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个人,倒是让许黟见识到不少好物件。
许黟把视线收回,将那箱子盖上,对鑫盛沅说道:“这礼还得你再还回去,便说我当日救人,是会水性罢了,不为求财谋利,他二人的谢礼,我心领便好。”
鑫盛沅听后,什么都没问,喊车夫把箱子搬回车上。
陶清皓诧异:“你怎么不收呀,这些礼要是换钱了,正好就可以把你身后这破院子换掉,换个好宅子住。”
许黟:“……”
所以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天真直白的吗,甚至可以说,是将那种对底层百姓的不屑和瞧不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在他们看来,事实就是这样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许黟没回答他,问鑫盛沅:“要进屋喝茶吗?”
“好呀。”
鑫盛沅还不想就这么离开,拉着有些嫌弃地陶清皓进屋。
待看到屋里的家具,陶清皓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而后,他看到许黟从房里拿出两个不算精致的陶碗,里头装着的是桂花香饮。
桂花香饮是陈娘子做的,许黟去买新的罐茶回来,改良了方子,把冰块敲碎,放在里面让它一直冰镇着。
许黟道:“家里没有别的,只有这个,将就喝吧。”
陶清皓拿过陶碗,发现陶碗是冰冷的,里头的碎冰还没有化开,飘在茶上面,带着金灿灿的桂花,煞是好看。
“这……”他惊呼。
这哪来的冰?
他家开酒楼的,家中的冰都省着用,只在酒楼里的香饮子上加了碎冰,供客人们吃。
哪想到,许黟这么一个郎中,还能在家里肆意用冰块做饮子吃。
“灶房里还有,不够可以跟我说。”许黟看着他说。
*
把人送走之后,许黟继续打理他的药材,酷暑来临,他去山中挖药材的数次变少。
南方夏日雨水也多,雨后晴空时,许黟也会趁着凉意未消出门走走,散散心。只是,每次在街道看到乞讨的孩童,他总会想起那个叫牛粪的孩子。
说来也奇怪,最近去妙手馆里卖药材,也没瞧到那小孩。
问那学徒,学徒只道不知,说来馆里卖药的人那么多,他哪里记得过来。
许黟知道问他无用,也就没再多问。
这几个月他日子过得很平稳,南街的居民知道他会药理,偶有不舒服会来找他询问两句。他也适应盐亭县的气候,除每日练拳锻炼,还跑了好几趟深山。
不过他没有去碰那棵沉香树,家里的那几块沉香还放在木梁上,许黟依旧没打算碰它们。
只是这日,他半夜被惊雷和狗叫声吵醒,醒来后,听到豆大的雨水拍打木窗,发出惊人的声响。
许黟起身披上外衣,听到屋子里有水滴声。
“哒,哒,哒。”
是从房梁上端滴落下来的,夜色朦胧不清,许黟摸着黑把煤油灯点上,看清地面已经湿了一大片,不平的地方还积了水。
“汪汪汪。”
守在门口的小黄跑过来,焦急地像是要说什么。
许黟回过神,立马带着他出去,一打开房门,就被扑面打过来的雨水浇透脸。
但定晴一看,发现灶房那边有地方塌了。
许黟眉心猛地跳了下,想起里面还有没晒干的药材。
尤其是不能泡到水的药材,要不然哪怕重新晒干,泡过水也不能用了。
他心慌慌,提着煤油灯过去灶房,果然看到竹架上的簸箕里晒的药材里,有几种已经被雨水泡湿。
“汪汪汪!”
这时,小黄不安地咬着他的裤腿往外扯,想要他离开。
许黟皱眉:“怎么了?”
