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季师傅,季师傅的手艺很好,价格公道,让他来搭建棚子,正好合适。
至于找闲汉,许黟觉得不用如此,让陈六和小豆子过来就是了。
有他们两人帮忙,季师傅只用削木板,再指挥他们搭建,三日时间就将能同时容纳十数人的棚子搭建好。
这时,余秋林和张铁狗也回来了。
“盐亭城外方圆三十里地的村庄,我们都去了,也告知施药的时间地点,我想那些得了消息的村民,很快就会过来。”
余秋林说罢,还跟许黟说他收了一批炮制消食丸的药材。
“消食丸用到的药材不急着收,遇到驱寒的药材先收上来。”许黟道。
余秋林点头,又道:“陶家和鑫家的队伍出发了,五日后应该能回来。”
说到这里,余秋林拍了下脑袋,“对了,我把这事忘了。”
许黟挑眉:“什么事?”
余秋林从佩囊里拿出个包裹,递过去给许黟:“这是今早我在驿站收到的信,是昭化送来的。”
“颜家来信了?”许黟心中微喜,拿过包囊随即打开。
包裹里含着一封信,信封上书“颜小娘子亲启”,接着里面还有个锦囊。
这锦囊看着不重,许黟向余秋林道了谢,便拿着信封和锦囊来找颜曲月。
颜曲月没在屋里做女红,她在药房里帮着碾磨药材,看到他来,手里动作没停,喊他:“快来,我这忙不过来了。”
许黟一面朝着她走过去,一面把收到信的事讲给她听:“你去看给你写了什么,这里我来就好。”
“不急。”颜曲月摇头。
许黟戴上襟脖,疑惑问她:“难道就不想知道都写了什么?”
颜曲月再了然不过,笑盈盈道:“若是哥哥写的,定是问你有没有欺负我,要是嫂嫂写的,就会问我过得开不开心。”
许黟听了,眉眼带上笑意,他把信封和锦囊放在一旁,随颜曲月去。
颜曲月忙了一阵,累手了才去看信。
她看到信封上面的字迹就知道是哥哥颜景明了,当即打开,上面的内容,确如她所料,第一句话就是问许黟可有欺负她。
然后,便没然后了。
颜曲月:“……”
她无奈地翻开纸张,后面是嫂嫂文淑谨写的,问她在盐亭过得可好,有没有想他们,还告诉她文玮已定好了婚事,二月时就要成亲了。
颜曲月看着看着,突然脸色一羞,将手里的信往前拢了拢,眼睛余光去看许黟,见他没注意到这边,缓缓松了一口。
信中,文淑谨问她与许黟何时要孩子,若是没有经验,她将派家里的妈妈过来伺候颜曲月。
她红着脸将信折叠好,打算将信藏起来。
许黟见她脸上带着不自然地烧红,以为是药房里的炉火太旺,拉着她的手道:“这里太热了,你去房里歇着。”
“嗯。”颜曲月垂眸答了一句,顺着他的话,没多做解释。
走出药房时,她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
……
这日,天刚刚亮,城墙外吵吵闹闹地拥挤着不少百姓。他们都是来领驱寒药和姜茶的。
阿旭他们天还没亮,就拉着牛车过来棚子这边,把备好的姜茶搬上炉子,将其烧开,就可以分给排队的人们。
赶来排队的百姓,都晓得施药的是盐亭县里有名的许大夫,谁都不敢乱造次,就怕被许黟看到了,下回他们得了病,许黟不给他们医治。
过冬过冬,对百姓而言过冬的粮食是最重要的,可药物也不能少。一旦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得了病,那死亡的概率要比平时高不少。
许黟带着颜曲月到来时,棚子前已经排队了上百多人。
他坐到诊案前,让阿锦给挂上义诊的牌子,只要是得风寒者,都可来找他诊脉取药。
这话一出,就有好几个排队的人从人群里出来,涌到他面前。
“许大夫求你快给我家小儿看看,他都烧迷糊了。”
“咳咳,许大夫,我这风寒好些日都没好……”
“许大夫……”
很快,许黟的身边就围上了数个病患。
他和阿锦的脸上都遮着棉布做的口罩,分开男女,依次为他们诊脉辩证。
他们带来的药材有限,多是治疗风寒的药物,可若是遇到非风寒的病患,不是急病者就让他们留下信息,择日去许家找他;若是急病者,许黟便只能先为其施针急救,再为其开方,让阿旭去取药回来。
好在,今日前来看病的多是得风寒的病人。
严重者,许黟让余秋林先为病人煎煮药汤服用,等症状缓解,再让他们领了驱寒药和姜茶离开。
不严重的,就只需要领基础的驱寒药就行。
午时歇息半个时辰,棚子前又开始新一轮的排队。
许黟不想他们在严寒的天气里等太久,皱着眉地回到诊案,继续给排队的人看病。
“许大夫,你给瞧瞧,他这是得了风寒吗?”这时,有个妇人牵着个孩子走过来。
许黟目光落到这孩子身上,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的,长得很黑,像一块黑不溜秋的炭。
可从他走到跟前来,这小孩便耸着肩,呼吸之间,鼻腔里带着“嘶嘶”地响声。
许黟眯起眼,这像是肺部出了问题。
他道:“小孩儿,拿手给我。”
小孩怯懦地把手伸出来,许黟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仔细地检查。
许黟把完脉有些意外,问道:“这孩子是早产儿?”
