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子不知道许黟为何找他爹,可还是老实地交代他爹在楼下。
这时,楼下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石小子眼睛一亮,转过身去看:“爹,你怎么上来了?”
“你这小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送饭。”
“哦。”石小子眨巴眨巴眼睛,偷瞄了许黟一眼,端着饭菜送到隔壁房去。
等儿子走了,石掌柜面色骤然严峻,向着许黟拱手道:“许大夫,那孩子鲁莽,许有得罪的地方,莫要介怀。”
“不曾。”许黟摇了摇头,思忖左右,他问道,“不知石掌柜可知道令郎脑中有疾?”
“他去寻你了?”石掌柜赫然看向许黟。
许黟沉吟道:“是瞧过了,我与他昨夜有约,令他今日早一刻钟来送食,但他却忘了,便是来找我看病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事,石掌柜是知道的吧?”
看着略显淡定的石掌柜,许黟心里猜测,也许不是没找大夫看病,而是这病没大夫能治。
石掌柜闻言,深深喟叹一声,言道:“犬子这病,自磕到头便如此,这么些年来,也时常找过大夫,皆是无药可医,这几年才作罢,任他如此。”
只是,不知为何,这小子又想独自找大夫治病了。
客栈里的人都知晓这事,怕说出实情,恐吓到他,便一直瞒着没说。
结果倒好,这回真有个大夫来住店。
这小子还真去找了。
许黟语气严厉道:“这病怕是不能拖,那瘀血还在,久而不愈极伤身。”
“能治?”石掌柜神色凛然。
许黟摇摇头:“只能散瘀血,通其气,至于记忆一事,还要看他造化。”
放着那病不管,随时有意外发生。石掌柜想要儿子相安无事,那就只有治病一条路可以走。
不及多想,石掌柜便答应了让许黟为他儿子治病。
“好,那就拜托许大夫了。”石掌柜拱手,行了一礼。
这时,石小子对此还未知情,他送了饭菜,就听到他爹找许大夫给他治病了。
“爹,你之前不是说那病好了,不用再治了吗,怎么突然改了口?”石小子难以置信地围着他爹转,“我就说你在骗我,肯定是不舍得为我花钱看病。”
“你这臭小子,再说一句看我不揍了你。”石掌柜佯装举起手拳,对着他儿子就是舞过去。
石小子敏捷躲过那拳头,笑嘻嘻地说:“爹,你打不着我。”
石掌柜呼吸微滞:……
他面色不显,心底却苦涩笑骂,怕是他前世欠了这孩子,这世来向他讨债的。
许黟既然要给石小子治病,就没拖着,他当天就开了一桃仁汤加味全蝎。
全蝎有通络止痛,攻毒散结之效,在药方中加入它,许黟亦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像石小子这重陈年旧伤,单纯的桃仁汤的药效可不够。
而桃仁汤主治坠落而瘀血,在这样前提下,还需要加大药量。
不仅多加一味全蝎,其另外的君药桃仁,以及佐药桂心,都多增加了一钱。
他让阿旭抓了药材,拿着去后院煎煮。
接着,他则另起方子,让石掌柜买一块猪肝来。
“要猪肝?”石掌柜意外。
许黟道:“这猪肝买来后,用炉子炭烤,熨贴在后方硬块处,凉了再烤,每日反复三回。”
石掌柜点了点头,仔细地询问:“那这猪肝用完了,可还能吃?”
“……”
许黟淡定道:“能吃,但不好吃。”
石掌柜颔首,只要能吃就行,至于好不好吃,那不在考虑范围内。
连着熨贴三日,石小子后脑勺处的硬块,明显有了软化的痕迹。
这回,许黟再度按压,他只“哎呀哎呀”地疼喊着,第二天醒来时,并没出现失忆的症状。
这样的迹象,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可许黟却没多言,这样的效果远远不够。
但他们不便在巴县继续长久逗留,许黟给他们留了半月的药量,让他们日日按照他交代的法子继续服用药汤和熨贴猪肝。
一直到那瘀血硬块彻底消失,摸着不再有疼的迹象,才能停药。
至于失忆的问题,那就要看石小子的运气了。
第211章
十月初, 驴车抵达涪州。
自入秋后江水渐退,水落石出,沿江行时, 两岸及江中巨石推垒,其如黑猪,算是一大奇观。
他们登铁柜山,看涪江, 一路赏景过来, 沿途顺手医治了几个病人。
其中有两个游历的学子,叫徐生和裴生。他们结伴而行, 有回徐生吃了东西腹痛难忍, 巧然遇到许黟他们。
许黟为徐生诊脉, 旋即就让阿锦捣碎半碗生蒜汁,让徐生服下。
不到两刻钟,这徐生就吐出来一条三尺多长的白虫子, 把他吓得当场晕过去。
后来, 徐生和裴生就跟着许黟同行,来到涪州城外。
“两位,涪州到了。”许黟请他们上车品茶,斟茶后,淡笑看他们,“不知两位是继续前行, 还是暂留涪州?”
