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玮垂眼看到她们旁边的木桶,嘴角猛地抽抽,敢情一条都没上钩。
“不如我来。”文玮嘟囔着,也没孟浪,坐到一旁等着她们,他看向对面的阿锦,笑了笑地说,“月妹妹喜欢玩,阿锦姑娘也这么爱玩吗?”
“我不爱玩。”阿锦回他,“是郎君喜欢吃鱼。”
颜曲月听了,心中意动,想着一定要钓上鱼来。
文玮趁机套话,温和笑着道:“盐亭是你家郎君的地盘,不知许姑爷住在城里哪里。他是大夫,应该还开了医馆吧。”
“文二爷不知道?”阿锦挑眉,看他。
文玮眼里带着诧异,道:“我从哪里知晓,可没人跟我说。”
阿锦抿了抿唇,这人是颜小娘子的表兄弟,她若不回答,就失了礼数。
“城内东街承平巷第五户,便是许宅了。”阿锦轻声道,“郎君出行游历,还未曾开医馆,至于以后如何,就要问郎君了。”
她不卑不亢地回了话,便安静地继续钓鱼。
后面,文玮还想为妹妹套别的话,阿锦都巧妙地没回答,要答,也是答她“不知,得问郎君去”。如此下来,文玮什么都没问到,有些失落地捏着站麻了的腿。
颜曲月催促道:“玮兄弟,你别在这杵着,鱼都不上钩了。”
文玮:“……”
他讪讪一笑,刚想走,就见一辆驴车朝着他们过来。
驾车的是另一个人,好像叫二庆来着。
颜曲月和阿锦也听到车辆的声音,她们齐齐起身,默契地收回鱼竿,不钓鱼了。
文玮眼尖地看到河里有鱼跳出水面,他张嘴喊:“有鱼……”
颜曲月头也不回地说道:“送你了。”
文玮:“……”
……
阿锦虽不知道郎君在城里这两日做了什么,但有一点能确定,只要是郎君出马,那么事情肯定能办好。
她无忧无虑地上了车辆,找二庆聊天。
另一边,许黟和颜曲月、齐叔、文玮同乘一辆驴车。
许黟一面交代他们即将要住的地方,一面眼睛余光望向颜曲月。
短短两日时间,颜曲月的变化不大,肤若凝脂,笑着唇红齿白,丝毫见不到疲惫之色。
倒是他这两日东奔西跑,没来得及如何休息,眼里罕见地多出一丝疲态。
“许姑爷这两日辛苦了,到时还有诸多事宜要忙,要是缺人手可跟我说,我颜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了。”齐叔看到他态度诚恳,为人处事亦是稳重,很是满意地说道。
他喜爱月姐儿,对着这许姑爷有些爱屋及乌了。
等到庄子里,见着里面有几个剃了头的小厮候着,还有几个十来岁的丫头,是来伺候月姐儿的,齐叔更加满意了。
“很好,这庄子不错。”齐叔道。
许黟笑着安排颜家标师们住的地方。
他素知阿锦与颜曲月合得来,一并让阿锦住了进来,就安排在东屋偏房里跟巧琴做伴。
阿锦也欢喜,拉着巧琴去备衣裳和被褥。
“颜小娘子要穿的衣裳虽然都有,不过林妈妈说了,这天渐渐转冷,我们还不知住到什么时日,冬天的衣裳都要备。”阿锦说罢,去请示颜曲月。
“颜小娘子,还不知你穿衣的尺寸,我带做衣裳的婆子来。”
“不用这样麻烦。”颜曲月拉着她,“巧琴会,让她量了记下来便是。”
阿锦点点头,笑道:“得嘞,听颜小娘子吩咐。”
她们这边安排着,西屋文玮那边,就把许黟留了下来。
“许姑爷,离着十八那天还有数日,你这边能来得及?”文玮为了月妹妹的事简直要操碎了心。
许黟笃定道:“玮二爷放心,别的事不好说,这事还能拖不成。”
那是他的结婚大事,两辈子就这一次。
文玮听后,打哈哈地笑了笑,调侃了几句才放人。
张家。
一大清早就坐满了人,何娘子、唐大叔等人都来了。
“黟哥儿成亲这么大的事,自是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唐大叔说。
何娘子皱眉:“黟哥儿这才回来,便买了庄子和下人,这手里头有几个钱,花的应该也差不多了。”
陈娘子看看何娘子,又看看唐官人,笑道:“热热闹闹也好,风风光光也罢,只要是黟哥儿高兴,怎么来都成。”