妇人一愣,有些惊讶许黟是怎么知道的。她飞快地点头:“这孩子早出生了一月有余。”
当时,她的丈夫怀疑这孩子出生得早,还是稳婆说,这孩子在娘亲的肚子里太过瘦小,便要比别的孩子早生产出来。
许黟便又问:“这孩子每年冬季可是都会喘气、吸气难受?”
妇人眼里露出苦色,点点头:“都好些年了,以前以为是得了风寒,吃了药便能好,但后来给大夫瞧了也没好,直到春暖来时,他就自个好了。”
几次后,妇人和丈夫便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这几年,孩子的喘气症越发厉害,今年发了病,竟是跑都难受,一跑就喘不过气来。
这次听到许大夫又为百姓们义诊,她便寻思着,带孩子来瞧个究竟。
许黟确定了病证,说道:“此乃先天肾气不足,是为肾不纳气。”
这病,便是现代里常说的哮喘,小孩得的是肾不纳气型哮喘。这种哮喘,有时候会在冬季时发作,发作时会出现气吸不够的情况。
妇人听了,忧心如捣地询问:“那这病该如何治啊?”
许黟道:“我给你开个食疗方,你回去后,便用三两山药和一两胡桃碾成粉末,加入两碗水熬煮成糊状就可服用。”
这胡桃就是核桃,核桃能补肾气,山药能补肺气,将两者做成糊糊,食用一段时间,就可以改善哮喘的症状。
见妇人不放心孩子的病情,许黟又道:“我再给你开个肾气丸,这丸你过几日来许家取。”
“好,好,多谢许大夫。”妇人感极而泣,抽泣着给许黟行礼,喊着让孩子也给许黟行礼。
许黟扶着他们起身,让他们去旁边再领一份驱寒药和姜茶。
他这次炮制的药丸有驱寒暖胃的效果,受过寒风的人都可吃一丸预防,能减少得风寒的几率。因而,那些没得病的,在拿到药丸时亦是高兴不已。
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保命的药丸啊。
以往若是没这药丸,在外面吹了风受了寒,便担心着会不会得病,得病就干不了活,要花钱治病。
那就像是天塌下来了,压断了他们想要熬过冬的路。
许黟看着那些低垂着头颅,含胸驼背的底层百姓,心口缓缓地撕开一个漏风的口子。
对鑫盛沅他们来说,布棚施药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对这些人来说,那就是救世主的存在。
这些领了药和姜茶的百姓们,离开前都会朝着他们拜了拜。
如此举动,让过来看情况的陶清皓和鑫盛沅都很不自在。
“我们又不是官府老爷,他们怎么还拜我们了。”陶清皓有些受不住,喃喃自语。
鑫盛沅站在他旁边,吁出的浊气化成一团雾,他听到这话,感慨道:“今冬更冷了,霜降后大雪不断,邢五来信说京都更加严寒,多亏了许黟寄过去的几张皮毛。”
陶清皓诧然瞪起双眼,往许黟那方看去。
他目光灼灼,许黟似有所擦地抬眼看来,见是陶清皓,对着他温和一笑。
陶清皓对鑫盛沅轻笑说道:“我们还是不及许黟想的周道。”
“你又想到什么?”鑫盛沅问他。
陶清皓摇摇头:“咱两家在盐亭有些银钱,拿去外面可做不得什么。”
说着,就把打听到的消息说给鑫盛沅听。
按理说,邢家在盐亭比他们两家还要有权势一些,但邢岳森在京都做官却束手束脚,不仅人轻言微,很多事儿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那他们毫无功名在身,又能做什么?
鑫盛沅:“……”
“你怎么越来越悲风伤秋了?咱们这日子,已是胜过千千万人,还不快活?”
陶清皓叹气:“我是不想,但就怕有人多想。”
鑫盛沅冷笑道:“邢五年长我们几岁,你操心他,不如操心自己。”
陶清皓:“……”
……
许家和其他几家组织办的布棚施药,连续在城外施了十日。
这事一了,众人皆是累得瘦一圈,便是许黟,都感觉到身体乏累,何况是陶清皓、鑫盛沅和余秋林这几个人。
他看几人瘫在榻上一脸虚脱的模样,无奈笑了笑。
为了感谢他们这些日子的辛苦,许黟便让他们今晚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