徐生拱手道:“自是要进去的,我们听说, 这涪州有不少奇景, 便在春后出发,哪想经历了数月, 才抵达这里。”
裴生笑逐颜开,似是想到什么,瞬间神采飞扬:“道是有八景,那桂楼秋月是迟了,但听闻那望月楼处的桂花,开花到十月,我们这会去,该是能嗅见余芳。”
想着他们难得来一趟涪州,这涪州人人称赞的景色,哪能错过。
说及此,徐生和裴生也好奇,许黟为何要来这涪州。
许黟微微一笑:“受人之托,来涪州拜访一位长辈。”
“原来如此。”两人了然,没再多嘴一问。
许黟笑道:“时间不早,我们该分道了。”
徐生有些恍然,这十数日来,他们一路跟着许黟他们,见识到他们野外生存能力的厉害。
一个个看着寻常,但身手不凡,便是那穿得普通灰褐色短褙衣裳的少年郎,都是打猎好手。
看着他们顿顿有肉吃,两人都留下羡慕的口水。
后来,他们用几张字帖,交换了不少吃食,也算是大饱口福了。
“啊,那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等我们赏玩了景,但愿还能与许兄一聚。”
两人感慨道完,坐回自己的驴车。
哒哒哒——
驴车前后进了成,在城门口分北南而行。
秋冬白日短,眼下不过申时三刻,天光已是微暗,将近昏暝。
“郎君,我们是先拜访潘知府,还是先寻落脚地?”阿旭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
透过车窗,外面行人多有做书生装扮的文人,秋冬冷寒,也要披着儒雅的大宽袖鹤氅。
许黟收回视线,应道:“先找客栈。”
顺着城北,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吆喝声不断,行人来回穿梭,经历两个多月的爬山涉水,他们再度见到古城的繁华热闹。
极快,暮色四合,他们在天彻底暗下来时,找到满意的客栈。
惯例要了三间上房,阿锦和二庆去楼下取水时,看到不少文人骚客在谈笑风声。
见到客栈中有年轻漂亮的小娘子,还有骚客诗兴大发,即兴做了首在座拍手叫好的诗词。
那骚客将做出来的诗写了下来,风度翩翩地就往阿锦这边来。
二庆见状,把人挡在了身前。
哪想这人却不在乎,直接掠过了二庆,朝着阿锦打量笑着。
“小娘子,鄙人粗诗一首,还望笑纳。”
阿锦一瞥,便看到那白纸上用毫笔写着“金桂暗芳转眼过,一株俏红立墙头”等字,那诗画意粗鄙,听着便俗气极了。
她眉眼当竖,摆手冷笑了起来:“这诗我可不要,官人还是送给他人吧。”
怎料记忆中的羞涩没见着,反而被嘲讽了一番。那骚客听了,眼里惹过丝羞恼,愤愤地拿着那诗甩袖跑了。
阿锦冷哼一声,提着裙摆,拎着水壶上了楼。
“楼下有人起哄你?”许黟在楼上,听闻下面传来热热闹闹的笑声,抬眸看她。
阿锦撇嘴言说:“是有个做模做样的读书人,说给我写了诗,那诗我瞧着,还不如哥哥有才华。”
“阿旭可不会作诗。”许黟故意打趣。
阿旭听到,也不孬,憨憨地点头:“郎君说的对,我哪会作诗,阿锦你也乱会讲。”
“我没说胡话,郎君要是真的看到那诗,就不会说这等话。”阿锦把手里水壶一放,转身就走。
许黟瞧见她生了气,就让二庆去哄。
颜曲月无奈摇头:“你少说几句,阿锦这几日脾性大得很。”
许黟无奈失笑,看她脸色就知是阿锦来月事了。他右手撑颐,微微思忖,上回见到这么多文人骚客,还是在邢岳森他们要科考那年,对上时间,这会儿,应也是到出成绩的时候。
难怪涪州会有这么多读书人。
这座千年古城,本就文化底蕴丰富,其有数代文人墨客来到此处,留下不少传颂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