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速度缓慢,数日时间,他们来到普安城外。
两队人马都没有选择住进驿站歇息,而是在城外寻到一片空地,就地修整。
这时,颜曲月就会从自家的车队里下来,过来寻许黟玩。
两人心照不宣,并没有做逾矩的事儿,只下下棋,喝喝茶,看许黟在教阿旭他们识药材。
“这也是药草?”颜曲月跟着学了几日,对分辨药材也有了兴趣,她随手摘了一株瞧着很像药草的植物,来问许黟。
许黟看了过去,有些意外地说道:“这是九节菖蒲,又叫鸡爪莲,夏季成熟了便可挖采,你这摘错了,要挖它的根茎,那才是入药所用。”
这九节菖蒲本生长在一千多米的高海拔,在山地沟谷边或是灌木丛中,在蜀中很是少见。
说罢,他喊来阿锦,对颜曲月道,“我让阿锦跟着你,让她教你怎么挖。”
颜曲月双眼带笑看他:“怎不是你?我想你带我。”
许黟听了,起身去拿工具,带着她去找发现九节菖蒲的地方。
他们走了一会儿,才在一处高地的灌木里看到生长着的九节菖蒲。
这些九节菖蒲长得很旺盛,过了夏季没被挖走,根茎横生,成熟自然脱落的果子掉落满地,有些外壳都已腐蚀,埋进了土壤里。
这样的话,明年春,又能重新发芽生长。
“落了好多种子。”颜曲月虽不懂得药材,可她也不是全然什么都不懂,她问许黟,“这些种子可有用?”
“有。”许黟点头,认真道,“我在盐亭租赁了一庄子,里面开辟了一块药田,用来培植药材,这种子带回去,兴许能种出来。”
颜曲月杏眸微微闪亮:“这么多种子,定能种出来。”
她也不嫌弃腐蚀掉外壳的果实脏,徒手将它们一一地拾捡到帕子里,后面帕子装不下了,她还拿佩囊去装。
见她如此不拘礼数,乐得自在的模样,许黟勾唇笑了笑,拿着工具去挖九节菖蒲的根茎。
两人分工合作,不到半个时辰,这片九节菖蒲就被他们带走了七七八八。
剩余的,许黟想让它们留在这里。
也许以后有机会再次路过这里,还能再见到这生长得旺盛的九节菖蒲。
他们将药材带回来,根茎交给阿旭阿锦去处理。
种子的话,许黟自己处理,把它们泡在水里搓洗,洗掉种子外面的表壳和果肉,将它们晾晒干封存到罐子。等回到盐亭,再教陈六怎么种植。
车队在普安城外休整了一夜,次日,众人简单解决了吃食,便再次出发。
白天行路,夜里休息,这一走,足足走了快一个月。
等他们看到熟悉的盐亭县城墙,车队里疲惫的气氛转化成了喜悦,众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恨不得直接就进城。
颜家带队的是齐叔还有文玮。
本来,以文玮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的,但颜家人丁不多,颜曲月没有同龄的兄长,而颜景明是家主,没法跟着过来,就只能退求其次,选了文家的表兄弟。
文家与颜家是表亲姻亲,颜曲月要唤文玮一声“玮哥哥”,这样看来,他的身份就变得合理不少。
此刻,齐叔和文玮过来找许黟。
“等进了城便要找落脚的地方,我们这一趟来了二十个兄弟,还有这么多箱笼,需要找个大的院子。”齐叔看着魁梧,可人却细心,他问,“许姑爷可知盐亭城内哪里有这样的好去处?”
许黟思忖片刻,说道:“齐叔稍安勿躁,我来想法子。”
“好,那就依许姑爷的。”齐叔抱拳。
旁边听着的文玮开口:“那我们现在是直接进城?还是在城外歇脚?”
许黟道:“进城怕是人多眼杂,不如留在这里,想要找好去处,最快也要两日。”
文玮皱眉:“我们是些糙汉子,迟两日没什问题,可表妹不行,她跟着舟车劳顿这么久,得先进城去。”
齐叔点点头,也赞同这事。
这月丫头跟着他们一个月,虽从不说累,但这趟挺遭罪的。
许黟沉敛着眉目,轻声道:“我带着她先进城里歇息。”
“不用。”
话音未落,颜曲月走了过来,笑盈盈道:“我又不是娇娘子,左不过是两日时间,等就是了。”
颜曲月说到这里,视线落到许黟带着担忧的脸上,补充道,“我们在盐亭落脚哪里还要你帮忙去找,不用担心我。”
半晌,许黟道:“我留阿锦陪着你。”
“好。”颜曲月没拒绝。
……
接下来,许黟带着阿旭二庆进了城。
二庆从没来过盐亭,对这里的一切尤为好奇,他四处张望,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而阿旭驾着驴车,带着许黟直奔东街许宅。
他们的到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先走一步的陈娘子和张铁狗亦是未知。
许黟回到熟悉的街道,心底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情愫。
“啪啪,啪啪。”
“林妈妈,刘大叔,我们回来啦!”
