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许黟和陈娘子他们一大清早就开始沐浴更衣,等一切准备就绪,陈娘子盛装打扮,坐着驴车来到颜家。
许黟扶着她下来,颜景明和文淑谨两人已在门口处等着他们。
“陈娘子,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文淑谨上前,拉着陈娘子说话,“屋里备了薄茶,咱们先进屋。”
说着,就看向了一旁的许黟。
她道:“月姐儿在后院等着你,你且去见她吧。”
“多谢文嫂嫂。”许黟行了个礼,又朝着颜景明拱手,之后才在巧琴的带领下,与陈娘子分开。
他知道,今日陈娘子过来是为了与颜家商榷他们迎亲的事宜,到这份上,结婚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而是两家人的事。
许黟跟着巧琴往庭院里走,很快来到后院里。
院子中央的花坛边,颜曲月在喂虎霸王吃肉干。
“喵~”
许黟一来,虎霸王先动了动耳朵,朝着他过来的方向叫了一声。
颜曲月暮然回首,花冠下是一双乌溜溜的剪水眸,她笑颜:“你们来了?”
“嗯。”许黟走过来,摸了摸虎霸王的脑袋,一面说道,“干娘与文嫂嫂他们说话了,也不知她们会做什么主意。”
颜曲月拿手给虎霸王舔着,说道:“我知道一点。”
许黟挑眉,却没问她。
便是不说话,只神闲气静地看着喜爱的小娘子。
许黟也是欢喜的。
颜曲月道:“你怎么不说话?”
许黟没有收起看向她的目光,顺着心意道:“在看你。”
颜曲月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好看的,对了,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做的虎霸王?”
许黟道:“喜欢。”
颜曲月有些不信:“是有多喜欢?”
许黟:“我戴在身上了。”
他说罢,取下来系在腰带处的佩囊,从里面拿出一个有尖尖耳朵的木玩偶。
颜曲月诧异,还真戴在身上。
“怎么办,以后我要是雕了什么,你都戴在身上的话,那不成了卖把件的小贩。”颜曲月想些什么,呲了呲牙。
许黟:“……”那不至于。
他失笑地将“虎霸王”收起来,对她道,“那些自是不一样的,我若都带着,你怕也不会欢喜到哪里去。”
两人自顾自地说话,把虎霸王丢在了一旁,虎霸王见谁都不喂它肉干,不耐烦地喵喵叫起来。
“贪吃货。”颜曲月的眼睛从许黟身上移开,看向自己养的狸奴,嘴里说着嫌弃,身体却实诚,拿着肉干出来喂它。
“也不知像了谁,虎霸王最近吃了睡睡了吃,都胖了好多了。”颜曲月说。
许黟听了,也多看了虎霸王一眼。
接着,他眼睛落到它圆滚滚起来的肚子上,轻声地问:“你摸它肚子了没有?”
颜曲月不明所以:“摸呀,可软乎了,可惜虎霸王脾气再好,也不爱被不熟的人摸肚子,要不然你也可以摸摸。”
许黟不确定地问她:“有没有发现,虎霸王的肚子变大了?”
“啊?”颜曲月吃惊,赶紧去检查它的肚子。
虎霸王不乐意地喵了喵,却也没抗拒颜曲月检查它的肚子。
过了一会儿,颜曲月有些无奈道:“我摸得不是很明白,你是大夫,也能给猫看病?”
许黟道:“我试试?”
