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站在身后的大丫鬟银翘先白了脸色,怯怯地看向了顾生。
顾生轻咳两句,做出苦笑神态:“娘,你也不是不晓得,这事要梁家的同意。”
“你就是被她迷晕了!难道就不为你自个好好想想?”他娘说着,心里更加厌恶这个大儿媳。
顾生却闭嘴不答,仿佛被说中了一样。
他娘气不过,又骂了一会,才嚷嚷着胸口难受,见不得他这模样,遣了他出去。
顾生犹犹豫豫地起身行礼,一面嘴里喊着:“娘你消消气,我晚些时候来看你。”一面对着银翘使眼色。
他出屋不久,银翘就寻了个借口,去到庭院小屋里,与顾生汇合。
顾生瞧到她来了,便迫不及待地上手,两人搂搂抱抱,很快就打成了一团。
“哎呀……顾生你轻点……”银翘有些承受不住,吟吟娇俏地喊着。
顾生哪里受得了这些,使得更用力了。
后面,他意犹未尽地嗛着她锁骨处下方,手掌在她腰侧来回游走,餍笑道:“如何,老夫人怎么又说这些话,是梁家的做了什么?”
银翘咬着唇,缓了缓才说:“梁娘子回来没过来请安,老夫人生气了,后来……她好似在屋里又哭又笑,怪瘆人的。”
“嗤。”顾生收回兴致,拢了拢敞开的袍子,有些心不在焉道,“她有什么害怕的,你就是胆儿小。”
银翘趁机娇气道:“顾生,你说要抬我做姨娘,可不能是娟儿。”
顾生轻拍她的脸蛋,笑道:“我的好银翘,这姨娘只能你来当,谁也越不过你去。”
他哄完人,便打算去看梁娘子搞了什么。
“娘子,我回来了。”顾生推开门,见屋里昏暗,“咦”了一声,问她怎么不点灯。
“家里不缺这点清油,娘若说你,你就说是我让你点上的。”顾生如此说着,亲身去拿火折子把油灯点上。
他回身,就看梁娘子端坐在床榻边。
顾生走过来坐到她旁边,揽着她肩膀,笑着关心:“听娘说你出去了,是去看大夫了?”
这时,梁娘子动了动,声音低哑问他:“顾生,我有事问你,你真心回我一句话,可好?”
顾生愣了下,说道:“娘子,我何时说的不是真心话了。”
梁娘子眼睛哭多了,这会变得生疼,她没在意顾生的花言巧语,只问:“你去馆儿消遣去了?”
“……”
顾生一惊,从床上跳起来,满脸难以置信:“娘子你这是说的何话?我有你还不够?怎去那烟花柳地。再说了,我心悦着娘子,那等不知睡了多少人的贱人,我又怎么看得上?”
说到这里,顾生便觉出他说错话了,可他看梁娘子,似乎不为所动。
难不成是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了?
他想着银翘今日表现,下意识地就觉得是她了,这个贱人,还想着当姨娘,不过是哄哄罢了。
他这么想,眼神却不同,像是被梁娘子的话弄得委屈,说罢,就有些愤懑地说梁娘子在羞辱他。
“我心心念念待你好,你竟怀疑夫君,这……这……”
他一掌拍在桌上,气极了。
梁娘子把他这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想,之前她是真糊涂,怎么就信了他说的这些哄人话。顾生只要做出这等姿态,她就自责得不行。
但是……
梁娘子把两张帕子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
“你说这是谁的?”
顾生下意识道:“除了你的,还能有谁?”
梁娘子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你再瞧仔细了。”
顾生仔细一看,这两条帕子……并非梁娘子的,但他也忘了从哪里来的。指不定是哪个妖精趁他不注意塞在他怀里,被梁娘子看了去。
“这不是你的?”顾生诧异道,“你帕子不少,我都没记住有哪些,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咱屋里头,就只有两个伺候的妈妈,我为了你连大丫头都遣散了。”
“娘子,我为了你做这么多,你怎还怀疑我?”
