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说道:“这是湿邪所引起的脾胃虚弱,加之寒气太重,虚寒外溢,只喝调理脾胃的药汤治标不治本,应先祛湿邪再调和脾胃。”
文淑谨和颜景明听后大喜,这算是已有对策了?
本来认认真真听着的颜曲月,此时亦是高兴地盈盈笑起来。
她一双乌溜溜的杏眸明亮闪烁,笑时流波转盼,令人眼前一亮。
许黟被她的笑声吸引,眼角余光瞥到她容颜秀丽,很快就将目光移开。
颜曲月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故意问道:“许大夫是想到什么了?”
许黟轻声道:“我观夫人脉象,乃长期服用药汤,是药三分毒,不如药茶代替。”
“你说的,是你在盛茶会里所用的‘清热化湿茶’吗?”颜曲月问。
许黟侧身,对着她点了点头:“正是此方。不过药茶用方也会因人而异,这化载方主治祛湿,不伤正,夫人可放心用。”
“好,那就辛苦许大夫开方了。”颜景明豪爽拍了拍大腿,乐得喊金叔去拿笔墨纸砚。
……
不一会儿,许黟拿着丰厚的诊金,被金叔送回客栈。
待他走了之后,颜家东屋,文淑谨看向夫君,避开家里的姑奶奶,拉着他去内屋里说悄悄话。
第187章
孟夏时节, 半晴半阴,早时还在下着滔滔大雨,到了午后时刻, 拨云见日,晴空见鸟飞,街坊里的孩童们举着竹子做的小蜻蜓,嘻嘻闹闹地在巷子里来回追逐打闹。
路过的挑担货郎见着这场景, 口里“哟哟哟”地喊着, 叫这些孩童们仔细些,别撞到了他的货担。
“欸~小哥儿, 你那有豆腐吗?”
走在前头的货郎停下来, 喊着问:“有嘞, 婶儿你想买多少?”
“给我来十文钱的。”
那个胖婶儿塞了一把钱给到货郎,又将拿来的木盆凑到货郎面前。
货郎手起刀落,切了一大块白花花的豆腐, 放到木盆里。
“谢婶儿赏脸。”货郎笑着把钱收好。
后面, 一庭院的门吱呀地被打开,颜曲月对着那货郎招手。
货郎挑着担过来,问她要买豆腐吗。
颜曲月问道:“还有多少?”
货郎听这口吻,欣喜起来,笑呵呵地把货担的抹布拿开,露出里面半篮子豆腐。
“小娘子, 这些可够?”他搓着手问。
颜曲月点点头,叫他把货担挑进来, 她在前头带路, 领着他去见金叔。
月初时,颜家都会做席面, 颜家的练家子和标师们都会来,热热闹闹的,有几十号人。
这些豆腐买来,灶娘立马端着去处理了。
颜曲月作为家里的姑娘,也会打打下手帮忙。但她不会做饭,金叔和奶妈等人也不让她做粗活,她就挑了个轻松的,负责采买食材。
“金叔,还差些什么?”颜曲月问道。
“家里的香料用完了,月姐儿去买些来。”金叔说着,想起什么,让颜曲月带上两个练家子,“家里的稻米用得差不多了,月姐儿去米行里买个四五石米回来也成。要是遇到有陈仓米,也买些回来。”
“好。”颜曲月满口应下。
她去库房取了五贯钱,又去护卫里挑了两个手脚利索的练家子。
颜家养着两匹骡子,一匹套着车厢,用来载人出行,会客用的。一匹套着木板车,日常里拿来拉货,骡子力气大,能拖好几百斤以上的货物。
颜曲月身手利落地跳上木板车,其中一练家子驾着车,另外一个在旁边徒步走着。
他们先去了香料铺子。
颜曲月对香料很熟悉,她家是走标的,以前托标过不少货物,其中值钱的,就是从羌人管辖的羁縻州或者吐鲁番部等异域运往蜀中的香料。
山匪们抢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昂贵的香料了,要想平平安安的把货物拉到中原卖,自是少不了那些诚信的标行。
昭化不止一家民间标行,颜家不过是其中一家,他们家标师只有三十多位,有时候走标,不是那等贵重物的,出个七八人就能走一趟标。
但要是香料这等货物,那就几乎倾巢出动,颜景明是家主,是一定要跟标的,至于颜曲月……
颜曲月撇撇嘴地想,她哥总把她当小娘子看,那等危险的地方,都不让她和嫂嫂文淑谨跟着。
“月小娘子,到地方了。”驾车的练家子跳下车,刚说毕,颜曲月已然从木板车下来。
她抖抖有些皱巴的裙摆,仰着脸便进入。
香料铺子里的掌柜见着她来,笑眯眯地拱手道:“颜小娘子,今儿是来买些什么?”
