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不是老夫不愿给你便宜,这样罢,这麝香是便宜不了,但肉桂我给你少算十二文,其他的便不能再多了。”
许黟听后,知道这是掌柜的底线,就没再继续讨价还价。
他欲掏钱袋,身后便传来两道脚步声,他似有所感地回头。
“郎君!”
“黟哥儿。”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是阿旭和何林秋。
见到他们俩一起出现在面前,许黟只动了动眉梢,问道:“怎么来这儿了?”
何林秋说:“阿旭想来买香料,我娘便让我带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黟哥儿,你是来买什么的?”
许黟就说他来买些制药用到的香料。
麝香不单可以拿来制香,它还是一味药材,之所以会来香料铺子买,是这家香料铺子卖的麝香,要比经手几道价格的医馆便宜些。
他问阿旭要买什么香料。
阿旭就把何娘子跟他说的那几种香料报给许黟听。许黟听完,就知道这香料是要买回去做肉食的。
片刻后,许黟他们三人从香料铺子里出来。
见天色还早,许黟问何林秋:“去吃盏桂花酒酿丸子?”
处暑后便是白露,如今离白露不过几日,早季桂花开放的时节到了。这个时候吃一碗温热的鲜桂花酒酿丸子,无疑是一件享受的事。
他没有给何林秋与阿旭拒绝的机会,直接带着他们就近地找了一家茶楼。
这家茶楼规模挺大,有两层,进入里面,只见里头的摆件精致,梁木圆柱皆是雕刻鸟语花香,大堂摆放菊竹兰梅屏风,上有隐蔽性很高的阁间,下有用竹帘隔开,若隐若现的小间。
许黟带着人进来,就有个堂小二过来接待他们三人。
“客官们里面请,可是坐大堂,还是进小间里?”
许黟道:“在大堂便好。”
堂小二笑容不减,说道:“好的嘞,请客官随我来。”
他见进来的三人里,一个太小,一个穿着普通,就站在中间的少年醒目,面貌俊秀,穿着的衣裳料子虽不见得有多好,但也只有读书人才穿得起。
堂小二便以许黟为中心,问说上些什么吃食。
他们是来吃桂花酒酿丸子的,点的便也是这道。
堂小二听到他们只吃这糖水,也有点意外,不过还是例行又问了一遍。
许黟没来过这么高档的茶楼,见状,就问他:“你们这可有什么招牌的好吃食?”
堂小二笑说:“咱们店里好吃的可说不完,客官要说招牌菜的话,那便是鲜烩牡丹牛肉片,这牛肉都是当天新鲜宰杀的牛肉,别的地可没有。
再有笋干老鸭煲,选的都是一年以上的老鸭,炖得不见一丝油星,却鲜甜得很。还有烤鸭、糖藕,烤青花儿,这些都是咱们茶楼的招牌菜。
要是客官你想吃些解腻解暑的,还有冰镇果子、冰酪。
这冰酪是咱县城里独一家才有的,是我家东家特意去汴京求的方子,要是客官想吃,还得明早先派小厮来排队取,来晚是吃不着的。”
听着他说这么多,许黟便估摸出这茶楼是什么级别了。
尤其是能采购到新鲜的牛肉,那可不多见,还有他说的“烤青花儿”其实就是烤西兰花。
西兰花是在唐贞观年从缅甸传过来的,到宋朝,已经出现很多种吃法,叫法也简单,就叫“青花菜”“花椰菜”,后来才有西兰花这个名。
许黟听到有这道菜,就让他上一份,再打包两份,还有桂花酒酿丸子。
至于堂小二说的“冰酪”他们今天是吃不着的。
这东西说起来,就像现代里吃的冰淇淋,基础是用牛奶、冰糖和冰块做出来的,上面还会加各种好吃的小料。
何林秋和阿旭两人听得直瞪眼,这些东西他们好些都没听过吃过。
许黟点完餐,就对他们说道:“要是想吃冰酪,明日得早些过来,待明天让阿旭过来排队买。”
何林秋急忙摇头:“黟哥儿,我就不吃了。”
阿旭点点头,说道:“郎君想吃,我明日过来排队便是,别的就别提了。”
这堂小二都说“冰酪”是稀缺货,定是卖好价钱的,他怎么能吃。
许黟无所谓道:“贵不到哪去。”
要是可以,他能买到新鲜的牛奶回来,还能直接自己做,就是不知道味道和茶楼里卖的有什么区别。
有空的话找些时候去乡下一趟,看能不能寻到养奶牛的人家,向他们买些回来自个尝试。
很快,堂小二将他们要的桂花酒酿丸子,和烤青花儿端上来。
许黟心心念念着酒酿丸子,见端上来,便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
这茶楼用来装糖水的瓷碗画着雅致的天青烟雨色兰花,宛若文人墨客点缀在幽幽雨天中的一抹雾蓝。烤青花用的是纯白的瓷盘,反而将上面烤好的西兰花映衬得更加有食欲。
酒酿丸子,市井里就有的卖,做得没有这般精致,每颗看着圆润一致,好似泡在水里的珍珠。而这丸子也不是寻常丸子,它除了白色,还有粉色和黄色。
根据店小二的解释,这粉色和黄色,是用食材的颜色染出来的。至于用的什么食材,堂小二笑眯眯地摆弄关子不说。
何林秋跟阿旭看着这样的吃食,都微微咂舌,不敢随意动筷子。
还是许黟提醒了两次,他们才拿着汤匙,小口地吃着碗里的丸子。
那一道翠绿可人的烤西兰花,他们两人都没去碰。
许黟无法,只好拿筷子夹到他们面前的碟子上,让他们多吃一些。
西兰花的营养价值高,要不是买不到,许黟还想在市井里买些回去自己炒着吃。
……
食到后面,许黟喊堂小二过来结账。
堂小二笑呵呵地跟许黟道:“客官好,您点的这两道菜,又备了两份,一共要一钱二十文银子。”
“哐——”
何林秋手中的勺子掉下来。
他急忙检查这盘子这勺子可磕碰坏了,见没坏,心里松开一口气,接着又狠狠地提上来。
一百二十文!!!