屋里的林氏听到拍门声,惊喜地跑出来开门,见到果真是许黟和阿旭他们,高兴地喊道:“郎君,你们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哎呦,我都没准备好嘞。”
她虽这么说,许黟进来后,发现她将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离开时是什么样的,这会依旧是老样子。
屋里也没有灰尘和脏东西,房间里的被褥收起来了,但林氏在陈娘子回来后,就把被褥拿出来洗了晒,还熏了香,直接拿出来便能用。
林氏拘谨地站在一旁,交代道:“刘大去乡下采办柴火了,过阵子天气便要转冷,我们不晓得郎君要住多久,就打算多买一些。这乡下卖的柴火,要比城里的实惠,我公爹还说,等郎君来了,还要多备一些棉。”
许黟一面听,一面点头应何:“是该备着些棉,你和刘叔身上穿的衣裳都旧了,今年做衣裳的时候,也做两身。”
林氏感动地“欸”了一声,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他们也有份。
许黟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对她道:“等会,你把饭菜备上,我要请鑫幺他们来家里一聚。”
他交代了林氏一些事,接着马不停蹄地带着阿旭去见陈娘子。
陈娘子看到他,立马问:“颜家小娘子呢?怎么没跟着你进城?”
“颜家带来的物事不少,我让他们在城外先歇脚了。”许黟把安排的事讲给陈娘子听,而后就要去牙行找黄经纪。
陈娘子道:“铁狗在何家忙着,我让他跟着你去。”
许黟笑了笑,摇头道:“这事我能办好。”
他要去牙行,并没有带着阿旭和二庆,而是让阿旭去给陶、鑫、何三家送拜贴,顺带让阿旭带着二庆去熟悉门路。
想要给颜家标师们找个落脚地,得通过牙行才行。
黄经纪今日正好在,他看到许黟时有些意外,哪想听到他要找一处环境不错,位置又离着东郊近的庄子,更是惊讶。
“买庄子?现在就要?”
黄经纪不确定地重复问他。
许黟颔首:“是,你手里头可有?”
黄经纪摸着下巴,神色迟疑地看向他:“是有一处,但那庄子的东家要的价钱可不便宜,且不接受议价,许大夫若是想,今日便能看房子。”
说着,他忍不住地说道,“不过我还是劝许大夫再多瞧其他几处,那庄子虽好,但他要这个价。”
黄经纪当着许黟的面,比了个八的手势。
第194章
“有劳黄经纪带路了。”许黟听到这个价, 并没有犹豫,反而想见一见这处庄子。
黄经纪看他如此爽快,难免多看他两眼。
当初许黟离开盐亭出行游历, 没多久这事就传开了。
其中知情的,不乏与许黟打过交代的人,这里面就包括了黄经纪。
不想这么久回来,许黟会来找他买庄子, 莫非是在外腾飞黄达了?
“许大夫好阔气, 那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黄经纪露出标准生意人的微笑,领着许黟坐上驴车, 赶来东郊。
这处庄子, 离着许黟租赁鑫盛沅的庄子不远, 绕过一处河流,就能看到木色大门。
大门两端是半人高的石砖墙,墙内探出花木枝条, 望眼看去可窥见几处春光, 足以见得原东家在建这庄子花了心思的。
庄子里住着两个看守的护卫和管理庄子的园丁,护卫听闻黄经纪带人来看庄子,便将门打开,请着他们进来。
一进去,许黟他们就见一株迎客松,姿态优雅, 枝繁叶茂,长势很喜人。
许黟见到这迎客松, 就喜欢上了。
他们绕过迎客松来到前院, 前院栽种着不少花卉绿植,秋高气爽, 菊花、木槿纷纷开得娇艳欲滴,美不胜收。
黄经纪在旁笑着说道:“这庄子的东家当初建这庄子,是想来观赏玩乐的,便在院里栽种了不少花草,这些花开了,善心悦目呐,若是坐在亭中喝酒饮茶,岂不快活?”
许黟眯了眯眼,美人廊下,有一亭子,那亭子里摆放着围棋石盘,下棋都省了搬棋盘的功夫。
“这庄子这么好,东家为何想把它卖了?”许黟问黄经纪。
“这个么……”黄经纪神色微妙,有些复杂地看向许黟。
但见许黟不是好忽悠之人,黄经纪想与许黟交好,就没法瞒着。
黄经纪低声道:“这还要从上个月说起,当时这东家办了一宴会,宴请了不少客人。宴会中,这县令家的哥儿出了点意外,不小心跌到湖里,后来是救起来了,只是也得罪了对方……”
这东家不过是个普通商贾,手里头有些银钱,却无权无势。
他怕县令家的哥儿因这事怀恨在心,就迫不及待地想将这庄子卖了。
许黟他们来到后院,依旧种满了各色花草,还有果树。
他看到了柿子树,上面结满果子,瞧着都要熟了。
“既然急着卖出去,为何还不接受议价?”许黟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