚痞虚胀。
许黟就跟她说,他有个方子,可以治疗虚痞虚胀,不用喝药汤,直接用药茶代替就成。
而且这药茶不仅能喝,还能吃,能当成早食服用。
席柔听后,当场就答应了。
所谓良药苦口,就没有不苦的药,若真不用喝药,何乐不为。
因而,就有了今日去米行买陈仓米的事。
买回来的陈仓米不能淘洗,用陶罐做锅,倒进去后小火微炒,炒至陈仓米外表瞧着发黄,带着焦香就可。
接着,便可以倒入水,把它煮沸煮熟了。
煮熟后倒入碗里,把从柿饼里刮下来的柿饼霜撒到里面,调和化开,这“陈仓米柿饼霜茶”就做好了。
许黟推开门,喊阿锦过来。
“你把这碗药茶送去给席娘子。”
楼下。
席柔在许黟他们回来就晓得了,她差遣店小二去给阿旭他们帮忙,阿旭客气地拒绝了。
店小二委委屈屈地回来:“人家嫌我手笨。”
席柔翻了个白眼,摇着扇子道:“去去去,尽是个拖后腿的,这儿没你事了,去后厨烧些热水,等会有客人讨要茶水,连杯热茶都没有。”
店小二闷闷不乐地应了声,灰溜溜跑去后厨帮忙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阿锦就端着药茶来了。
席柔笑容满脸地接过她手中的陶碗,看着里面澄清的药茶,闻着有股焦香味,一时半会猜不出来,里面都用了什么。
席柔惊讶问道:“这是给我的药茶?怎么好香。”
阿锦道:“郎君说这叫‘陈仓米柿饼霜茶’,席娘子你快趁热尝尝。”
席柔听到这名,面露古怪,有这样取名字的?
她没多想,转了转勺子,拿着碗随意喝着,喝到后面看到里面的焦米,舀着吃进嘴里嚼着。
这焦米很香,吃不出来一丝稻谷放久了发出来的腐朽陈味。
“这米……”席柔意外极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只炒焦香了煮,就吃不出来陈米的味儿。”
那香味,与新米的味道也不同,除了是好吃的,席柔形容不出来别的。
“要用小火炒,不然发苦就没法做成药茶了。”阿锦轻声地说,“剩下的,煮熟了便好。”
席柔拿着空碗笑起来,倒是个朴实的法子。
阿锦代替许黟问她:“席娘子,我们还有一袋柿饼,上面已结柿饼霜的,你可要?”
“给我的?”席柔眼睛微亮。
阿锦点点头,说道:“我们也用不上,席娘子拿回去,做几回药茶吃,这方子滋补而不偏胜,能开胃提神。”
“那便替我多谢许大夫了。”席柔没有客气,有这一袋柿饼,她就不用去特意寻那等结柿饼霜的。
接下来的两日,她拿着这柿饼霜,熬煮了四回药茶,把买回来的陈仓米都用上了。
只两日,肚胀的情况就全消,再去吃难刻化的豆饼,也不见涨肚。
不仅如此,连胃口都好了起来,餐餐多吃几口饭,穿衣时,席柔都觉得腰围处紧绷了。
有同样烦恼的,还有个文淑谨。
自文淑谨喝了许黟开的药茶,这几日,她明显地感觉到胃口变好了。
第一天时,她还只觉得吃了饭,没有嗳气难受的状况,并没有其他别的反应。
第二天……她看着桌上饭菜,犹豫了一瞬,还是多夹了几口。本担忧着,吃多了几口,会引得胃不适,等了等,却一丝难受的反应都没有。
文淑谨心里惊然,这药茶比药汤还要灵验。
连颜家兄妹俩,在看到自家娘子/嫂嫂脸上气色微润,有了食欲,都是高兴万分。
但见这许黟是真有本事的,困扰他们几年的难题,如今就轻而易举地解了。
颜景明捏着妻子柔软的手指,轻声细语地说道:“这许大夫既然如此医术高明,不若我们请他来,给你好好地调理身体。”
“我这脾胃虚弱,有这药茶就够了。”文淑谨把手从夫君手中抽了出来,有些许害臊地瞪他一眼,没见月姐儿就在一旁?