“……”梁娘子看着他如此,冷冷地笑了。
“你为我好,你知道我今日去瞧病,那大夫说了什么?”梁娘子胸脯起伏不定,抑制住的情绪彻底爆发。
她举起藏起来的剪刀,对上顾生的脸。
顾生怪叫了一下,就被抵在喉咙处的锋利剪刀吓得两股战战。
“娘子,你这是何意?”顾生慌张地左右瞧着,见屋里什么趁手的物事都没,更慌了。
梁娘子道:“我说了,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呀。”顾生喊着,后悔适才进屋时,让婆子不要跟着了。
顾生劝道:“娘子你先把这玩意放下,这东西伤人,要是不小心割破了脖子就坏事了。”越说,他腿越抖。
梁娘子突然去扯他的裤子,见着那处软趴趴的,又是那等模样,她苦涩地笑了起来。
果真……果真是他。
便是眼前的人害得她这么苦。
“你娘骂我没法生养,我本以为因在我,再苦的药汤都忍着喝,我从未怀疑过你。”
梁娘子笑得灿烂,眼泪缓缓落下来,继续说道:“我今日才知,你与老夫人屋里的银翘,娟儿都有染,怎么如此看着我?并非她们偷告诉我的,是这两条帕子,便是她们的。”
她拿了剪刀,本想着一死百了,哪想清点自己的物事,却发现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匣子。
那匣子装了好多带有胭脂水粉的帕子,整整四十六条。
里面便有两条,她在银翘和娟儿身上见过,如此她才明白,顾生不止在外做事儿,在她的眼皮底下也如此放荡形骸。
“你都知道了?”顾生彻底恐慌了。
梁娘子是里长女儿,当初他见长得美貌,又家世相当,便想借着人家里长的身份,好谋取更多钱财。
他娘也赞同,觉得娶这样人家的姐儿有面子。结果这梁娘子好生死板,在房事上玩得一点都不尽兴。后来,梁娘子三年不怀,他娘见着更加厌恶,顾生不想休妻,心里就想着在外养几个,若是生了就带回来给她养。
后来他发现自己养的几房外室,一个个都没法生养,还得了病……
顾生咬死不承认:“那不是我的,我怎知这两个奴婢的帕子会在你手里?娘子你这样质问我,莫非心里有鬼在外面偷了腥,不小心得了什么脏病,就来污蔑于我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梁娘子的面色。看到她突然脸变得煞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看来我说对了,我早就该知道,那日来家里做活的木匠,跟着你眉来眼去的,原来你们早就有一腿了。”
梁娘子神情恍惚,看他越来越不像人,更是心如灰死。
她凄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你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病,却带给了我。”
顾生变本加厉地倒打一耙,冷嘲地推开她战栗举着剪刀的手臂,讽刺道:“简直胡言乱语,我这好端端的哪来的病。是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如今得了病,便是一条狗都不如了。”
他推开面前的梁娘子,梁娘子不查被他推倒在地。
顾生冷冷笑着:“罢了,我也不羞辱你,你要是还有羞耻心,便该把这事吞回肚子里,免得嚷出来,坏了我们顾家的名声。”
说罢,他迈开步伐,洋洋自得地就要离开。
梁娘子脑子嗡嗡作响,看他嘴脸变得更加面目可憎。
下一刻,梁娘子突然扑身过来,势要与他同归于尽。
“啊——”
顾生被刺中胳膊,疼得面目狰狞,他捂着受伤的手臂,狠狠地往梁娘子的腹部踢去。
“唔——”梁娘子咬着唇,腹痛得手臂都在抖,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再度扑过来。
她此生无望,便是死,也要拉着顾生一起。
顾生见状终于害怕了,一面狠狠踢着梁娘子,一面惊慌地大喊:“快来人,杀人了,快来人……啊……”
突然,他下身传来剧痛,他惊恐地往下看,就看到自己身下渗出大量鲜血。
梁娘子举着剪刀的手一颤,她被踢得眼前发黑,哪哪都看不清,只本能地往前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
梁娘子松开剪刀,躺在地上癫狂大笑。
外面的人猛地撞开门,见到这场面,都震惊地尖叫起来。
……
第二天,许黟见梁娘子没来清洗股沟处的疳疮,就有些心情微妙。
他似有所感,叫来阿锦。
“你去二条街的顾家,打听下情况。”许黟道,“若是见到梁娘子,便请她来一趟,她这病乃初期,好好治疗的话是能痊愈的。”
“嗯。”阿锦点头。
她去了没多久,就匆匆地去而又返。
阿锦脸色苍白地喊道:“郎君,梁娘子出事了。”
许黟心里一紧,问:“何事?”
“梁娘子昨日离开后,夜里就割腕自尽了。”阿锦想到梁娘子离开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她只是难过,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
许黟眼睑睫毛轻抖,他闭了闭眼,问道:“除了这事?那顾家呢?”
阿锦摇头,顾家那边昨夜请了大夫,后面就不了了之了,听闻今日那梁娘子就草草地下葬,连正儿八经的葬礼都没办完。
许黟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想了想,就让阿旭过来,让他去打听。
“顾家的?”阿旭皱着眉琢磨,突然想到什么,“昨夜顾家请的大夫,是妙手馆的吴大夫。”
许黟闻言,坐在椅上若有所思,这事关乎病患隐私,以吴关山的医德品质,自不会随意将病人的隐私道出。
“罢了。”许黟手掌撑着额头,轻叹一声,“这事就这样吧。”
阿旭和阿锦互看一眼,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许黟起身来到主屋这边,颜曲月在屋里学着做女红,看到他来,就把做了一半的女红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