“汪汪汪——”
小黄还在锲而不舍地咬着他裤腿,这让他不由困惑,小黄以前都很乖的,不会乱叫。
这会叫得这么凶,许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灶房,顺着它的意愿出来。
“轰”的一声,他和小黄刚出来,灶房的木梁应声折断,从中掉落下来,正好砸在竹架上。
许黟当场怔住。
毫无征兆的,要不是小黄,以他的反应想要毫发无损地避开,有难度。
“呜呜呜~”小黄蹭着许黟的裤腿,安定下来了。
“好了,多谢小黄救我一命。”许黟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心有余悸地说,“现在太晚了,咱们留在这儿也没办法处理,先回屋吧。”
他回到屋里,拿了陶罐木盆去接滴落的雨水,煤油灯的光不够,他又翻出蜡烛点上。
拖着木凳来到木梁下,踩上去将上方的包裹取下来。
许黟打开包裹检查里面存放的沉香,雨水太潮湿,沉香没有被雨淋湿,却也沾到湿气。
看来是不能继续放在木梁上了。
许黟重新包裹好,将它放到箱柜里,想着灶房塌了,明天还要请个匠师过来修屋子。灶房要修,其他房屋要修,不少地方老旧破败,正好都给补好修好。
至于要不要去赁一座好点的宅子,许黟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只是不知道今夜这场大雨,会有多少户人家遭殃。
第36章
“咚咚咚——”
翌日晨早, 许黟在一片潮润的水汽中醒来。
外面,有巡逻的游街衙役敲锣打鼓,与以往充满烟火气的晨早不同, 一阵阵嘈杂声在南街里喧哗了起来。
许黟穿戴整齐地出门,就看到了邻居们都焦急地忙碌着。
隔壁的何娘子看到他出来,连忙走过来喊:“黟哥儿。”
“何娘子。”许黟应声,就听着她急忙忙地说, “昨晚雨下得太大, 好些屋子都塌了,我瞧你这边的灶房也塌了一些, 人可有事呀?”
许黟摇头说没事, 虽然损失了药材很可惜, 但人是平安无事的。
他问:“南街其他人呢?都怎么样了?”
何娘子道:“有衙差过来敲锣,说是来记塌坏的房屋,还不晓得嘞。”
两人说了几句, 便听到一阵哀嚎声。
他们互相看对方一眼, 跟着人群寻过去。等许黟到的时候,那处出事的人家已围上不少人。
围着的人们在小声议论。
“可怜呐,这家人昨晚有屋子塌了,正砸中家里顶梁柱,两条腿都不行了。”
“熬了半夜,说是起高烧, 人都烧迷糊了。”
“官府说派大夫过来,可来了?”
许黟听到有人问, 目光瞧了过去, 就听另一个人小声说道:“不晓得不晓得,上次也说会有大夫过来, 后头咱们谁瞧到人了?”
“你可别胡说了,小心你的皮。”
“那我不说就是了。”
那人撇撇嘴,围着看热闹的人似乎也都习以为常,对盐亭县的官府期待感不高。
许黟默默看在眼里,袖子就被人给扯了扯。
他垂眸往下看去,看到了个扎着童髻的萝卜头,正是杨官人家的儿子。
许黟扫了一眼旁边的人,没看到杨家的大人:“荣哥儿,你怎么在这里,你爹爹呢?”
“我一个人跑出来的,爹爹不在家,我娘在家里干活呢。”杨荣抬着脑袋,眼睛瞪得圆圆的,问,“许大夫,怎么不见小黄呀?”
许黟笑了笑:“它在守家。”
小孩子听到这话,眼里多出期许地问:“我可以去许大夫家里找小黄玩吗?我有吃的,可以给小黄吃。”
他在随身携带的小布兜里掏出一块蜜糖,花生米大小,像是平时里大人买来哄小孩子的。
许黟是知晓杨家疼爱孩子的,但这会混乱,时下拐子又多,许黟不放心他一个小孩在这里凑热闹,便答应了他。
他牵着小孩去寻何娘子,问了人才知道,何娘子进入这户人家帮忙去了。
“瞧着是想搬到医馆里看大夫了,人多力量大,可有哪几个哥儿过来搭把手,将人抬去杏林馆去。”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句,不一会儿就有两三个邻居街坊的应声出来。
大家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昨晚那场雨,受灾的不在少数。有的只是漏雨遭了水,洗洗刷刷还能将就着过,有的则是塌了一两处,需得花几个钱补一补,像这户人家直接砸中人的,也有。
许黟待了没多久,就听到又有一户人家人被砸没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
很快,巡逻的街道司衙差挨个来问话登记伤员,说会给安排去处。
许黟上前行揖,问那负责登记的衙差:“问差爷的好,在下想问此次遭灾受伤的有几人?”
登记的衙差不悦地看向他:“你是何许人也?”
许黟道:“在下许黟,家住南街,是一名大夫。”
“大夫?”衙差闻言,看着许黟的眼睛带上审视,他可没见过这般年纪的大夫。
“我怎么没听过,南街又来了什么大夫,你莫不是什么诓骗人的拐子吧。”
“差爷,黟哥儿确实是大夫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