颜曲月见怪不怪,面无多余的表情,认真点头道:“嫂嫂,我哥说得对,你这身体是该好好调理了,要不然我想去远些的地方。哥哥都不同意。”
“你哥也是为你着想。”文淑谨满目柔和,拉着颜曲月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要为以后着想,这么大的姑娘,和那些标师整日待在一处,也不好。”
颜曲月不甚在意,黏着嫂嫂地坐下来:“那有什么,他们都打不过我,甭想欺负到我头上。再说了,他们也不敢,要不然姑奶奶我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颜景明痛苦地拍额,天呐,他怎么教养出来这么一个妹妹。
文淑谨沉下脸,想着这几日她找那些媒妈妈,重新提起月姐儿的婚事,那些个人都是满嘴嫌弃的模样,想到就气得胸口闷疼。
她忧愁道:“我们是没做坏事,可外面说三道四的人多,你都不晓得,如今是越发传开了,我们想在昭化给你挑个良婿,都找不到。”
“那就不找……”颜曲月说到一半,看到嫂嫂的脸色,把话咽了咽,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也郁闷,难道多留她几年不好吗?
颜景明冷笑说道:“我倒是想,可我不想被戳脊梁骨,骂我是那等恶人,不让自家妹妹嫁人。”
颜曲月无奈了:“……”
这世间,怎如此令人讨厌。
“不说这些话了,嫂嫂,还是请许大夫给你调理身体吧。”说毕,她往颜景明那使了个眼色,在颜景明眼中,妻子的身体尤为重要,这一点上,兄妹俩站在同一道。
请人这事,本是由金叔出面。
可不巧,金叔今日去乡下,安排陈仓米的发放事宜了。
金叔不在府上,命家里的练家子去请,又不够礼数。
想来想去,颜曲月开口道:“我去。”
文淑谨不禁笑道:“有趣,月姐儿什么时候对这等事上过心?”
颜曲月道:“事关嫂嫂身体,我怎么能不上心。”
这话堵了回来,文淑谨不由哑然失笑,道是她缺心眼了,竟这么编排她。
颜曲月一只耳朵听着,一只耳朵把话漏了去,只当嫂嫂又在笑话她。
她是哥哥带大的,哥哥对她的好,嫂嫂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有时候嫂嫂担忧她,颜曲月不是不晓得。可那些来提亲的人,她就没一个瞧得上的。
想起,她十四五岁时,有个很是要好的闺中好友。那好友长得肤白貌美,与她不同,是举人家的姐儿,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也有两样精通,也不爱舞刀弄枪的,是个可人儿。就算是颜曲月都觉得她这友人,该有金玉良缘。
可谁知,她家里人给她挑了个纨绔公子,成亲后一直待她不好。还在外面沾花惹蝶,夜宿勾栏瓦肆,说是要读书考取功名,结果倒好,整日朝着家中双亲要钱,那钱都拿去逍遥快活了。
短短两年,就纳了她两个陪房丫头,抬做了妾室,丝毫不将正室放在眼里。只两年,她就愈发不一样了,与成亲前比起来,实是性情大变,日日夜夜啼哭不说,身体也差劲了,连颜曲月都不肯见。
说是她夫家,不让她与颜曲月见面,怕她跟颜曲月学坏了,污了她夫家的名声……
每回颜曲月想到这处,她就想,这世间女子多是身不由主,一辈子就被关在深苑中,不得踏错了一步。
哪怕恨极了丈夫朝秦暮楚,贪声逐色,却不能生妒,生恨,还要笑着引那人做姐妹。
要是她,她就不做这样的女子。
颜曲月揉着手腕,冷笑一声,要是她嫁了这样的男子,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车厢外,车把式朝着她喊道:“月小娘子,这客栈到了。”
颜曲月打起帘子下车,步履轻盈地进到客栈里,她手臂撑着柜台,目光扫视周围,问道:“许大夫在哪间屋,带我去见他。”
店小二呆愣一会儿,咳声道:“颜小娘子,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吗,来找许大夫。”颜曲月挑眉,“他人呢?”
店小二缩了缩肩膀,看起来有些害怕她,见她看过来,立马指指楼上,小声报了个房间的名号。
颜曲月笑道:“谢啦。”
店小二:“……”你客气了。
颜曲月看向他的笑容不减,却也没心思去逗他玩,转身便要走。
楼梯口处,迎面走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正是穿着月牙色长衫的许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