颜曲月当即抱起了虎霸王,为了不让虎霸王抗拒,他们用肉干吸引它的注意力,接着,许黟伸手去轻按它的肚子,按着肚皮软乎乎的,捏着也软乎乎的。
“你瞧出什么了?”颜曲月问他。
许黟笑了笑:“不是有孕了,只是单纯吃胖了。”
那圆滚滚的肚子,都是吃出来的肉。
想着它每回都能吃好几条肉干,最近一个多月颜曲月又喂了它不少。
很好,没有一块肉是无辜长的。
……
另一边,颜家堂屋。
颜景明和文淑谨都认为,迎亲这事,得去盐亭办才好。
“虽路途是远了些,不过最近的吉日也要在九月十八日,这时间来得及。”颜景明对着陈娘子道。
陈娘子自是赞同去盐亭的,在她看来,黟哥儿的根就在盐亭,盐亭里有黟哥儿的长辈友人们,他成亲自要有长辈和友人们的祝愿。只不过昭化离着盐亭这么远,这一路上,不得辛苦了新娘子。
颜景明摆手道:“不碍事,月姐儿从小跟着我闯南走北,什么样的路没走过,不过是盐亭,以前也是去过的。”
再说了,颜家有几十个标师,个顶个都是练家子,护送月姐儿去往盐亭,不下话下。
何况,他们给月姐儿备的嫁妆有几十个箱笼,这些嫁妆不带去盐亭,难道留在昭化不成。
嫁妆是他们给月姐儿傍身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让月姐儿带在身上更妥当。
于是,这事就这般定了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来到八月初二,这天是个好日子,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齐叔从京都赶回来时,霎时听到月姐儿要成亲了,震惊极了。
“我不就是出了趟标,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了?”齐叔困惑地看着颜家兄妹俩,“好丫头,你这转眼就要嫁做他人妇了。”
颜曲月认真道:“我便是嫁了人,也是颜家的女郎,也叫你一声齐叔。”
“不愧是咱们颜家人。”颜景明笑眯眯地看着妹妹,也不说那些让妹妹温柔贤淑的话了。
齐叔满眼宠溺地看着看大的月姐儿,感慨完,就把从京都带来的弯刀拿给她。
他长得一身魁梧,不笑时,极有威严,便道:“你要的弯刀我给你带来了,月姐儿嫁人后,许姑爷若是待你不好,就跟齐叔说,齐叔给你撑腰。”
颜曲月欢喜地接过弯刀,喜爱地摸着上面精美的刻纹。
“齐叔放心好了,许大夫不会欺负我的。”颜曲月把小巧玲珑的弯刀揣进怀里,笃定道。
颜景明眯眼:“都要嫁人了,怎么还叫许大夫。”
颜曲月不自在地撇开眼,小声地辩解:“叫习惯了。”
齐叔哈哈哈哈笑起来:“是该改口了。”
……
齐叔没在颜家多待,他见完了颜家兄妹俩,就来到许家见许黟。
这次,许黟的身份已然转变,从颜家的雇主变成了颜家未来的姑爷。
齐叔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喊道:“许姑爷。”
许黟连忙请他入座,问道:“此趟辛苦齐叔了,不知齐叔见过邢兄后,可有什么事交代?”
“有。”齐叔点头。
他把从京都带来的信件递给许黟。
齐叔道:“邢老爷如今已是留京,当了大理评事,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并州通判了。”
许黟一听,并不惊讶。
进士初初授官职,除了进士及第会授予从八品的秘书省校书郎、从八品监丞以外,其余等二等进士,同进士,都会根据情况来授官职,但高不过从八品,那就只有正九品的职位了。
这九品的职位那就不少了,有大理评事,还有签书两使幕职官厅公事,或者是判司簿尉,知县等。[注1]
而邢岳森能留在京都做官,看来也算是得了赏识。
离官家越近,晋升的机会就越大,虽然配套的危险程度也更高,可都考进士做官了,任谁都想搏一搏的。
这点上,邢岳森亦是不例外。
他心中有诸多鸿鹄志远,只有身处高位才能一一实现。
在给许黟的信中,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甚至于,他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许黟在京都相见。
跟着书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块邢岳森的贴身玉佩。
许黟见着这块品相不错的白玉,心情不错地收进自己的收藏里。
接着,他便问齐叔,邢岳森在京都过得如何。
齐叔没瞒着,说道:“京都那处寸土寸金,即便是城南的院子,依旧是价贵千金,邢老爷家底不薄,但初来乍到,我见他身边只留两个伺候的随从,还有一浆洗的奴婢,怕也是难混。”
许黟闻言,沉默了一瞬。
以前只看宋史,印象最深的便是宋朝的官员俸禄高,三四品官员每个月就有上万贯俸禄。
但接触了才知道,这会的俸禄并没有资料记载的那么高,可京都的物价、房价已经在飞快上涨。想要在京都买一座宅子,可不容易。
不仅需要银钱,还有人脉权势。
而大理评事只是个微不足道,协助主管断刑狱的低阶官员罢了。
但在京都,最不缺的就是低阶官员了。
想明白这点,许黟就知道邢岳森接下来的路并不比他好走多少,而在宋朝为官,可不是个好差事。
……
时间很快来到八月初五。
这天,颜家标师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他们护送着七八车箱笼,慢悠悠地驶离官道,进入了蜀道其一的金牛道。
车队身后,坠着两辆驴车。
许黟他们的车辆,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便这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