“对。还是要看黟哥儿怎么说。”何娘子点头。
他们说罢,就把目光看向了许黟。
许黟对于他们的各种操心心生感激,他不好意思地眨眼,道:“当初秋哥儿怎么办的,便那般办就成。”
他家在盐亭,已没有什么亲戚族人,唯一的亲人明姨妈在普安,离着盐亭数百里。
回来时,他们在普安城外修整一夜,许黟当时就已拖了信过去。
明姨妈收到消息便已送来贺礼,她是想参加许黟成亲的大好日子。可惜没法如愿,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她身上还有差事,需要照顾家里,脱不开身。
如此的话,他想邀请参加他婚礼的人,就只盐亭这些长辈和友人们了。
九月十七日。
颜家备的嫁妆,由标师们挑着担送来许宅。
许宅屋里屋外都换上了红艳艳的素红绫罗,点红灯笼,贴红纸,整个宅院充斥着喜庆的气氛。
嫁妆抬进来后,就由巧琴带头,一件件地搬进东厢房主屋旁边的偏房。
这是颜曲月以后成亲住的屋子,巧琴作为陪嫁丫鬟,井井有条地指挥标师放好嫁妆,等一切都完毕,她拿出铜锁,将门给锁上。
宋朝时,嫁出去的姐儿带到夫家的嫁妆,只她能支配着使用。虽然也有新妇拿出嫁妆补贴家用的,可那都是夫家贫穷,才会有挪用新妇嫁妆的念头。
颜曲月带来的嫁妆不比他送出去的聘礼少,然而,对于许黟来说,这些嫁妆和财产都是颜曲月的。
翌日。
九月十八,天晴,万里无云。
许黟头戴发冠,身着一袭喜庆红袍,他翻身上马,一阵秋风拂面,身后的迎亲队伍骤然敲响锣鼓。
一行人游街走巷,欢天喜地地来到东郊外。
东郊庄子,同样贴着喜色红纸,红灯笼高高挂起,但见迎亲队伍过来,媒妈妈吆喝一声,喊着:“新郎官来啦~”
话音落地,颜曲月拿着遮面的扇子一颤,不自控地看向远处。
她刚抬起眸眼望来,便对上许黟炙热的视线,那视线灼热,颜曲月仿佛被烫了一下。
颜曲月急忙错开视线,抹着面脂的脸颊桃羞杏让,更加绯红起来。
很快,四抬大轿停在庄子前。
颜曲月被巧琴牵着手,缓缓地跨过红绸缎,上了喜轿。
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绕过原路返回许宅。
许家双亲已故,如今坐在高堂上的是陈娘子。陈娘子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坐在这个位置,看着堂下朝着她叩拜的新婚夫妇,她一面笑着喊他们起来,一面拿着帕子擦眼泪。
礼成之后,颜曲月被送入了婚房,留着许黟招待亲朋好友。
众人皆知他不爱吃酒,见有人想灌许黟,都帮忙拦着。
“灌黟哥儿有什么意思,来,跟我喝!”
“是呀是呀,今日黟哥儿是新郎官,你们消停消停……”
“欸,唐大叔,你少喝点。”
“还有庞官人,我记得黟哥儿不让你喝太多酒来着,你怎么能趁机喝这么多,就不怕明日黟哥儿生气?”
“……”
这热闹一直延续到夜幕漆黑,众人才醉醺醺地在阿旭二庆的搀扶下,缓慢地坐上车子离开。
将人送得差不多时,陶清皓和鑫盛沅两人也要走了。
他们揶揄地笑着,什么话都多说,只拍了拍许黟的肩膀。
“今晚就不闹房了,让你好享受这良夜美景。”
“谢了。”许黟双眼清亮,笑着送走他们。
而后,就是余秋林和张铁狗了,这两人留下来许宅善后,见许黟还没去见新娘子,都催促他快去。
“别让颜嫂嫂等急了。”
“是呀,你们合卺酒还没喝呢。”
许黟微微笑着,他步伐稳重,又带着一丝急促地往东屋去。
……
屋里烛光噼里啪啦地响着。
春帐落下,昏暗中的视野里,许黟看着面带娇俏的新娘子。
他动了动手指头,有些紧张地征求她的意见:“我能亲你吗?”
“嗯?”
颜曲月愣了愣。
而后,她倾身过来,在许黟的脸上蜻蜓点水。
亲了后,颜曲月脸颊微微发烫,“都成亲了,怎么还不敢亲我。”
许黟心口七上八下,像是平静的海面激起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