颜曲月道:“做菜用到的香料都给我称一些,不用太多,没带那么多银钱。”
“好说好说。”掌柜手里的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地响,一面笑问,“你颜家这回出标怎那般久,莫不是跑得远?”
颜曲月道:“不远,就去了普安。”
他们在普安待了数日,后又沿着县城,去了几个地儿,每回都留几日采办货物,回来就耽搁了。
自然了,这些话不用细细跟别人道去。
掌柜没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暗道好个嘴严的小娘子,他还想问问,颜家最近可要去绵州。
“不知。”颜曲月摇头,对着他道,“你要是想知道,你就去问我哥。”
掌柜笑容里多出勉强,只能含糊地应下来。
买完香料,颜曲月带着练家子去不远处的米行。
他们一到地儿,就看到米行外面围了好些穿打着补丁的穷苦百姓。
见着这场面,颜曲月就知晓,这是米行今日放陈仓米了。
“这人也太多了。”一个练家子皱着眉头,不放心地看向颜曲月,“月小娘子,不若我们去问吧,你在车上歇会。”
“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去问价,你和四哥守着车,别让人把骡子拖走。”颜曲月摆摆手,自行一人挤进人群。
米行里挤着的人太多了。
许黟他们刚来不久,好好站着的位置,就被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挤得空间拥挤,气味凝聚不散。
“……”
失策了。
这等味道,实在没法当做不存在。
阿旭他们却觉得还好,依旧在左瞧瞧右看看,起初他们不晓得许黟为何要蹲这陈仓米,后来知道,许黟想用这陈仓米做药茶,就也兴致勃勃地跟着过来了。
“郎君,这米行怎么还不放粮?”
许黟道:“快了。”
他没说谎,米行里几个看起来就是练家子的护卫,扛着几十袋稻米,堆积在店前。
那些个等着陈仓米的见状,皆是激动得往前挤,拥挤的人潮中,变得越发嘈杂。
颜曲月好不容易挤进来,就被这阵喧哗闹得头疼。
她微微皱眉,这买粮也不是轻松事。
人群里,颜曲月有眼色地打量周围,目光扫过前头,看到了被疯狂摩肩接踵得紧锁眉头的许黟。
这时,隔着好几个人的距离,许黟感受到有人在看他,他回头,与人群里的颜曲月的视线对上。
两人愣了愣,都没想到会在这地方与对方碰面,接着米行开始放粮了,正好让他们无心顾及别的。
颜曲月按在弯刀把手的手指头动了动,她看到许黟旁边有个容貌清丽的女使,盈盈笑着与他说着话。
她收回目光,心想,许大夫身边有没有小娘子,与她有何干系。
……
半柱香的时间,轮到许黟买粮。
许黟他们差不离该走了,便要备些出行的粮食。
他要了上等的稻谷一石,糙米五斗,红豆、绿豆和黄豆都要了三斗。
买完这些,许黟将目光落在陈仓米上。
陈仓米的价钱,是新米的半价不到,价贱,一斗才三十五文钱,一石是三百五十钱。
许黟打算买来做药茶,自不用买多,只要了两斗。
这一趟下来,他就买了两石多的粮食。
他们乘坐的驴车,自是够装这些,剩下的空间绰绰有余,能用来装其他物事。
阿旭和二庆,两人背上粮食,匆匆挤出人群。
许黟回头望向米行的方向,颜家小娘子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一瞧,就瞧见了。
今日,颜家小娘子穿的是青竹色衣裳,梳起来的发髻,有几条发丝调皮地在空中飘了飘。
那一片青竹色尤为熟悉……
许黟怔愣半晌,片刻记忆中,有过这般熟悉的画面,他想起来了,他曾在普安见到过。
“郎君,我们该走了。”
后面,阿锦他们在催促了。
许黟敛起思索,转身回到驴车前,弯身进到车厢里。
阿锦趴在车窗边看向外面,见许黟回来了,笑着问:“郎君在发什么呆?可是遇到熟人了?”
“没有。”许黟摇头。
阿锦不信,说道:“适才,我和二庆都瞧见了。”
许黟抬眸看他们:“瞧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