这不就是几盘素菜吗,怎么能卖这么贵!
看出何林秋的惊讶,堂小二解释:“这位客官有所不知,咱店里的青花菜都是府城特供,寻常人家可吃不着。你再瞧这酒酿丸子做得可精巧?味儿又如此好,怎么能和市井里那几文钱的相提并论。”
何林秋呼吸一滞:“……”
许黟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价钱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他请吃东西,以前更是不考虑价钱的问题,现在嘛……自然也不用考虑。
毕竟不是经常来这种数一数二的馆子吃饭,普通茶馆饭店,一顿饭钱也是二三十文就可以搞定的。
“许大夫?!”
忽然,他的前面传来喊声,许黟抬头看去,就看到陶清皓带着两个小厮进来。
陶清皓见到许黟在自家茶楼吃饭很是惊讶。
在他看来,许黟是两袖清风,空空如也,是个穷但是清傲而值得令人尊重的人。
再说,他家的茶楼卖的吃食不便宜,一盏普通的饮子可卖到二十文钱。
陶清皓虽还没有接手家中的茶楼,但他爹有意栽培他,让他这个做少东家的每个月来查账本。他还爱逛市井的吃食,不是那等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
许黟微眯眼睛,出声问:“这是你家的茶楼?”
陶清皓道:“正是我家的,县里有名的茶楼酒楼,我家就占了三家。”说着,他一拍手里的风流扇,不悦地说,“你来茶楼里吃,怎么不跟我先说一声,好让我也请你一回。”
许黟笑道:“随意进的茶楼,不知是你家的。”
陶清皓乐了,说道:“现在知道了吧,那这顿就让我请你,好答谢你上回请我吃的薄荷枇杷饮。”
虽天气渐渐转凉,可县城里的人怕热,依旧爱吃那冷饮子。
他对许黟做的薄荷枇杷饮还念念不忘,如此看着许黟,便不自觉的口齿生津。
“你那糖渍枇杷可还有?”陶清皓没忍住地问。
许黟道:“还有一些,你可是想吃了?”
陶清皓摆摆手,说道:“不能总占你便宜,你那饮子得好好收着,可别像之前那般,随意就说给别的人听。要我说,你这人就这点不好,得亏鑫幺是个没心没肺的,若是别人,早生了二心,将你那方子偷了去。”
许黟淡笑不语。
他也只会在认可的人面前大方一些罢了。
陶清皓要请他,他没拒绝,友人之交有来有往,才能走得更长久些。
别了陶清皓,许黟带着何林秋两人,提着吃食回家。
回去路上,何林秋好奇许黟怎么认识茶楼的少东家的,这人他之前远远地见过一面。是他主家受邀参加某宴会,他作为小厮去作陪见着的。他记得那天,这人就是站在一堆穿着华贵的贵公子们里面,神色肆意,谈笑风生。
如此矜贵的人,在许黟面前会这般随意,再看许黟,对此好像习以为常。
什么时候,他与许黟之间的差距,已经到这般大的距离了。
何林秋有心事,等到许家外面,见许黟将带回来的吃食里,取出一份递给他,说让他带回去给何娘子时,怔愣了好久。
“秋哥儿可是哪里不舒服?”许黟看他脸色不对,轻声询问。
何林秋连忙摇头,说他就是走神了。
许黟看着他:“嗯。”
……
听到动静,阿锦给他们开门。
见着哥哥是跟着许黟回来的,很是高兴。
她跟许黟说,兔肉干已经泡到能撕开了,又问阿旭,香料可买回来了。
“买回来了。”阿旭回她,又说,“郎君还带我们去吃好吃的,没忘了妹妹,也给你带了一份。”
阿锦眼睛亮晶晶的,提着吃食的盒子,弯腰喊声喊:“多谢郎君!”
声音又大又脆亮。